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姐是个没六儿的,但是还好,她早已不欺负我了。
我原本是不愿意去的,可是长姐言之凿凿,好像母亲和父亲已经定下来,我就要嫁给长姐所说的这人了似的。
那就去看看吧,也不会掉块肉。
结果,长姐江萃玲带我来到了皇家马场。就在我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长姐用下巴示意,说道:“喏——那几个皇女你喜欢哪个?”
这倒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女皇的女儿们,只是,要我以看未来妻主的眼光去看的话,我还真说不出希望她们谁是我将来的比肩之人。
“穿红衣服的,是太女吧?”我问道。
“眼光不错嘛!就是太女!只要别喜欢穿绿衣服的那个就成!”长姐说道。
我不解地看着长姐,长姐便给我解说:“那个穿绿衣服的是瑾王,虽然在众皇女中最先封王,可是也没什么用!她啊!是陛下最不喜欢的女儿了!”
长姐一一给我解说了各位皇女在朝中的地位,以及府中的状况。可也唯有这最不受宠的瑾王殿下,是正君之位空悬的。不知为何,我有一种隐约的,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凤后便传召叫我入宫。虽然几次都只是闲聊家常,可我总觉得,凤后找我不会只为了解闷。
每每凤后传召,父亲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异常的满面红光。我实在不忍打击他,我总觉得凤后另有图谋。
直到有一次,女皇庆顺帝忽然在我觐见凤后的时候,到了椒房殿。她看我的眼神,真叫我不舒服。她的年纪都与我母亲一般大了,若是叫我嫁给她,我真想就此与青灯相伴一辈子。
还好,凤后也并没有生出扶持我到他的麾下,帮他拢住帝王心的打算。
自从我时常往宫里面去,父亲自然开始面面俱到的给我讲解,见到哪些皇女需要忌惮三分,见到哪些皇女势必要绕着走。
父亲唯独一语带过了瑾王殿下。可我从贵公子的聚会宴席上,却听说这个瑾王殿下十分了得。
我不由得问了一嘴:“父亲,瑾王殿下不是才得胜归来吗?孩儿听说,她归来之时,荣都长街都站满了百姓恭贺相迎呢!”
公孙琪越瘪了瘪嘴,说道:“她啊!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礼数周全方面,为父不担心你!”
公孙琪越见我不解,便一脸瞧不上瑾王的样子说道:“当初与梦遥国一战,陛下在朝野众臣的面前,就对肃亲王说:‘想当年,皇妹第一次登上战场,便是作为先锋统领,这回让瑾王去磨练一下也是好的!’这说明什么啊?原本陛下是把她当成弃子了!也就是这一仗让她去跟着磨砺,得胜归来是她的造化,要是没了,也就没了。谁知道她命数好!你别说,还真有一番当年肃亲王的风姿!”
公孙琪越又说道:“鹤哥儿,你将来,一定是有大富贵的人!即使做了太女的侧君,也比嫁给那空有瑾王名衔的皇女做填房的好!虽说将来太女登基,立后首选是正室,可是也有两说的时候!”
“那个瑾王啊,一看就是个短命的!还克死了自己的前夫呢!哎——不提这人,反正啊,眼下最有指望坐上太女之位的,就是八皇女!但是废太女东山再起,也是有可能的!总之呢,你见到这两个人,多留心。笑呢?一定不要太过张扬,谈吐呢,就必须……”
公孙琪越自顾自地在那说着,而我心底却不由的越发的发怵。凤后一看就是个笑里藏刀的人,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不出我所料,凤后安排我与瑾王的侧君慕容世子“偶遇”了。真是可笑,这宫里传召,才能觐见。哪有什么所谓的巧合?
父亲叮嘱我,说我长的让人看着,觉得很精明,是个工于算计的样子。叫我到了皇宫,尽量少说话。
从慕容浅秋对我的神情来看,我真的是没有猜错。凤后果然是想把我许给那最不受宠的瑾王殿下做续弦的。
可是这倒霉王爷真的是没有礼数,怪不得陛下也不喜欢她!她来凤仪宫给凤后请安,并不怎么待见我倒也罢了,还一脸的晦气!
没过几天,陛下就宣告年后要让瑾王出使梦遥国。这刚打完梦遥国,就送个皇女去出使,傻子也知道她一定是回不来了。
父亲问过了我进宫的情形之后,便焦急的跑去找了母亲。于是她们大吵一架。说实话,在这种制度下,嫁谁不也是嫁?
许是我小时候被人欺负惯了,并没有什么好争之心。我不争,别人都把我治的很惨,我若是争,会不会更惨?
虽然我不屑去做无所谓的争夺,也不喜欢算计筹谋,可我并不算蠢。我从父亲的言辞中听得出来,凤太后病危在即,而他恐怕也有意将我指给瑾王殿下做填房。
听长姐说,母亲似乎是得了帝师的密函。一向疼我的母亲竟也没有再护着我,她对于我的婚事,似乎做了妥协。而父亲也跑来旁敲侧击的规劝,说是瑾王的后宅已经算是人少的了。前不久打发了通房、小爷和侍君,只留了几个人在府上伺候。
我与奉国公府的几位弟弟们,在灼若芙蕖出绿波相约见面,他们说是恭喜我,难道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幸灾乐祸么?
