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表情苦涩,这主将都被吓傻了,自己还要坚持吗。
他想到这里,用一只手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跑到龚伟躲藏的条案后拉出这位大将军质问道:“你不是有妙计吗!现在用啊!那鸡鸭鱼肠还要出恭之物,做什么用的,你告诉我,我来做!”
龚伟抱着脑袋疯狂摇头,“哪来的妙计,骗你的,全是骗你的,鸡鸭鱼肠和粪便是应付他们登城用的,现在用不到了,用不到了!”
副将听到这绝望的怒吼一声,当初就应该劝龚智一同去重骑军,而不是跟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废物一同来渝州享什么福!
他也算是西蜀的老卒了,如今主将指望不上,只能靠他来指挥了,他撕扯过一具尸体上的布条,狠狠地将断臂扎紧,仅剩一只手的他拿捏不好力道,又一摊血撒了他一脸。
副将苍白的脸庞越发的病态了,他大喊一声,“传令兵!传令兵!”
无人回应。
他四处寻找下才发现,方才撕下布条的那具尸体就是传令兵的,他一脚踹过传令兵,弓着腰在城墙上穿行大喊:“所有没有受到投石车攻击的区域,立刻反击,将你们身边能阻止大周军队攻势的家伙都捡起来,哪怕是同袍的尸体都行,给我阻挡住敌军,否则大家都得死!”
渝州守军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被动挨打只是等死,不如拼命反击尚且有一线生机!
投石车足足投射了半柱香的光景,渝州城墙再也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无损,城下三万大军早早就跑到了城根,由盾牌竖起的一道壁障,那些西蜀叛军的零散反击并没有造成多少伤害,他们只需静静等待着攻城车的到来。
大后方,投石车停下攻势,由于有俊亲自操刀改进的登云梯与攻城车全速前进!
见识到上次钟冠攻城时,由于攻城车与登云梯速度过慢,导致贻误战机的情况后,于有俊将原本两轮攻城车改成了六轮!八轮登云梯改成了十六轮,在崎岖不已的沙地上,行驶如平地马车一般飞快。
于有俊与柳庆匀齐头并进,他哈哈大笑道:“原本觉得最快也要等到晚上奇袭攻城的时候,才能拿下。没想到因为龚伟的愚蠢,倒是省了不少时间,弟兄们,今天如果能拿下渝州城!晚上有酒喝!”
攻城车与登云梯的极速推进让副将心如死灰,再加之中州军的强力盾兵,让反击此时再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所有渝州守军都瘫坐在城墙边上静等破城。
火焰石块没有再继续的迹象,副将楞楞走回城楼,看着依旧目光呆滞的龚伟,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啪啪两巴掌,拽着这个两炷香前自己还唯唯诺诺敬畏着的龚家大将军的衣领,怒吼道:“两万守军,一万被你那憨傻弟弟直接给祸害了,还剩这一半残兵在城墙上等死,我问你,从清晨到现在多久?过了几个时辰渝州城就要破了?你对得起把命卖给你的弟兄们吗!你对得起你身后给你这个高位的蜀皇吗!”
面对连续的发问,龚伟依旧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前方,如果不是他时不时扯动的嘴角,副将还真以为他被吓死过去了。
“说话啊,你不是有妙计吗!你不是神秘兮兮的吗!你不是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吗!你用了吗!人家于有俊用五千兵马守着当初矮小不堪的渝州近十日才撤退,伤亡不过几百人!你龚伟如今率领两万人马,在重建修筑的渝州城撑不过半天!你还有什么脸面!”
副将吐沫星子喷在龚伟脸上,后者也只是怔怔看着他,没有任何的言语。
副将重重叹了口气,指着两边的山头嗤笑一声,“当初于有俊靠这个山头就歼灭了蜀军近两千人马,你倒好,不足几个眨眼功夫,就被人用投石车砸的再无用武之地,你们龚家两兄弟,真是蜀地耻辱。”
龚伟听到耻辱二字,眼睛一瞪,神情极为恼怒,他翻身将副将压在身下,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我不是耻辱!我尽力在守城了!是敌军太厉害了!”
“呵……”
副将躺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嘲笑道:“这就是为将的差距。”
龚伟这个文弱男子怎能奈何住常年混迹于军伍校场的副将,只见副将用仅剩的一只手,抓住了龚伟胸前破碎衣襟,一用力将其扔了出去。
副将刚站起身,一阵轰天巨响后带来一阵震动,又让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靠在城墙边的士卒往下看了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周军队的攻城车过来了。”
副将歪嘴一笑,“不用搭理了,渝州城门那可是大家伙,要破城还需要不少时间,等他们蚁附攻城之时,再好好照顾他们。”
“赵将军,我们不投降吗,或许投降了还能活下来。”
副将摇了摇头,“反正城门一时半会破不了,多杀些大周士卒再投降也不迟,你要知道这些人破城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绵州了,必须给下一座城池的守将减少一些阻碍。”
“那咱们顽抗那么久,会不会惹恼了他们,到最后尽数杀了?”
