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浩觉得蹊跷,便道:“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不过是些粟米小菜什么的,我们庄稼人还能有什么吃的呢?”
“大嫂有几个孩子了?”
那妇人哀叹一声,道:“不怕先生笑话,这才是第一胎,故而十分小心。”
男人一旁说道:“成亲十三年,竟一直未有动静,大概是菩萨知道了我们诚心求子,这才起了怜悯之心吧。”
杜文浩再见那妇人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安,便让寺庙里的小和尚搬来一个大的凳子,让她坐下,只见她起身落座都很困难,自己见过很多孕妇,都没有见像她这么吃力的,而且腹大如鼓。
“大嫂可否找过稳婆看过怀有几胎?”
那妇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坐在宽敞的凳子上,笑道:“我们从来不找什么稳婆的,我们村子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她们自己生的,我们没有哪些小姐夫人们金贵,不用花那些冤枉钱。”
庞雨琴:“嫂子还是去看看,我看嫂子的肚子,说不一定是双胞胎呢。”
妇人大喜,连忙说道:“若真是应了夫人的话,那我一定给夫人送双份的红鸡蛋了。”
庞雨琴也笑了,道:“那感情好了,我看嫂子的肚子可是个双胞胎的样子呢。”
“我们庄稼人可是不会嫌娃娃多,人多好干活儿。”
杜文浩笑了,然后让人给妇人煮了一碗清淡的莲子羹,那妇人见杜文浩盛情不好拒绝,勉强吃下,吃完后突然大喊腹痛,从凳子上跌下,双手捧着肚子,在地上翻滚。
杜文浩大惊,赶紧上前去看,只见那妇人脸色苍白,一脸都是汗水,表情痛苦之极,让人见了实在不忍。
杜文浩赶紧给那妇人号脉,惊觉双手冠脉坚硬而脉象有力,根本不是喜脉,不由心头一沉,便让男人将妇人扶到座位上,按其虎口穴,稍事休息后,那妇人才觉好些。
“大嫂,平日除了不想进食,可有口渴的现象?”
妇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道:“有的,一直都是这样,可以不吃东西,但不让我喝水,那就要我的命了。不过也就是晌午前多喝水,过后就没有那么渴了。”
杜文浩担心自己告诉这两个人腹中并非胎儿,而是有别的东西作祟,是不是很残忍,他犹豫着,庞雨琴一旁看着杜文浩,料想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而且应该不是好事,不仅也脸上变色,却不出口相询,决定先给那妇人劝慰一番:“嫂子的身体平日应该不错吧,如今大腹便便一定行动不便,辛苦得很呢。”
妇人笑道:“谁叫我们是女人呢,对吧,夫人,我们要认命。”
庞雨琴跟那妇人拉家常好一会,杜文浩这才低声说道:“有一事不知道当不当讲。”
妇人见杜文浩一脸严肃,也觉事情不对,扶着椅子扶手起身,看着杜文浩,道:“先生是我男人的救命恩人,请尽管说便是。”
杜文浩想了想,道:“刚才杜某给你号脉,发现你腹中并非胎儿!”
话语一出,其余三人皆惊,妇人更是险些从椅子上滑倒地上,好在庞雨琴眼尖赶紧扶住了。
男人声音也变大了,道:“先生为何这样说,我家女人月事已经数月不来,而且肚子越来越大,且和平日大不相同,不喜荤菜,这和别的妇人怀孕不是都一样的吗?”
杜文浩理解,道:“初不来月事时,可有看大夫否?”
妇人早已心乱如麻,先摇头又点头。
杜文浩道:“你腹胀大概是看过大夫后出现的?继而不思饮食,食则腹痛?”
妇人甚是惊讶,赶紧点头。
男人却是一直不能接受,道:“那又能说明什么?”
妇人见男人急躁,便道:“既然先生说了,你不妨听着。”
男人这才住口,一旁坐着焦急地瞧着杜文浩。
杜文浩:“那大夫是如何说的?”
“大夫说贱内乃是气虚,给开了一些进补的方子吃了。这才有了……不,这才大了肚子,谁想……”
庞雨琴见妇人双眼含泪于是连连劝慰,道:“嫂子不急,治好了不是还有机会的吗?”
谁想妇人和男人竟然异口同声地长叹一声。
杜文浩:“大嫂这是胃热血结所致的腹胀,并非怀了孩子,病不严重,我开药给你们,按时服用,当无大碍。”杜文浩命人拿来笔墨纸砚,遂即刻开了方子。
那夫妻两又悲又喜,谢过杜文浩,搀扶着走了。
杜文浩和庞雨琴两人很是感慨一阵,便起身回家。
回到家中,刚进门,憨头躬身道:“师祖,今天是月圆之夜,是否用师父所说的方子治疗蒲家孩子,这孩子身体日虚,口眼斜,看样子再不采取措施只怕不行了。”
杜文浩这些日子一直在尝试给患了尸注的蒲家那婴儿治疗这种怪病,可是,翻遍了医书,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因为这孩子太小,杜文浩本身并不擅长儿科,特别是在古代,缺乏现代医疗手段,根本无从检查,也就不能准确辨证用方。听了吴聪的话,只能叹道:“就试试吧。你师父呢,他来吗?”
