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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破茧 第三十八章:势压(二)

朱红血 赊酒 6571 2024-09-26 18:01

  雷明死死地盯着眼前这盘色泽美丽的菜肴,脸色急剧变化,先青后紫,冷汗滚滚而落,最后,面如死灰,整个头摆得如同波浪鼓一般。

  “嗯?本城主请客,你居然不赏脸?”

  苏影踱到雷明身旁,冷冷地道:“怎么?这菜不能吃?”

  此时,就算反应再慢的人也转过弯了,一股压抑的怒气从台下汹涌而起。

  “吃了它!”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喝,紧随其后,怒吼仿佛山崩海啸一般响起。

  “吃了它!”

  “吃了它!”

  雷明体如筛糠,陡然,一股异味飘起,苏影皱着眉扫了一眼雷明湿透的裤裆,抬手一压,山崩海啸的怒吼声刹时静止。

  “我父亲在我六岁时就教过我一句话,以血还血,以命还命!今天就送给诸位。”说罢,转头看向程风寒:“老人家,既然他不赏脸,那您就替我喂他吃了!如何?”

  程风寒一直弯着的腰一寸一寸挺直,那对眸子间涌动的不止是泪花,还有隐隐血色。

  “以血还血,以命还命……”

  老人家颤抖着嘴唇喃喃念着,一步一步走向雷明。

  “城主饶命!城主大人饶命!”

  雷明终于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

  “聒噪!苏定,秦骄,把他给我架着!”

  “程老爷子……我错了……您老行行好,饶过我吧……下辈子我做牛做马……”

  “饶过你……呵呵……哈哈哈哈……”

  程风寒陡然笑了,那笑声无比凄凉。

  “老头子我等了九年!九年啊!饶过你,我有何面目面对我的儿,还有我那苦命的儿媳?”

  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大力,拿着盘子将满满的一盘野菜生生塞进雷明的嘴里。

  “咳……咳……”

  雷明扑倒在地,颤抖着手指死命地抠嗓子,然而,才抠了一半,一股黑气从皮肤底下汹涌而出,不过片刻,七窍之中无数黑血汩汩而出,手脚微一颤抖随即静寂无声。

  “儿啊!爹终于替你报仇了!儿媳,你不用再背着那份包裹了……在老头儿心里,你就是我的亲女儿……哈哈哈哈……”

  苍凉的笑声戛然而止,程风寒直挺挺地倒落,这一下措不及防,苏定眼明手快,一手扶住老人,抬指一探,脸色难看地看向苏影。

  “城主……老人家他……过世了!”

  尽管心里早知这一刻终会到来,尽管早知程风寒这数天来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而强撑着,但是,当真看到这位苦了一辈子的老人就这么带着笑死在自己面前,苏影还是愣住了。

  是的……他也是有私心的。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死去的程风寒,将带来无以伦比的势!

  那就是民怨!

  就算他郑南镶之前做了再多的好事,一旦这怨起来了,就如同那斗米恩,升米仇的故事一般,之前的一切,都会打个折扣。

  淡淡的羞愧之意涌上心头,苏影叹了一口气……

  后悔?

  那是最没有用的情绪。

  “将老人厚葬于其子、媳旁,落云姐,一会将那份卷宗重写,明示公告,于老人下葬之日烧于坟前,就算是……”

  “本城主对他们的一个交待吧!”

  台下寂然无声,对于那名老人,他们感同身受。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冒了出来。

  如果……当时是少城主来审那案子就好了,钱小竹就不会冤死,老人家至少有人照顾,不至于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

  无数压抑着怒气的视线掠过公告台聚集到郑南镶身上,让后者情不自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影转头看向郑南镶,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数名主事下意识都后退了数步:“银龙须与白眉草分开吃无碍,一旦混和,就会形成一种致命剧毒,沾之即死,雷明为报私仇,于林中怂恿程铁生将之带回,可怜钱小竹不明就里,无辜冤死,郑大主事!你不问缘由,也不细查,仅凭一念之想就断了案,你要知道,你笔下的可是一条条我炎黄同胞的命!想想昔年挂在城门口三天的那颗无辜头颅,你心可安?”

  苏影再度从书筐中取出另一张古旧的卷宗。

  “凤元三年,东城……”

  一份接一份的卷宗落在郑南镶的脚边,不知不觉已经堆起了一叠。

  郑南镶脸色半青半白,他真没想到,原本看似极为普通的案件底下竟然都藏着一层层隐情。

  原来,这些年我竟然办了这么多糊涂案?竟然到现在都没发现?

  震惊之下更是心惊。

  尽管一再修正对这小子的认识,但是!我仍是低估了他。

  “郑南镶,枉我父亲如此信任你,将落凤城一并大小事务尽皆托付于你,你竟如此草菅人命,拿我落凤人命不当回事,你有何面目面对我父亲?”

