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混沌306。
丘灵疲惫的眸子印得眼光更冷,脸色更白。
聂丹薇忧心忡忡的盯着她,半晌轻声道:“你就没有健康点的方式么?”
丘灵有气无力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怎么你还知道什么叫手段吗?”何玉临不敲门就直直走了进来,带着三分恼意:“我还以为你欲做超龄太妹。”
聂丹薇皱眉问:“怎么了?”
何玉临闷哼一声,俊美却刻板的扑克脸寒意凛冽,像是在克制自己的发作。他脸庞的肌肉微微抽搐着,聂丹薇下意识的将身体移近少许,站在随时可隔在二人之间的为止,以免他忽然做出什么伤害丘灵的举止。
岂料何玉临将手搭在她肩头,身体微微摇晃似船员在一个大浪打来前站稳脚跟。
随即他吼间发出怪声,终于放开声好一阵“哈哈”大笑,夹杂着不时窃笑的收敛,前仰后合。
聂丹薇不知所以,没好气道:“你什么毛病?”
“她……她……”何玉临抬头用笑得扭曲的脸对住她,指着丘灵:“她把萨姆……把萨姆……”
聂丹薇瞬间揣测得自己心中一慌,何以丘灵敢灭口混沌的成员,但见何玉临不惧反笑,又知不会。
聂丹薇摇着他:“萨姆怎么了?”
何玉临好不容易定下神,一口气道:“……丘灵她,她把萨姆给打了!!”
聂丹薇看着他,又看看丘灵,来不及过脑:“你说什么?!”
何玉临指着丘灵鼻子笑道:“现在萨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蒙你的福,门牙掉了两颗,兼鬼剃头。”
丘灵“哦?”了一声:“证据呢?”
“行,证据是吧。”何玉临笑嘻嘻拿出自己的手机,将一段视频播了出来。
聂丹薇接过,看得眼睛发直。监控角度下的萨姆左摇右晃,忍着剧痛在狭隘的过廊里上下前后的找人,又短又软的头发一片一片飘向半空又如雪散落,口角变形见红,待到他缓过劲来,尖叫连连,连爬带跑的朝过廊离出口较近的一边奔去,却在临近弯转处整个人朝前一猛然一倾,就像是屁股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哇”的一声倒将在地,久不动弹。
何玉临看着发懵的聂丹薇,笑问:“你说这种打法,像男人还是女人?”
聂丹薇:“伤口是像女………可是视频上没录着第二个人!反而像恐怖片里鬼上身似的邪门桥段。说是幽灵作怪我倒相信。”
何玉临侧过脸:“说你呢,幻影。”
丘灵淡淡道:“我没有出现在画面里即不算铁证,职业法官也会这么说。”
何玉临笑道:“你指望我相信么?”
丘灵:“我明白,就和我不会相信你没在我船上装炸弹一样。”
何玉临又开始跺脚:“要我说几遍不是我装的!”
丘灵好像忽然来了精神,跳下床学着他跺脚:“要我说几遍不是我打的!”
何玉临深深吸了口气,笑道:“行,既然不是你,我将这视频如实上交。”
丘灵不知从哪儿取出由贝尔·林授予自己的一枚蝴蝶胸针:“好的,我和你一起去。”
何玉临:“做什么?”
丘灵巧笑一声:“汇报一下你在我船上装炸弹的问题。”
何玉临气道发笑:“你给我在306好好待着!首领要见你我自会引荐。”
“引荐?”丘灵迟疑道,举起手里的胸针:“不是见过了?”
何玉临拍下丘灵的手笑道:“好了,别再拿前朝的剑砍当朝的官了。”
丘灵:“呵,改朝换代?”
何玉临:“不。太子登基。”
丘灵皱眉:“可好伺候?”
何玉临摊摊手:“更糟了。”
丘灵点点头,开始做心理准备。
“对了!”何玉临正要走出门口,又被丘灵叫住。
何玉临:“什么?”
丘灵微笑:“没什么,回来再说。”
她转过头看聂丹薇:“丹薇姐你有没有我的……切…,你有没有沈峥的照片?最好也有沈嵘的。”
聂丹薇沉重的叹下一声:“我怎么可能有,便于记得噩梦?”她看何玉临,“你查证时应该有吧?”
丘灵:“两个人的影像我都要。”
“噗……”何玉临笑道,“有什么分别么?”
聂丹薇冷淡道:“呵,也是。”
她向丘灵解释道:“他们是双生儿。你那时太小了,或许只凭戏服识人。”
丘灵一怔。
何玉临:“你怎么了?”
丘灵把他推到门外,一边道:“走走走,我都说没什么了快去见你的高冷新君!”
她将门用力一关,锁上密码。
聂丹薇有些莫名:“丘灵你……”
丘灵严肃道:“不必瞒他,但他不是相关人士,会妨碍我们。”
聂丹薇:“什么相关人士?”