憨头道:“师兄已经去接师父去了,师父说了要来的。”
杜文浩点点头:“你师父想出别的办法来了吗?”
“没,还是羊皮纸上那法子。”
杜文浩摇摇头:“只怕不行。可是,现在除了这个方子,还真就找不到别的办法了,先试试这个好了。”
晚上,钱不收终于来了,他这段时间在忙宫里的事,杜文浩也不好多问情况。
钱不收一脸愁容,也不急着准备用药,对杜文浩道:“师父,上次你说了那羊皮纸上的方子未必能行之后,老朽这段时间也遍查太医院和宫里的藏书,虽然没有找到新的准确用方,但是,还是很有启发的。”
“什么启发?”杜文浩奇道。
“嗯,要治这尸病,不仅要用那古方,还得从道家三尸虫处着手!”
杜文浩心头一动,想起了太医局珍宝阁那酒糟鼻子专业老道所说的话,当时这老道说了道家对这种病的看法之后,杜文浩一听便觉得走了旁门左道,所以没仔细听,现在钱不收居然也这么说,不由得他不重视了,忙问道:“道家三尸虫?那与这病有关吗?”
“有关!关系还很大!”
“说来听听。”
钱不收苦笑:“老朽对道术不熟啊。”
“那你刚才还说要用道术?你不熟你怎么知道道术管用?”
“师父,老朽没说用道术治这尸病,老朽是说治这病可能要用到道家对这种病的一些看法和方法,不是抓鬼驱魔的道法。”
“这样啊,我倒知道有个老道会这样的法子,当时他说了,我没太在意,要不,咱们去请教一下他?”
“行啊,是谁啊?”
“太医局珍宝阁守护,名叫张悟道。是个老酒鬼,找他帮忙花点好酒就行了。”
当下,二人带上憨头,提着一大壶好酒,趁着月色来到了珍宝阁。
运气还不错,老道没出去,正拎着个酒葫芦在珍宝阁前的院子里,一个人盘膝坐在草地上,望着月亮高歌自饮。
杜文浩拱手道:“大师真是好雅致啊,对酒当歌。”
酒糟鼻醉眼朦胧斜了杜文浩一眼,月光下辨认了片刻,终于认出来了,一骨碌爬了起来:“哎哟,原来是杜先生来了,怎么?这深更半夜的还要来珍宝阁查阅医书?”
“不不,杜某这次来,是特意来找你的。这位是我徒弟钱乙钱不收,太医院太医丞。那位是我徒孙。”
张悟道赶紧拱手见礼,随即大笑道:“哈哈,我明白了,你们师徒几个来找我,是想请我喝酒对不对?”老道酒糟鼻翘起来,使劲地很科长地长吸了一口,“我已经闻到酒香了,秦淮酒!对不对?”
“你这老哥鼻子还真灵,没错!给你带了一瓶好酒来。”
“哈哈哈!”张悟道得意地仰天长笑,“我就说了嘛,我教的法子,一准错不了!怎么样,孩子病好了吧?”
“没好,啊不,我还没用老哥你的药。”
“为什么?”张悟道瞪眼问。
“因为,我记不清你当初说的方子了。”
张悟道跺脚道:“哎呀你这人可真是,为何不早来找我呢?我告诉你啊!”
“我这不是来了吗,这次来,就是来特意请教来了。”
“那好,坐坐,坐下说。咱们便喝便说,如何?”张悟道招呼三人坐下,摇摇晃晃要进屋拿酒杯。
杜文浩忙一把拉住他:“不用了,今日月圆之夜,我们要给那孩子治病,治病的法子记不住了,所以找你请教。商量之后,我们还得回去给那孩子看病呢,就不坐了。你只需要把那方子再说一遍就成。”
老道当即把方子又说了一遍,钱不收不清楚的地方又当即问了他。直到钱不收满意地点头,这才告辞离开。
回来的路上,钱不收乐呵呵道:“这一次应该没问题了。”
“你找到了法子了吗?”
“嗯,不过,到底这法子管不管用,还得试了才知道。
“这话对!”
回到五味堂,蒲家大儿子蒲岭和妻子苏喜芝正翘首以盼,听说钱不收找到了治病的法子,都是喜上眉梢,连着作揖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