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之所以不能答应村民请愿,其中一点就是怀疑朴洪与崔彭案件有关。
朴洪话印证了她的猜测,“那便对了,桃源村不受管治,大小事务由村祠自行处置,想必也有县衙门默许,这默许的前提,就是交纳财银,故而崔彭每月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收入。”
石易看了眼朴洪尸体,“崔彭肯定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索要财银越来越多,以至于朴洪一怒之下杀了他,他先是留信约见崔彭,双方在佛塔产生争执,朴洪乘其不备用匕首刺中他,然后潜入崔家,杀了崔盈,制造诅咒假象!”
“朴洪有杀人动机,也有条件。”秦欢抱臂,水眸下流蕴淡淡的波光。
衙役从外面跑进来,“石大人,郡主,朴洪家里搜过了,从他家的密室里搜出来这个账本。”
衙役昨天晚上就搜过了朴家,但没有任何收获,今早朴洪自裁,石易就让衙役们再去细细搜查了一遍,果然发现不对。
石易拿过来账本翻看,“果然,这上面都是朴洪每个月给崔彭的银子记录,郡主你看这个数字,从去年到上个月,几乎翻了两倍,朴洪怀恨在心,崔彭和崔盈就是被他杀害!”
“崔彭和崔彭被谁所杀?”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外面走来,孙宏富听说朴洪死了赶过来看看,不成想双喜临门,连崔家的案子也破了。
“正是桃源村村长朴洪。”石易把账本和朴洪昨夜的话重复了一遍。
孙宏富喜上眉梢,“郡主,咱州府衙门的人连夜赶来,这会已经上山了,不出半日,定把这群私自采矿的反贼抓住!午后用完膳,下官就能和郡主回京复命!”
孙宏富立此大功,早已跃跃欲试。
石易瞧不上孙宏富的谄媚,但也有回京打算,“郡主,咱们离京已久,你随刺史大人返京,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一定能把山里那群反贼逮住。”
秦欢往外走了两步,对孙宏富道,“是得赶回京城了,劳烦刺史大人备好快马。”
“下官这就去办!”孙宏富兴致勃勃的走出去。
石易也以为秦欢要回京城了,她却叫住他,“朴洪的儿子,昨日好像没见。”
“宋平昨晚发高烧,他照顾宋平昨夜没去村祠,听说他爹被抓后,昨晚还来闹过,已经被赶走了,这会还不知道朴洪已死。”
朴洪被抓,身为他的儿子,朴海自然有帮凶嫌疑,石易特意查过朴海,之所以没有抓他,就是发现他并没有掺和到朴洪的事情里。
石易以为秦欢怀疑朴海,“这朴海听村民说,性格比较内敛,不爱说话,平常也不怎么参与村里的事情。
宋平的茶庄虽然在村子里卖不了多少货,但对外的确有些生意,朴家有块地,他拿去种茶,他可能是整个村子,仅有的几个真正种茶的人了。
郡主您昨天下令,先前追随朴洪和刘有万之人,没犯过大错者,都可免去刑罚,朴海虽然是朴洪的儿子,但他没参与过采矿和塔山的事情,我就没抓他。”
秦欢闭上眼睛,回忆起了一些画面,“时北泽先前和我说了一件小事,我本来都忘了。”
石易疑惑,“二公子,他说什么呢?”
时北衍吞沙受伤,此时正在阳善县休养,秦欢仅过了一天,就有些怀念和他探讨案情的时光了。
“如果他在,或许朴洪不会死吧。”秦欢抿了下唇,“下午还要赶路,你速速找些人,随我再去一趟朴家。”
石易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找来人。
很快,他们来到朴家的院子外。
朴家和宋家是邻居,两家的院子并不华丽,但也修葺的整齐大方。
朴海正在照顾生病的宋平,他听到声音,从宋家的院子里走出来,见到来人,他更是怒气冲冲,抄起铁铲就过来要人。
“放了我爹,有什么事你们抓我!”朴海对这些搜了他家两次的衙役,态度要多差有多差。
石易在前面挡住他,正要对他动手,秦欢开口道,“你的手受伤了。”
朴海扫了她眼,知道她的身份,却依旧态度恶劣,“干农活的手,受点伤有什么奇怪。”
他手心的伤已经结疤,不影响他握铁锹,秦欢走到他面前,“七月十五那晚,你在哪里?”这正是崔彭和崔盈遇害的日子。
石易对这个日子很敏感,困惑的将视线移到她身上。
朴海眼睛晃了下,直接将铁锹举起来,石易眼疾手快,拔刀将铁锹击飞,连带着踹到朴海胸口。
这一脚普通人就该倒地了,但朴海常年做农活,身子板好,硬是往后退了几步站住了。
衙役迅速上前,将刀架到他脖子上。
“七月十五那晚,你在哪里?”秦欢再次提问,她的语气加重,这一次的语调里有威慑。
朴海怒气冲冲回答,“在家睡觉!”
他的样子不像说谎,石易摸不着头脑,秦欢勾了勾唇,“你爹每个月十五都会给县令送一笔钱,但我们查过,这个月十五他在村子里。”
朴海一听他爹的事情绪激动,可刀架在脖子上,他气不过也得说话,“我爹的事,他不让我碰,我也不知道。”
秦欢把他腰间的囊包扯下来,囊包内有些碎银子和一把纤细的茶刀。
茶叶被压制成茶饼后不易分割,泡茶前,需要用茶刀慢慢撬茶,将茶叶剥开冲散。
茶刀比起匕首更加小巧细长,使用和携带方便,与茶叶打交道的人,经常会携带它。
秦欢将刀鞘拔开的瞬间,朴海眼神闪过一丝冷气。
她将刀鞘合起,许多事情已经了然。
“朴洪罪大恶极,他不是个好人,但他是个好爹,他或许不在乎罪行里多加两条命,但天网恢恢,该是他的罪一条不能落,不该是他背负的罪行,也不应随着他的逝去而消散。”
她望向朴海,一字一句,“七月十五那晚,你在阳善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