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太子妃看这位姓崔的夫人,与在黔州看到的柳夫人在面目上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只是那么一点点。两个人在容貌和气质上的出入还是很大的,她们风韵各异,崔夫人年龄要稍小一些,也不如那位柳夫人体态丰满。只是因为柳夫人不在面前,不大好比较。
崔嫣知道高峻无事,心情放松下来,与故太子妃在一起闲聊。太子妃听说柳夫人就是眼前这位崔夫人的姐姐,便惊讶地问,“是亲姐姐?”
崔嫣道,当然是亲姐姐了。太子妃就更是奇怪,既然是亲姐姐为何一个人姓柳、而另一个人姓崔?她认为,那是高大人家的几位女人亲如姐妹,是故意这样说的。
太子妃又问,“外面闹得这样凶,我看高大人身边也不带一兵一卒,不危险吗?”
她的话再一次引起了崔嫣的担心,这样的担心不但是高峻人身安危上的,还有他的仕途。因为,她已经知道雅州和剑南道的乱局起因是什么。原来的时候,高峻去乙吡咄陆部还带了三百人,而现在只有一百二十人,又离着雅州这样远。
如果这里的局面得不到及时的控制,崔嫣知道高峻第一个就是躲不过去的,他是钦差。恐怕到时没有人想高峻在这里如何的人少、如何的无处借力,雅州又不是他的辖区,而只会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来,那时皇帝会如何看待高峻的失败呢?
恐怕以前所有的功劳都一笔抹去了也是可能的。她倒不是在乎高峻能升多高的官职,她是怕高峻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挫折。她可不想看到高峻难过的样子,崔嫣相信,西州那些姐妹们如果知道了,怕的也多半是这个。
她听说连吐蕃和东女国也掺和进来了,事情才刚刚开始,谁说得好下一步又会有谁掺和进来呢?这些事情都指望着高峻一个人去摆平,想想就不容易,但是她一点忙都帮不上。
她便不再想高峻的事,就让太子妃说。哪知崔嫣听李承乾的夫人把以前东宫中的事情讲了出来,心中的担忧好像又加深了。一个太子、国家的储君说废就废了,更不要说一个西州的别驾了。
她体会到了李承乾临死之时凄惨无助的情形,但是体会不到皇家的无情到底无情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她心中的担忧更甚,暗自祈祷高峻马到成功,千万别有什么闪失。
这样,她们又说了会儿话,故太子妃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而崔嫣昏昏沉沉地总睡不踏实。好不容易睡着了,好像又听着大街上一片混乱,有杂踏的脚步声奔过来、奔过去的。
后半夜的时候,她发现旁边合衣躺了个人,听呼噜声并不是先前的太子妃。她对这个酣声的印象是深刻的,分明是高峻,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点了灯,仔细地端详他,看到他哪里都好,这才放下心来再躺下。她发现高峻已经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到雅州来?”
她以为自己的到来拖累了他的手脚,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小声说,“是母亲……还有柳姐姐同意了的,不是我任性!”她发现高峻忽然笑了,探起身来吹熄了灯。
她在黑暗中问,“樊莺呢?怎么不见她?”
“她进来的时候你睡得正沉,不忍打扰你,便与她到别屋去睡了。”崔嫣知道高峻指的是太子妃,“那么你就不懂事了,怎么把黔州来的客人叫起来给你腾地方?”
“是樊莺说的……你从西州来的一路上,为了不耽误时间,就学着骑马……我知道你有多辛苦,可看起来这些天我是没什么时间多陪你的……”
听了他的话,崔嫣一路上的辛苦就不觉着多苦了,她关心地问,“雅州这里的事难不难?”
“难。弄不好我半世的英名就丢到这里了!”
“那……我们明天就回西州去,你又不是雅州的官员!”
“与其现在回去,还不如在这里一败涂地让人瞧得起些!你愿意我让人瞧不起吗?竟然给我出这样的馊主意!回去后怎么见西州那些人?怎么见郭都督?”
崔嫣有些不好意思,“我管他们呢,我只要能见到你就成了!”又问,“那些护牧队也带来了吧?这样我就放心些了!”
“没有带来,我已经给他们安排了下一步的行动,在涂州和彻州比这里更需要他们。这里总算还有个李弥帮忙。我的这一百二十名护牧队是我最放心的力量,涂州、彻州那里就靠他们了!”
崔嫣不再细问,她认为高峻半夜才回来,一定很累了。于是就搂着他,自己不再说话,也闭上了眼睛。
天亮时,崔嫣恍忽地听着大街上又出现了众多的人马走过的声音,她以为还是梦,但是高峻却一翻身爬起来,“我听到了,是李道珏回来了!他的笑声跟猫头鹰似的……我得躲一躲他!”
崔嫣说,“你不是正缺帮手,怎么他这个正主儿回来,你倒要躲?”
高峻一边收拾,一边说,“你哪里知道,李道珏这个人心大得可以,肚子里是盛不住事情的。万一他在李弥面前说走了嘴,让李弥知道我好好的,那么李弥的劳工就抓不成了。”
崔嫣瞧他一副急吼吼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好笑。她躺在那里想,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像高峻这样的一个人,连李弥这种死对头都想方设法地使上一使,又哪里会缺得了帮手呢!
高峻对她道,“我躲起来,你一会儿告诉樊莺、当然还有那个王妃,千万不可对他透露我的底,别的人我自去吩咐。”
崔嫣笑着答应他,心里想着这位还没有见过面的雅州大刺史,原来在高峻的眼里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也不知他会被骗到什么程度,崔嫣的心里就有了些看戏的期待。
高峻刚刚把事情吩咐好了躲起来,李道珏就到了。
在刺史府,只有汪夫人迎接着他和李珏铃回来,汪夫人也不知道高别驾“遇险”的事,当然李道珏更无从知道。
李道珏只是听汪夫人说,好像高别驾和李长史、汪衡三人带着他府中的大半护卫去了荣经县。还听说高别驾的两位夫人总算露面了。
李道珏的心果真大得可以,不想着马上过问一下荣经县那里的乱情,心里先想到的却是一定要到驿馆去看一看,看一下传说中高大人的两位美貌夫人是什么姿色。
他携了二夫人李珏铃,一进驿馆的大门便扯着嗓门儿喊,“舅子!我回来了!快快出来迎接!”
这一次去郎州,李道珏充分尝到了那些药酒的妙处,人也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听李夫人说过了此事的来头,李刺史心里对这位新认下的舅子就更觉着亲近。
他知道这个时候高别驾一定不在驿馆中,但是不这么大大咧咧地喊着,怎么有个由头闯进去?万一先让人通报,人家一说高别驾不在,那他这个刺史还如何好意思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