“你小子是白痴吗?这么多人他杀的完?反正现在我们的主将是指望不上了,你们就听我的,我不会让你们平白无故死了的,打完这仗,我会销毁在这里的登记军册,以后你们就回家吧。”
那士卒一听,热泪盈眶,周围的将士们全都听到了赵姓副将的这一番说辞,不停的道谢,甚至还有人直接跪地叩头,好像副将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一般。
副将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守城吧。”
渝州城头晃动频率越来越大,可见中州军攻势多么猛烈,此时于有俊也来到了城下,他挥了挥手笑道:“先别急着砸开城门,我好好跟渝州守将盘盘道,这么好的城门直接破坏掉太可惜了,能和平进城便和平进城。”
周遭多少安静下来。
于有俊清了清嗓子,“还请龚家将军出面与本将叙上一叙,本将可是带着极大的诚意来的!”
城墙后,守军们皆是看着副将,副将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傻了的龚伟,他厌恶的撇了撇嘴,走到城墙上喊道:“来将可留姓名!”
“大周于有俊!”
于有俊!
副将急忙又将头缩回城墙内,来的人竟然是于有俊!
齐得黄和龚伟交谈的时候,副将并没有旁听,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周主将是谁,连着下面一万守城将士一样不知道。
副将又深深看了眼龚伟,怪不得龚伟能吓成这样,原来就是当初那个守渝州城的猛将又来打渝州了。
“本将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你们这是何意!”
耳边又传来于有俊的叫阵声,副将咽了口唾沫,走回城墙喊道:“于将军,久仰大名,你我正在交战,应该聊不到一块去吧?”
“找你家主将来与本将说话,你还不配。”
副将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表情非常的丰富,他扯出一个笑容说道:“龚将军死在贵军的投石车上了,现在渝州城是我来指挥。”
副将说完暗中摆了摆手,一旁士卒心领神会,将龚伟拉了下去。
于有俊“哦”了一声,“那真是可惜了,本将想法很简单,现在我大军兵临城下,又有投石车登云梯攻城车等攻城利器,我劝这位将军早早投降为好,免得徒增伤亡不是?”
副将在于有俊面前保持不了什么上位者的风采,在这个大周名将的威名下显得气势有些弱,他讪笑道:“于将军,你我攻守两方,已没有回头路可走,若是在今日清晨我劝于将军莫要攻城,你们会调转马头归去吗?”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有俊也不跟他废话,冷冷说道,“继续攻城。”
公孙剑嘿嘿一笑,雷厉风行的掏出大弓拔剑就射,副将脑袋往下一缩,像极了一直能屈能伸的乌龟,他蹲在城墙边狠狠下令道,“给我丢石射箭!”
十多丈的高度,就算扔个拳头大小的石子儿也能把人砸死,更何况是一人勉强抱的动的巨石。
一块块巨石从城墙上下落,下方中州军士卒即便有盾牌在头顶阻挡,也奈何不住被冲击力砸的人仰马翻,更有不少倒霉蛋被砸重了脑袋身体,惨不忍睹。
盾兵的阵型溃乱,给箭矢找到了机会,此时城楼上还剩不少的箭矢不要命的往下抛射,中州军顿时死伤惨重,先锋军和龚智那一万人的碰撞,都没有这一次巨石与箭矢碰撞死的人多
于有俊冷着脸挥开箭矢,这情况是在他预想的后果中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他沉声说道:“继续撞!”
攻城车撞击城门声震天,登云梯也高高伫立在城墙之上,中州军士卒们悍不畏死的向上爬去,时不时就会有一道道人影从高处摔落,这些人影要么是身插箭矢浑身砍伤,要么就是面目全非如同恶鬼一般,更有些士卒临了还持着手中断刀,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一颗头颅。
尤为惨烈!
春末的午后在中原已是日头高悬,可是在西蜀这个大山耸立的地方,阳光照射不进来,还有山风呼啸,犹如阴风要唤走死去的亡魂,在场拼命的所有人,鲜血染红了战袍,耳根也被轰鸣的攻城城震得耳鸣,但是双方士卒都在坚持不懈的向对方挥去刀剑,一个想要入城,一个想要守城,这般矛盾的群体所创造出来的战争,必然持续到一方倒下。
公孙剑凝望着惨烈的战况,他搬开脚边的尸体,替一些死不瞑目的同袍合上眼睛,他一言不发的往登云梯上爬去。
于有俊发现了他的动作,飞身上前抓住他的后颈,将其拽了回来,大声斥责道:“你小子不要命了!”
“必须要有人进去!于将军,我不想做躲在将士们身后的副将!”
“那也是我去!”
于有俊怒斥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和龚智大战的伤口还在,不宜做这些事情,到了时辰我自然会首当其冲,你急?我比你更急!这些年轻的面孔我也不想他们死,可是现在城门还未攻破,敌方还在负隅顽抗,你我就算上去了也还是厮杀!”
于有俊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这个一个劲想要送死的傻小子,他抬头看去,突然发现城墙有人在阻挡中州军,有人在搬着一个个木桶,曾经也用过这一招恶心过陆子语的于有俊,岂会不知道木桶中装的是是什么。
他大喊一声,“举起盾牌,所有人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