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哪里有药?”顾世同微怔,有些发懵。
顾青竹目光灼灼道:“当下的危机就是最好的猛药,爹,你不要忘了,二爷是我公爹一手培养起来的,若不出意外,可是未来的慕家家主,他对慕家,对三生,比我们看得更重!”
顾世同有些不确信道:“可……可我今儿也没见他有啥动静啊,甚至都不曾派个丫头来看望看望你。”
“有没有来看我,不要紧,只要他在关注这件事,便有门了。”顾青竹的语气里跳跃着些许狡黠。
“他整日不出门,这会儿还不定晓得不晓得,锦成出事的消息呢,要不要让莫天林去一趟?他平日里不是最喜欢找他唠叨嘛。”顾世同想了想说。
顾青竹摇头道:“二爷向来心细如发,又是打小在商人堆里长大的,最擅察言观色,你若明着让莫大哥去,未免被他看出来,不如顺其自然吧。
远望院,住的可不止一个二爷,还有长宁和安溪呢,俗话说,鱼有鱼路,虾有虾路,在偌大的慕家,谁还没点自个的消息来源?”
顾世同又想起来一件事,有些担心道:“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听守山口的人说,今儿是表小姐一人出门去的茶馆,若她将茶馆的事捂住了,这不没你说的药了吗?”
“茶馆的事,是有人存心在闹,就是我出面,恐怕一时也难控制住,更不要说宋允湘了,这个时候,内外交困,祖母不会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做出什么强硬应对,顶多是隐忍退守,以求自保,度过危机。
可若是这样,更会让人窥破我们的胆怯和顾忌,愈加变着法儿地闹事,如此,必出大乱!”顾青竹摸了摸手上的赤藤镯,脸色凝重道。
她的不无道理,连顾世同也感觉到了危机的压迫感。
隔了几息,顾青竹对门外道:“右玉,庆丰现在在哪儿?你去找一找,若他在山庄,让他和熊管家一起来见我。”
“是,我这就去找。”右玉起身,快步出了院子。
“你这是?”顾世同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宋允湘虽不是慕家小姐,但她自小生活在慕家,想要击垮我们的人,怎么会放过她呢,今儿都是我思虑不周全,早上就该让庆丰跟着去的。”顾青竹说着,有些懊恼地揉揉额角。
顾世同万分心疼女儿,嘟囔道:“你也别往自个身上揽责任了,慢不说,早上锦成的事尚未有着落,再讲,哪家有孕的媳妇像你这般操劳的,一为男人,二为家族,这会儿还得为表小姐担心。”
“好了,老爹!”顾青竹扬起脸,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她已经很少这样在他面前撒娇,顾世同哪里还忍心说她。
过了会儿,外间传来右玉的声音:“少夫人,熊管家和庆丰来了。”
“让他们进来说话。”顾青竹坐到桌边。
熊永年和庆丰跨进屋内,拱手行礼,熊永年问:“少夫人,你有何吩咐?”
顾青竹轻声道:“今早,表小姐去茶馆,是谁陪着去的?”
“和以往一样,秋生驾车,熊吉陪同。”熊永年有些奇怪她这么问,但还是如实说了。
看出他眼里的疑惑,顾青竹缓缓道:“打明儿起,让庆丰也跟着一起去吧,宁江城最近不太平,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还是多些小心为好。”
“是!”熊永年和庆丰皆抱拳答应。
两人正待离开,顾青竹迟疑了下,又说:“今儿……也早些去迎迎。”
庆丰折身行礼:“是。”
看着他们离开,顾世同转头说:“你也太谨慎了,那些人就是想捣乱,也不至于今天就迫害一个小姑娘。”
顾青竹啜了口茶,蹙眉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制茶,茶馆都是托给韩掌柜照应,今儿宋允湘是出事后,第一个代表主家去茶馆的人,那些歹人必然是要给她下马威的。
在茶馆里,有韩叔护着,不会有什么大事,可出了城,就只能靠自己了,依林坤的做派,巡街衙役定是指望不上的,他巴不得趁这次机会,让慕家早点完蛋,哪怕败坏名声也好。”
“丫头,你想得太多了。”顾世同站起来道,“你歇会儿吧,费心劳神这么久,也该乏了,我出去看看药煎得怎么样了。”
顾青竹点点头,她昨儿又急又惊,直接晕过去了,夜里也没睡踏实,今早更是惦记谢家消息,清晨就起了,这会儿还真有些困。
她这一觉睡得沉,睁眼时,不知是傍晚,还是天阴,外间已经有些暗了。
顾青竹睡得昏昏沉沉,低唤了一声:“春莺。”
一直候在外头的春莺推门进来:“少夫人,你醒啦,想喝水吗?”