丘灵一边移走床边的地毯,令一整块平滑的大理石露于人前,一边答非所问:“丹薇姐,也许我不记事,但你,我怀疑你患有严重的PTSD。”
聂丹薇看着丘灵在地面上画了一个似圆非圆的范畴,沿边鬼画符一般陆续写着她无法辨认的异国文字,双眉紧蹙,似一个数学系的高材生在拿捏计算着什么。
许久,她站起身,将五斗柜上的烛台移至圆边,并着丘灵让自己从湖心洋房拿回的一袋形态奇特的晶石,此刻似有规则的排放在圆心与烛台边,双彩辉映,诡秘异常。
丘灵的神情也变得莫测:“丹薇姐,过来坐下。”
十五年前。沈宅。
情绪病药剂让丘云岚时感困倦耳鸣。
聂丹薇替她拿开水杯,待辨别出床上的呼吸声处于睡着状态,她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将房门掩上。
她盯着玄关被用来调整风水的小铜镜,能隐约见着自己的脸。她命令自己镇定,拿出一副平日里那份笃定的妩媚,轻曳着腰肢走进书房。
聂丹薇的双手轻轻勾住沈嵘的颈项,声线迷蒙道:“教授……”
回应她的却不是平日里的激吻与拥抱,而是反手一个重重的耳光。
沈嵘阴森森的看着她:“真想不到。”
聂丹薇心房发胀,大脑一懵。但两年的警校生活迫使她用仅剩的冷静调整思路。
她仅在几秒间就变回了一个势利却简单,无脑却又蒙冤受屈的情妇。
“哈哈哈哈……”聂丹薇放肆又讥讽的笑了起来,她毫不避讳的指着沈嵘,“是啊,真想不到!沈峥居然怀疑是你!而你转过头居然怀疑是我?!哈哈哈!断送了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我图什么?”
沈嵘看着她的样子,厌恶却不由得动摇了几分疑心:“那怎么解释,我们几个人的暗账证据,都到了黄局长手上?就那么不声不响的夹在人家日程本里!除了你谁还出入过?”
聂丹薇冷笑一声:“该来的迟早要来。”
沈嵘恼怒大吼:“滚出去!”
聂丹薇笃自冷笑,刚走出门口,只见沈峥带着满脸冷然的怒意匆匆进门,很快将门反锁。
但在门缝合上的一瞬,聂丹薇明显见着金属的光泽一闪。
她胸口剧烈起伏,连忙掏出口袋里被伪装成口红的枪,伺机待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希望房间内的两个伪君子能自相残杀致死。
小卧室的门被转开,一张睡得迷迷蒙蒙的小脸探身出来。
沈天灵呢喃问:“丹薇姐姐,我妈妈呢……”
聂丹薇紧张的转过头,一阵慌乱。
她走过去,蹲在沈天灵身边勉强笑了笑,轻声道:“妈妈在睡觉,爸爸和伯伯在工作呢,阿灵乖回到床上去,待会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好不好?”
“哦……”沈天灵稚声稚气的答应着,却不动。
聂丹薇生怕书房传出什么声音,直接将孩子抱起放进房里,将房门狠狠锁上。
她故作镇定的捡起一本故事书:“姐姐讲故事哄阿灵睡觉好不好?……哎呀看被你撕得乱七八糟,找不到了可别哭……”
沈天灵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拿出枕头下藏着的书页:“找得到,我藏在这里呢。”
她拿过聂丹薇手里的小儿书,将几张纸夹进书里缺页的地方。
一个简单的小动作,让聂丹薇惊恐的双手捂住了嘴,她不住后退:“是你!阿灵!竟然是你!”
她跌坐在地上,许久无力的笑了一声:“也好……也好……”
就在此时,她听见书房的门被打开,玄关上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聂丹薇的心像垂在了深渊边缘。
她将耳朵紧贴在沈天灵的小房门上。
许久,她确保了玄关上没有人,才轻轻的拧开把手,将沈天灵关在房里,自己蹑手蹑脚的走向书房。
一阵咸锈般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地毯上的人被血红沾染了前襟,松垮的领带以一种此生未有过的邋遢形态嘲笑着主人,只有左腕的铂德菲力依然坚持着高雅的润泽光芒。
聂丹薇伸过手去,内心轻松而落魄,煎熬矛盾,眼泪遮挡了视线:“教授……”
她触摸不着沈嵘的生命迹象,分不清自己的心情,不是盼着他自食恶果么,却为何悲从中来,自己可怜他,谁可怜自己?谁可怜死因未明的madam黄?
但她却悲不自禁,疑惑惯性的搂住他的脖子,眼泪跌进血泼中,洗不尽满室污秽……
但猛然间,她手脚并用的蹬开眼前的尸首。
“你不是教授!”聂丹薇几乎要真的喊叫出来。
多次亲密相处过的人之间,会悉得彼此身上独特的个人气息,那种若有若无的不知是磁场还是体味的独特感知,让聂丹薇百分百的否认地上这个人。
待定睛细瞧,她惊慌万分。
沈峥死了,沈嵘呢?沈嵘的体能怎么可能杀得了沈峥?
她做出最果断的决定。
快跑!她对自己说。
果然,就在她走至楼梯口的关头,一阵急促凶狠的脚步声从她背后急速接近。
她力不从心,从楼梯直直一路滚落在一楼的玄关。
晕眩之前,聂丹薇清清楚楚的明白,是沈嵘对她、对沈峥,可能对丘云岚都下了药,而他破釜沉舟,想杀的并不是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