还没去呢,我就已经知道了,原来瑾王殿下最宠爱的侍君也要去那里。
原来,是这样一个男子,不过尔尔。
我听着奉国公府的弟弟们煞有其事地表示着心疼我,觉得我若是真的给瑾王做了续弦,就算是平白可惜了。
他们还在我面前细说着瑾王的各种风流的韵事。一会儿说瑾王喜欢四处寻花问柳,腻了的就打发了。一会儿又说皇商楚家的那位俊俏楚郎,也是瑾王殿下的入幕之宾。
我必须得端庄地听他们在那八卦,还要做出相应地反应。真是麻烦,但是,还好,我都能应付。
自从知道了凤后属意于让我去给瑾王殿下做续弦,我就不得不开始留意瑾王府上的事情了。没有法子,万一这事坐实了,日子还是得过,知道将要面对一群什么人,也算是有备无患。
可这事,随着瑾王的出使,便搁置了。
贵子圈的聚会我愈发的不爱去,那起子人的嘴脸,不看也罢。
母亲和父亲越发的宝贝我,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我先有一份。府里的庶出姐姐和妹妹都有些微词,可是长姐到底还是护着我的。
我平静的日子又被打乱了,这个倒霉瑾王真是能折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梦瑶国的上都皇宫给炸了。这消息,想闭着眼睛在家里装死,都会有人在你耳旁说叨这事情。
她这样名声大噪的回来,之前大家关注的我与她未定的婚事,又再度被拉上了舆论的卫冕王座。
父亲很是不情愿,因为庆顺帝早在瑾王去梦遥国当质女之时,便立了年幼的太女。
母亲也开始对这婚事有了微词,可是再有微词也没有用了。因为女皇庆顺帝派遣御前宫伺领事梁斐芝,前来宣读了诏书。
三个月后,我便要与瑾王殿下成婚。此事已然昭告天下,我的婚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长姐原本很为我惋惜,可她忽然变的神神叨叨地,偷偷告诉我,我以后有了大福气,一定要记得她的好。母家手足云云的说了一通。我再不爱揣测窗外事,也听出了端倪。
可是并不像啊!女皇若是真的被帝师猜中,意属于瑾王继承大统,那立太女一事又是为何呢?
算了,我一个夫道人家,这些想破头壳的事情,还是留给那些在外权谋的女子们吧!
父亲很是不满,可也无济于事。女皇病危,而太女年幼。既然女皇庆顺帝已经下旨赐婚,那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不乐意,也无济于事。
“那瑾王也真是的!去做质女也不消停!先是纳了个小爷,偷摸着就送回来了!这一回府邸,又纳一个!原先为父还觉得坊间那些谣传,都是以讹传讹……唉……苦了我的鹤哥儿啊!”公孙琪越说着,满面愁容和心疼。
“原本以为她……”他想说什么安慰我,可是话到口边,又住了嘴。
“不碍的,父亲,孩儿嫁给谁都是一样的。”我宽慰着父亲。
“这哪能一样啊!根本不一样啊!哪里有一样啊——!”父亲惋惜的就好像,看见了一块宝玉掉到了粪池子的最底部。
我又安慰了一会儿父亲,便开始着手准备,想要带去瑾王府的东西。
长姐对这个未来的弟妹非常不满,说是大街上遇见了,她竟然也不主动向长姐打招呼。寻常的时候,母亲肯定是要骂的,可是这回,母亲听罢却也只扯了扯嘴唇,没有说话。
这三个月,我们礼部尚书的府门都快被踩破了,可惜,来的人不是寻仇的,却也差不多了。这种假模假式的边恭喜,边说可惜了,差点把父亲气的背过气去。
不过,来的人都是官阶一般的。国公府的人,却是遣了管家来送礼,正主是一个也没有露面。父亲夜里偷偷地哭,母亲气的把墨宝都砸了。
原本一年多前,母亲和父亲以为,瑾王是有望继承大统的。那时候,听着这些“可惜了……”,她们并不在意,都暗自里憋着口气,等着别人的羡慕。
可如今呢?
庆顺帝每况愈下,又立的是凤后的*为太女。母亲甚至为此怀疑起她的老师——帝师月落雪的目的了。
这一口憋着得气,终归没散出去,还差点没把我的母亲和父亲堵死。
长姐说我:“你怎么跟没事儿人一样,寻常人倒是以为你心机深,喜怒无形于色,长姐可是了解你,你怎么自己的事也不着急啊?”
我很想问长姐,着急,就有用么?
但是最近她们受得气已经很多了,我还是注意说辞的比较好。
长姐又在我面前抱怨,说瑾王殿下的府里,死了一个拖油瓶的孩子。明明那孩子都不是瑾王所出,是她强娶的南宫氏,为已故的前妻生的小杂种。结果,听说瑾王还伤心的不行。伤心的整个人都变的怪怪的。
长姐在我出嫁前十日不停地叮嘱我,她似乎比父亲还担心我的未来。
直到我出嫁前第三日,女皇庆顺帝已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却忽然在早朝宣布了废太女的诏书。
这一消息震动了整个大月氏的朝野,母亲回到家之后笑得很让人害怕,阴森森的露着一排森白的牙齿,我们坐在桌前,谁也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