“好。”顾青竹倚靠在床栏上问,“你怎么没叫我,现下几时了,我瞧着外头都天黑了。”
“快酉时了,亲家老爷讲,昨儿,少夫人没休息好,这会儿由着你睡,不许我唤你。”春莺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顾青竹。
顾青竹接过,慢慢呡了一口,随意问道:“表小姐回来了吗?”
春莺犹豫了下,低声道:“没呢,不过,少夫人,你别急,熊管家已经和莫村长一起出去找了!”
“这……”顾青竹将茶盏还给春莺,翻身下床:“快给我梳头!”
春莺听出她语气里的急切,心里也慌了,立时手脚麻利地给她绾发,又帮她穿上外裳。
刚刚收拾停当,就听右玉在外间说:“少夫人,熊管家带表小姐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顾青竹急急迎出去。
她几步走到外间,熊永年正和宋允湘跨进来。
顾青竹的目光盯着宋允湘看,见她除了眼神飘忽,头发有些凌乱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心里方才稍安。
“今日怎么回来晚了?”顾青竹小心地问。
熊永年拱手道:“回少夫人,表小姐在翠屏镇山口遭遇七八个歹人,若不是庆丰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可有人受伤?”顾青竹急切地问。
韩秋生仗着年轻,在私学里多少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算是能勉强自保,可宋允湘就完全不行了,熊吉和庆丰虽然会武,但凭他们两个迎战七八人,还要护宋允湘周全,光想想就很惊险。
熊永年为免顾青竹担心,只轻描淡写道:“我和莫村长去得巧,吉儿和秋生只有些轻伤,表小姐无碍便好。”
顾青竹催促道:“我爹就在院中,你快找他给他俩看伤去!”
“谢谢少夫人!”熊永年匆匆出去了。
很显然,熊吉和韩秋生并不是他所说的轻伤。
“允湘,你没事吧。”顾青竹抱住宋允湘的肩膀,担忧道。
“没事啊,当时坐在马车里挺害怕的,这会儿没什么感觉了。”宋允湘满不在乎地说。
那些歹人无论是杀她,还是辱她,都是非常可怕的事,寻常姑娘吓得吓死了,可这丫头心真大呀,这么快就没事了。
顾青竹又盯着她眼睛看了会儿,确定她不是吓傻了说胡话。
“三表嫂,你是不是嫌弃我没用?”宋允湘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讪笑道。
“你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顾青竹吸了口气,接着说,“大湘,我知道你心里有些喜欢二爷,可你借了小湘的身体和身份,纵使你是后世穿来的一缕灵魂,却也注定,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二爷有除表兄妹之外的,任何其他关系了。”
“三表嫂,我没有!”被人当面说穿心事,就算宋允湘是来自开放的后世,也禁不住想要本能的否认。
“你放心,我不会对旁人说的。”顾青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想你为二爷做一回药引。”
“药引?要……要放我的血啊?”宋允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顾青竹摇头:“不是,一会儿祖母和母亲来,我要你哭,撕心裂肺地哭!”
“我哭不出来怎么办?”宋允湘苦着脸道。
“你想想小湘,若是今日遇险的是她,她会怎样?”顾青竹循循善诱,“你若不想露出马脚,一会儿,你就得是小湘!”
“光哭就行了?这和药引有什么关系?”宋允湘不解道。
到了此时此刻,顾青竹只能直言相告:“二爷得的是郁症,单靠药物,根本没法完全治愈,今儿你这一哭,就是逼迫,逼迫他面对现实,只有他重新振作起来管理家事,他才能彻底从身心痛苦里走出来,从而得到自愈。”
“好,我哭!”宋允湘咬牙答应。
虽说,在这本书里,她与他只能做亲戚,但她仍然希望,慕明成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烨烨发光的商业天才,人人爱之敬之畏之的慕家二爷,起码看着养眼啊。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寇氏拐杖重重敲击地面的响动。
情急之下,顾青竹探手快速在宋允湘腰间软~肉上,用力拧了一把,随即低声道:“对不起了!”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宋允湘疼得眼泪哗哗直流。
寇氏抢先进了屋,一眼就看见宋允湘哭得涕泪横流,顾青竹正在一旁低声安慰。
“哎呦,我的心肝!你怎么了,有没有事啊?”寇氏声音都颤了。
“外祖母!”宋允湘一下扑到她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她太疼了,若不是之前顾青竹说了那么多解释的话,她简直就要认为她是挟私报复了。
“这是咋的了,咋的了?”寇氏只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十分紧张,又急又慌地问。
“娘,永年说,允湘没出什么大意外,你可要保重身子!”卢氏上前劝道。
“他那样说,不过是想宽我的心,你瞧瞧允湘吓成什么样子了,我早怎么说的,你不听,若她真出了事,你叫我怎么和她死去的爹娘交代!”寇氏伸手抹了下眼角,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