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河西的居延塞,大汉帝国王冠上最璀璨的明珠!
几乎没有之一!
它是如此雄伟壮观!
以至于,隔着数十里,也能清楚的看到这个西元前人类最大最强要塞群的景观——数十个堡垒,延绵成群,形成一道铁闸,将整个居延泽锁在其中!
而这还仅仅只是居延塞的表像。
欲一窥其全貌,就必须将视界再拉大数百里。
那么就可以清晰的看到这个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规模最大、塞堡最多、布防区域最广、最强大、最可怕的要塞群——汉居延要塞群!
仅仅是主要塞群,就足足有七个之多!
它们环绕着居延泽,像一把把大铁闸,将这个战略要地以及匈奴人从浚稽山方向突袭河西的道路全部锁死!
以当前的技术条件来说,这个地球上,不可能有任何军队或者国家,可以攻陷这一要塞群!
不需要看别的,只需要打开电脑,去网上查查,考古学家在居延地区发掘的汉代障塞遗迹数字,你就能知道,居延的规模庞大到什么地步了?——仅仅只是用于标识发现的居延汉塞的编号,就从A排到了T。
分布区域长达三百五十公里、宽度超过七十公里,遍及内蒙古额济纳旗、甘肃金塔。
已发掘的要塞群,完全符合史书上的记载。
其中最小的一个要塞群,都拥有至少十个以上的烽燧堡和三个以上的塞城。
最大的卅井塞,拥有三条纵横交错的烽燧堡垒,大大小小的烽燧台、塞城、军堡数百个之多,以至于考古工作者为其作的简介文字加起来竟然有几十页之多!
其中,历史名城、大塞无数。
譬如黑城塞、遮虏塞,都是卅井塞的组成部分。
而现在,韩增眼前所见的,不过是居延要塞群中的中等塞群——珍北塞,一条沿着弱水下游北岸布防的要塞群。
全长不过二三十里,只有十几个烽燧台、塞城。
即使如此,在韩增眼中,这个要塞群,也依然壮观无比。
高大的烽燧台,沿着弱水,矗立在其左岸,将沙漠与戈壁拦在其外界。
而雄伟的塞城,则每隔三十里,必建一个。
使得整个弱水,都被一道铜墙铁壁所封锁。
确保了匈奴人要是发疯来攻,那么横渡了浚稽山与大漠的匈奴骑兵,绝对无法在这里轻易获得半点补给——他们要嘛来撞这坚固的珍北塞,要嘛就渴死、饿死在戈壁与荒漠里。
这是非常成熟的防御思路,在后世被沿用到明朝——明朝的九边防御,也是沿袭的这个思路——用要塞和烽燧,将水草圈起来,把戈壁与荒漠丢给敌人。
不过不同的是,大汉帝国的居延塞,防御性质要弱于进攻性质。
居延要塞群,在过去三十年里,其防御属性能发挥作用的次数不超过十次。
而汉军以居延为基地,主动出击的次数,却多达上千次!
大规模的出击次数,更是超过了十五次!
和秦始皇建万里长城,不是为了防御匈奴、林胡、东胡,而是为了进攻一般。
汉建居延塞与河西边墙,也是为了更好更快的打击西域、漠北方向的匈奴。
所以,韩增在这些烽燧、塞城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进攻意味浓厚的特征。
譬如,宽大的道路、塞城前平坦的草原,以及围绕塞城与烽燧台之间密布的农田,甚至连塞城的城门与烽燧台之间的道路,都格外宽大。
这些都是为了进攻而准备的,都是为了让大军可以更快的通过这些地方,打击匈奴而设计的!
唯一让韩增不太满意的是,绿化做的不够。
珍北塞沿弱水下游而建,临河而立,但两岸的植被,因为人类活动与农业活动,而受到了很大打击。
在不少地方,河堤两岸都是农田。
这就有问题了。
沿着珍北塞,继续向前,一天之后,就进入甲渠候塞的范围。
这个要塞群,沿黑水西岸而建,东与珍北塞相连。
在这里,情况更加严峻,为了发展农业生产,大批湿地都被开垦为农田,由要塞群的士兵负责种植,产出则作为军粮使用。
而甲渠候要塞群,延绵上百里,需要供给数万军民。
自然是压力极大,对环境的破坏也比较严重。
这让韩增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他自不是什么极端的环境保护者。
在他眼里看来,环境是为人的需求、生存与发展而存在的。
后世的那些小动保、极端环境保护者,在他眼里和傻13没有多大区别。
但,环境破坏要是太严重,代价也是很惨痛的。
旁的不说,如今的居延地区,可是河西之肺,《禹贡》颂曰:形如月生五日,后世的卫星遥感图像上看,古居延遗迹,仿佛一个人的肺一样,可惜,这个肺已然枯死了,变成了沙漠,只留下了一道道古河道与古湖泊的痕迹,而这些痕迹也将渐渐为沙漠所掩埋,最终消失不见。
韩增可不希望未来的事情重现。
因为,一旦绿洲变沙漠,湖泊变戈壁,湿地成荒漠。
那么现在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哪怕只是考虑到眼下,水土保持,对于农业开发和城塞也有着莫大好处——至少,不必担心洪水泛滥或者干旱侵袭。
故而,一路走,韩增一路在心里构思着未来的居延绿化与植被计划。
这些事情,对旁人可能是难题,但对韩增却是小菜一碟。
有着空间在手,反转不过覆手而已。
唯一需要考虑的,大约就是如何行事、布局罢了。
与环境相比,人的问题,显然更大!
从珍北塞一路走来,直至这黑水河的甲渠候塞,韩增一路所见,这居延防区如今一片萧瑟、悲凉。
几乎家家戴孝,户户哀伤。
“张安世真的给我留下了一个好大的烂摊子啊!”韩增摇着头,感觉有些心累。
天山北麓脚下那一战,看上去张安世不过折损三四千。
但关键是,损失的皆是精锐,而且俱是这居延军民。
特别是居延都尉的折损,太过惨烈了些!
两千余人阵亡,余者尽数不同程度的冻伤。
现在,张安世拍拍屁股,回了长安,而韩增则成为了接盘侠。
在他接过了河西四郡的地盘和势力的同时,也接下了这个烂摊子。
贰师军与居延都尉的抚恤、赡养,伤残将士的安置,都得他来处置了。
当然,韩增也可以甩锅给张安世,让这些将士与遗孀去找张安世负责。
但问题是,韩增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只会有一个——这些可怜人将无人过问。
回了长安,自身难保的张安世,怎么有这么多资源和能力来照顾这些人?
撑死了,最多救一下那些军候以上的军官。
中下层的将士,统统将成为牺牲品。
而这个例子一开,未来就好看了。
想想看,若为国而死,为国战而负伤的人,却得不到抚恤、安置与照顾。
下次战争,谁还肯为国效命,奋勇作战?
怕是将变成孔子放逃犯后的鲁国——人人怯于国战而勇于逃命。
所以,这个盘,韩增不接也得接!
不仅得接下来,还得把事情处置好!
不说让人无话可说,起码也得过得去,不能发生烈士遗孤、伤残将士因为活不下去而自杀的悲惨事情!
那样的话,韩增这个鹰杨将军恐怕要在河西四郡士民心中威风扫地,颜面尽失。
但,这个事情想要做好,千难万难。
资源、金钱、制度、政策,缺一不可。
且涉及方方面面,牵涉到无数利益,一时间韩增都有些毫无头绪,只能是一边走,一边观察,一边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