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那便也被惊动,公孙守道和冯氏商议片刻后也让人出去帮忙。连着杂树林那边的王家,王珂得了消息让人给县里本家姐夫赵捕头传信也出一份力。
到了后半晌,县城里传来消息,说是城东车马市那边好像见过这样的女子,跟着一队镖商走了。具体是什么人家的镖,却没问出来。
等天擦黑的时候,公孙剑回来了,不仅是他,除了大头还跟着秀巧。
如今的秀巧早已没有了在公孙家的那种俏丽模样,比之春兰当初还要凄惨,蓬头垢面浑身是伤,走路艰难,开始大头还一路扶着,后来索性就背在了身上,只是他个头小,背着秀巧两只脚在地上拖了一路。
回了大院,公孙剑才知道春兰真的走了,而且还是去做姑子去了。
“啥,这附近哪有尼姑庵呐,她去哪做姑子去?”
啪,古灵儿一个扫炕的笤帚打了过去,哭着脸骂道:“还不都是你胡说八道,一定是春兰听了去,伤了心,这才走的。”
“这,这,唉。”
公孙剑杵了头,拍着脑门叫道:“我,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我不管,你给我找回来去。”
这上哪找去,三家人手尽五六十号都没找到,自己能找到?这丫头也是,有啥不能当面说,非的悄米西的一走了之,这要落入花子手里可怎么办,怎么就这么傻呢。
“姐,你先别哭,不是说赵捕头去查了么,也许能知道地儿呢。”
这么一说,古灵儿才停住了哭声,两个人在房里枯坐等待,不一会,小王依蹦蹦跳跳跑了进来。
“二姐姐,二姐姐,我姐夫传回来话了。”
“啊,快说。”
古灵儿跳了起来,赶紧把小王依拉到炕上,公孙剑倒了茶赶紧奉上,小不点咕咚咕咚喝个干净,说道:“我姐夫说那家镖行是给县尊大老爷的内眷押货的,是不是回乡了,谁也不知道。”
“啊,这可怎么办?”
古灵儿一个恍惚跌坐在炕边,小王依又道:“姐姐别急,姐夫说虽然不知道去的哪儿,不过他已经禀报了大老爷,派人快马去追了,要是大姐姐真的跟着走了,一定能带回来的。”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听了这话,姐弟俩松了口气。小王依完成传话的任务,盯着公孙剑要好吃的,公孙剑苦笑一声,让大头把路上买的烧饼拿了两个来。
这丫头也不嫌弃,吭哧吭哧吃了一个,觉得味不错,另一个带回家去吃。
让大头把她送回去,公孙剑道:“姐,别担心了,她走不远的,赶明儿就有信了,只要还在卞州地面,她就丟不了。”
“嗯。”
古灵儿轻轻点头,可是那眉头却总也解不开。
“回去睡吧,明儿一大早有消息来了,咱们去接去。”
古灵儿摆摆手让公孙剑回去歇着,可公孙剑却苦着脸道:“姐,还有一坨事呢。”
“什么?”
公孙剑把秀巧的事一说,古灵儿也发愁了起来。
原来,秀巧当日让刘三刀发现,嘱咐老鸨子放一放,老鸨子不敢得罪,只得停了。等刘三刀回去要赎人,原价四十两要带人走,老鸨子心里恼了,脸上却不做声,找了个托词第二天给送去。
哪知,第二天这老鸨子直接送到了刘三刀家里,这下可好,让母夜叉昊氏好一通发作,刘三刀吃了排头,连带着秀巧也倒了血霉,让整治的生不如死。
公孙剑到时,刘三刀这才算是洗脱了罪名,昊氏叉着腰赔不是,公孙剑也不能说什么,为着刘三刀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又偷偷塞了二十两银子,刘三刀暗道够意最可怜秀巧,浑身上下是伤,更难以启齿的是,身下让那客商欺负惨了,老鸨子只简单给收拾了收拾,这些日子又挨了昊氏无数的虐待,已然溃烂。
古灵儿听了,张着大嘴,愣了神,原来只知道世间女子一旦没了依靠下场往往凄惨无比,可到底怎么凄惨却一直模模糊糊,直到今日,才算知道了,这哪里是凄惨,简直生不如死啊。
“她在哪?”
古灵儿急问,公孙剑叹道:“在我那院子后头的杂房里关着呢,姐,你去看看再说吧。”
“好。”
古灵儿抖着双腿,跟着公孙剑来到了他住的小院,院子围墙外头有一个木头窝棚,原来是这里的旧人家冬天存放柴火的地方,秀巧回来避过旁人,就安置在这了。
二人来到近前,公孙剑开了门,里头秀巧一见进来的是古灵儿,立时瞪直了眼睛,哆哆嗦嗦的叫道:“二小姐?”
柴房内飘着一股作呕的臭味,古灵儿却顾不得这些,眼泪刷刷的流。
“秀巧,什么也别说了,来了这就好好养伤,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古灵儿是好心,看着秀巧心疼,可秀巧却忽然翻身跪倒,梆梆梆磕起了头,口中说道:“二小姐,我,我要报仇。”
秀巧抬起头,凛冽的眼神透着森森寒意。
“当日我依着她的吩咐勾引公孙老三,她许了我给二少爷抬房,可事情偏偏失了手,我也就死心了,哪知道那毒妇不念旧情把我卖与过路的客商,二小姐,你知不知道,那一晚我是怎么过得。”
古灵儿不忍再听下去,可秀巧嘴里急道:“发觉我破了身,他,他把我当牲口一样啊,就像个牲口。”
秀巧说着话哇哇痛哭,古灵儿眼泪更是止不住,公孙剑长叹一声,道:“你要报仇也是应当,可是你要怎么报?”