  众目睽睽之下以大势来压吗?

  郑南镶微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却泛出一层极淡的青色,连带着嘴唇的红,也有点艳了,他抬头,深深地看着苏影:“属下精通乃政务,断案之事,确实有缺陷,有负苏老城主重托。”

  “哈哈……精通政务是吧?本城主等的就是你这一句!”

  此言一出,郑南镶霍然一惊,视线不由自主落到另一架还没动过的书筐上。

  莫非……

  苏影随手拿起一张卷宗,扫了一眼何北言,后者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如果现在还拿这位城主当废物看的话,那他才是天字一号的废物。

  终于……到我了吗?

  何北言鼻尖挂着一滴冷汗,悬在那里久久落不下去。

  “凤元三年,税部、商部、农部纳银每部一百万币,共计三百万币,经政部查实,此乃虚报。

  以三百万币为实,各部占其一,各为一百万币,当年城主府用度二十万币,另有三十万乃三部内用,每部占其一,为十万币,则入府实银为各部一百万币减十万币,三部共计二百七十万币,加上城主府用银二十万,实为二百九十万币。虚报十万币!”

  “好个虚报十万币!”苏影将这份卷宗甩到郑南镶脚边冷冷地道:“郑主事,何主事,你们是欺我落凤城无人吗?”

  那边何北言鼻尖挂着的冷汗终于是滴了下来。郑南镶脸庞上的肌肉微微跳动,沉默半晌,淡淡地道:“城主大人,恕属下愚昧,这计算属实,并无误差之处!”

  紧随其后,台下人群已经有不少声音喊了出来。

  “城主大人,数目没错啊!”

  “是不是您拿错了卷宗?”

  众主事面面相觑,半晌,一名中年男子捡起那份卷宗,暗中计算了一遍,愣住了,下意识开口道:“这……好像确实是虚报了十万币。”

  “啊?”

  这下一众主事都好奇了,一个个围作一堆,拿着那份卷宗心中默默计算,就连李玄沉也凑了过来,算了半晌,疑惑地看向苏影。

  苏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又未免有种悲凉之感。

  这就是落凤城中最优秀的那一批人?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何其可悲啊!

  摇了摇头,苏影大声喝道:“那好,本城主就替诸位解惑!”

  说罢,从怀里掏出三十枚银币,对着众人招手道:“来……我怕你们看不清楚!”

  一时间,就连台下的无数人群都踮起脚尖往前凑。

  “诸位看好了,这里是三十枚银币!以代三百万币!来,李将军、郑主事、何主事,你们于此各领十枚银币以代三部!”

  苏影似笑非笑地看着郑南镶,后者鼻尖也免不住渗出了一点汗水,何北言更是汗流颊背,仿佛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入府库三十枚银币,对吧?本城主需要取走两枚银币,三位再各取走三枚银币。眼下府库有银币几何?”

  这根本不用算,就算傻子都知道,还剩下二十五枚银币。

  这已经就与卷宗上所言二百七十万币有差了。

  有些没反应过来的还愣愣地道:“这……岂不是虚报了三十万币?”

  “哪里来的虚报?”苏影真的是气乐了,将手里的银币掷进银币堆:“不论如何进出,银币总数绝不会有差,该三十枚就是三十枚,郑主事,何主事,你们倒是好手段,稍稍玩点数字陷阱凭空就吞了十万枚银币,本城主实在佩服得紧!”

  “当啷……”

  何北言手里的银币坠落于地,油光满面的脸庞瞬间煞白。

  “本城主这里还有十六份卷宗,大都是用的这等手段,还需要本城主一一念出吗?”

  郑南镶缓缓闭上,再度睁开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此时,他与何北言两人身旁已经没有任何主事。

  草菅人命,贪墨大量银币,不管哪个罪名都足以斩首示众了,就算网开一面,这政务主事的位置,他们是绝对呆不下去的,没看底下那黑压压的无数百姓都开始沸腾了吗?谁还想不开和他们站一起?

  郑南镶细细地打量着苏影,由衷地道:“潜龙在渊即是为了飞龙在天之时,苏影啊苏影,你还真是令郑某刮目相看,苏龙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大胆!罪者竟然敢直呼城主名讳!”苏定手按刀柄,一股凶厉之气汹涌而出。

  “无妨!”苏影摆了摆手,冷冷地看着郑南镶:“本城主就当这句话是认罪书了!束手就缚还是本城主下令?做个选择吧!放心,看在你们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你们不会死。”

  何北言已经瘫倒在地,郑南镶却不为所动,淡淡地道:“飞龙在天,威震四方,须知,锋至极限,便是亢龙有悔……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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