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罗霜降赶忙起身,一把抱住她,昂头看卢氏,“大嫂,错不在她,何苦说这些伤人心的话!”
“真真是冤孽啊。”卢氏咬牙,攥紧丝帕,转头吩咐茯苓,“快去请谭先生!”
待谭立德赶来的时候,顾青竹已经被罗霜降掐醒了,正歪在一旁的椅子上无声垂泪。
谭立德立时给她把脉,纤细的手腕上露出深深的勒痕,如同一条青紫的小蛇绕在她的皓腕上,看着令人心惊。
“这都遭了什么罪啊!”罗霜降想起自个的前世,不由得滚下泪来。
“少夫人被人重力打了头,才会晕过去。”谭立德让茯苓拨开顾青竹后颈的头发,探头一看,只见那里已经淤青一片。
“她要不要紧?”罗霜降站在一旁惊问,只怕顾青竹被打傻了。
谭立德伏在桌旁,笔走龙蛇,很快写了张方子:“我开些药给她先吃着,歹人下手太重,她这会儿又急火攻心,两厢夹击,哪怕是个铁人也吃不消,赶快着人扶回去慢慢修养,以防日后落下病根。”
“茯苓,你找几个婆子把少夫人送回去。”卢氏看了眼顾青竹,此刻萎顿得像朵遭了霜的花,她心下终究不忍,扬手说道。
“父亲,母亲,爹,罗姨,媳妇真是被冤枉的,还请为我做主!”顾青竹头痛欲裂,仍坚持说道。
慕绍堂冷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且回去,这事非同小可,不仅关系到你和明成的清白,也关系到慕家三生的颜面,是非曲直,我定会查清楚的!”
顾青竹被两个婆子扶出去,外间右玉接了,自回蕤华院不提。
慕绍堂屏退屋里伺候的人,拧眉问谭立德:“明成如何?”
谭立德面色微寒,沉声道:“我探查了他的脉象,竟然中了迷魂和情花两种毒,所幸他心性坚定,宁愿用银簪刺伤自己,也没有丧失理智,酿成大祸!”
闻言,慕绍堂只觉心中绞痛,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低叹一声:“可是苦了明成了!”
“明成伤得可严重?西府有金疮药,我立时叫人拿来!”慕绍台身子前倾,急急地问。
谭立德摇摇头:“他腿上扎了两个洞,肚腹划伤了几处,我给他用了德兴最好的伤药,现已止住了血,只是这会儿人还未醒,夜里只怕还要起高热,我今儿就不回去了,亲自守着。”
“谢谢老哥!”慕绍堂感激地握着他的手。
“客气什么,他是你儿,也是我女婿,他今儿吃了这么大的苦,受了这么大的罪,我心里和你一般疼。”谭立德用力回握他。
慕绍台心里憋屈,用力拍了下桌子:“这件事到底是为什么?居然有人明目张胆用迷魂和情花两种毒药来害人,全不把我这个忠武将军放在眼里!”
慕绍堂从鼻孔里重重出了一口气:“结合府里人的说词,我看这事是有预谋的,明成捡了信出去,锦成媳妇也被人骗了,一个喝了毒药,一个被打晕,关在一个屋里等着锦成出现,这明摆着是一箭三雕,是往死里毁我慕家啊!”
慕绍台叩了叩桌子问:“那封信哪来的?给锦成媳妇传话的小丫头又是谁?”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慕家家大业大,外人若是想要明着抢夺生意,必然不易,反倒是,从内里制造内讧乱起来,更容易毁灭一个大家族!”慕绍堂扫了眼卢氏,目光冰冷。
“今日府里出了这等事,我自然脱不了管理不善之嫌,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府里不说各院主子,就是底下丫头婆子,一个个的,我也不是尽都知道了解,如何防得了有心人的构陷!”卢氏拈着丝帕,摁摁眼角。
“不知道,就去查!信必是有人送的,丫头也定是有来由的,今夜就是不睡,也得揪出来!”慕绍堂将桌子拍的啪啪响,震得茶盏乱跳。
“这会儿晚了,明儿再查吧。”慕绍台见卢氏抹眼泪,忍不住劝道。
慕绍堂额上青筋直爆,圆瞪着眼睛道:“明日,你以为慕家还有明日吗?唾沫星子淹死人,今夜之事明显是别有用心的人做的,待到明日,外头还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慕家笑话!”
慕绍台给兄长重新倒了一盏茶:“娘这会儿约莫已经睡下了,你闹将起来,咱们不是白瞒了吗?”