秀巧一把抹去眼泪,狠狠的道:“我要让她家破人亡。”
“啊,这?”
古灵儿大吃一惊,公孙剑道:“你先歇着吧,明儿我找郎中来给你医治,报仇的事等你伤好了再说如何?”
秀巧咬着牙点头,又趴下磕了个头,谢过公孙剑。
姐弟二人退出柴房,古灵儿皱着眉头道:“四弟,秀巧”“唉,姐啊,我也是左右为难,把她给了大伯娘,恐怕这条命就丟了。放出去不管指不定能生出什么祸事来,咱们也姓公孙,怕是少不了要牵连。这回啊,是砸手里头了。”
“可,可她糟了这么多罪?”
“是啊,别说你了,就我看了也想帮他报仇,可能报么?”
“这••。”
古灵儿沉默了,姐弟二人默默回了大院,秀巧的安置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两人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大头出门进县城去请郎中,没敢找费郎中,怕冯氏提前知道再过来。快晌午时分,小不点又跑了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是商队追上了。
春兰确实搭了便车说是要去公孙州,镖行的人本不想惹麻烦,偏车队里一个婆子认出她是公孙家的丫鬟,便让她上了车。半路上宿营,正好和一家大户人家的车队在一处落脚。
那户人家里有个公子看上了春兰,两人不知怎么的就走在了一起,春兰便跟了那人走了。
“啊,那人是什么人家?那公子是什么人?是不是一表人才?”
公孙剑一张嘴就是一秃噜,小王依眨了眨眼道:“这和一表人才有什么关系?
古灵儿连忙把小王依拉过身边,说道:“你别理他,那大户人家是什么人,要去哪可问了?”
小王依摇了摇头道:“只知道是路过的,一大早就分开了,具体去哪不知道。”
公孙剑和古灵儿一听,瞬间便像是丟了魂似的,呆滞无颜。
“二姐姐,二姐姐。”
古灵儿回过神来,强忍着眼泪说道:“没事,没事,你吃饭了么?我让人给你做去。”
“没,没吃呢。”
小王依睁着大眼说假话,她倒不是真馋吃的,只是心里觉得这么说,古灵儿能好受些。
“好好,翠儿快来,叫胡大娘做饭,快快。”
“是。”
翠儿连忙答应,深深低着头跑了出去,公孙剑呆了片刻,长叹一声,说道:“姐,你们吃着,我出去看看。”
“好,去吧。”
两姐弟说话犹如应付差事,两人心里都知道,春兰这一去恐怕再无相见的机会了,以后她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再也无从知晓。
公孙剑晃晃悠悠出了大院,见人给他行礼请安,只会说一句,很好很好。
来到官道边上,胡大正和几个下人搭棚子,准备一两天就开始发卖刨冰果子,冰块是从王里正家拿的,等今年冬天就自家冻上,明年就不用劳烦别人了。
“少爷。”
“很好很好。”
“赶明儿就能用了,您看让谁来管这摊子。”
“很好很好。”
胡大愣神,今儿是怎么了?正想再问,就见胡李氏领着人从作坊里出来,让翠儿拿着食盒往大院送吃的,然后一帮子壮妇抬着面案往铺子里走。
这铺子也是前些日子收拾出来的,原本是个紧靠官道的小院,拆了一面墙盖了临道的门面,正房里挖个地窖放了冰块存货,门面里现买做好的各类酱肉。
胡李氏见了迷瞪的公孙剑连忙上来行礼,公孙剑也只是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
“少爷这是咋啦?”
胡大小声问胡李氏,老婆子摇头道:“我哪知道,这些主家事少打听,今时不同往日,惹急了赶出去就完了。”
“哦,对对,不问了不问了。”
胡大连忙点头,转回身去看他的棚子,如今两口子每月可挣不少,可不能贪口舌便宜丟了好日子。
公孙剑来到官道边,叫人在树下放了把躺椅,坐上去摇着椅子看官道上人来人往。
一会的功夫,大头坐着车回来了。请了城里有名的妇科圣手孙不思,老头出诊一次可不便宜,没有五两下不来。公孙剑见了只是摆摆手,大头连忙请了孙郎中进去。
过了晌午,古灵儿将孙郎中送了出来,又给包了好大一块酱肉,孙老头笑着谢过,登上车走了。古灵儿来到公孙剑身边道:“四弟,你不能不吃饭啊。”
“我不饿,老头怎么说?”
古灵儿叹口气道:“说是受伤颇重,以后子嗣上恐怕”“伤能治么?”
“那个倒是没事,就是颇要将养些日子才成。”
公孙剑点点头,道:“姐,我想了,还是给冯氏送去吧,两个都称心,她们闹不闹的由她们去,咱管不着。”
“啊,这,这她能活?”
“哼。”
公孙剑冷哼一声道:“也许人家活的还更好呢?
“这是?
古灵儿不解,公孙剑一跃而起,低声道:“姐,你看秀巧那眼神了么,已经狠到骨头里了,咱们拦着也仅仅是一时,拦不住一世,趟情就成全了她。冯氏那里咱们看着便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