“你们该查速查,不要让歹人跑了!你们无需瞒我,老婆子活了一把岁数,就是豁出去一夜不睡,也得还儿孙的清白!”寇氏拄着拐杖,由琳琅扶着,急急进来。
“娘,你不是睡了,怎又起来了?”四人赶忙起身行礼,慕绍堂兄弟忙不迭将她扶到软塌上靠着。
“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府里是安逸还是慌张,我还是知道的。”寇氏摆摆手,当机立断吩咐道:“立时关闭东府府门,其他各处也都落锁,只许进不许出,找几个得力的婆子,挨个查,松芝院也依规矩办,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但凡说不清来路的东西和人全都扣起来,严加盘问!”
“是!”卢氏曲身行礼出去了。
一时间,慕府大门紧闭,内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卢氏带着七八个朝晖院的婆子,将各处院子都查了一遍,每个丫头必须互相指认,下人们住的屋子也全面搜索,如此足足折腾到五更天,确实查出不少问题,但和昨日的事大多不相干。
卢氏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朝晖院,寇氏正歪在软塌上打瞌睡,见她回来,一下子惊醒了,赶忙问道:“查得如何?”
“并没有什么,许是那人一早跑了也不一定!”卢氏端起凉了的茶,喝了一口,沮丧道。
此时,天色微明,婆母一夜没有休息,她只得强忍住困意,陪坐一旁。
隔了会儿,玉兰院的一个小丫头跑来说,慕明成醒了,慕绍堂和慕绍台急急忙忙赶了过去,卢氏和罗霜降扶着寇氏跟在后面。
玉兰院中,慕明成半倚在床头,谭立德的汤药为他解了毒,但他失血过多,面色惨白无华,连喘气都十分费力。
“你怎么样?”慕绍堂坐在床边凳子上。
“明成不孝,让父亲母亲祖母为我担心了。”慕明成挣扎着想要起来,却牵动了伤处,疼得跌回床上。
“你好好养着吧。”慕绍堂心疼不已,微微侧目,“现下当务之急,是要找出谁陷害你们,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捡的信,信上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连长宁都不带就出门了,而后又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中毒?”
面对慕绍堂一连串的问题,慕明成瞪着帐顶,低声说:“昨日,我和往常一样回来,在玉兰院门口的台阶上捡到一封信,信是以宋允蟠口气写的,他让我到富祥旅店找他,说与我商量允湘的事,还有,因为赝品案,他无力偿债,想卖姑母陪嫁,我一急之下,就赶着出门了,全没料到这是个圈套。
我到了富祥旅店,掌柜的似乎知道我要来,直接将我领到二零一客房,可是左等右等,宋允蟠都没有出现,反倒是我喝了两盏茶就昏过去了。
后来,不知怎的就到了里间床上,弟妹……也被弄了来,我当时毒性发作,但……但我保证没有伤害她,半点也没有!”
慕明成越说越激动,一口气换不上来,开始剧烈地咳嗽。
慕绍堂抚着他的背,心疼地说:“爹信你,信你!”
“这是养出家贼来了!”听完他的话,寇氏嘴唇哆嗦,猛墩拐杖,连声道,“去,快去把表小姐叫来!”
“娘,您别气坏身子,允湘是三妹的女儿,打小在咱府里长大的,不会做这种糊涂事,或许也是陷害?”慕绍台扶住寇氏,劝说道。
“我疑她,不是今儿这一桩事,最近这丫头不知中了什么邪,前些日子非闹着要出去上学管铺子,几天前,她大舅母给她相看姑爷,她没一个看中,还为这个跳了风园的湖,这才安生几日,又闹幺蛾子,这是被鬼上身了还是咋的!”寇氏恨恨地说。
“娘,此事虽与她有关,却未必是她所为,待我细细问个明白。”慕绍堂安抚道。
外间的婆子立时去了,不大会儿,宋允湘就被带到玉兰院一处厢房。
慕府陡然出了这样天大的事,注定不太平,加之,卢氏带人连夜搜查,阖府上下折腾得人仰马翻,宋允湘几乎一夜没合眼,脸上满是倦容。
慕绍堂看了眼外甥女,稳了稳情绪,和颜悦色道:“允湘,你打小在你外祖母跟前长大,除了不姓慕,和婉成是一样的慕家小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是请了西席教的,就是将来出嫁,舅舅也会为你择一门好亲事,陪嫁不会少于你母亲,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宋允湘低头不语,一副乖乖听训,等着下文的模样。
慕绍堂接着说:“今儿,你二表哥为了一封信遭了罪,你可知道?”
“允湘近日身子不爽利,连院门都没出过,夜里,大舅母去查,方才晓得府里出了事情,至于什么信,我一概不知。”宋允湘弱弱地福了福,有气无力地说。
“都是你那个混账堂哥,心里怨恨我们没有花钱填他的无底洞,暗搓搓想这样下作的点子害人,你是不是与他勾结?!”卢氏见她装柔弱,忍不住气愤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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