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剑猛的一拍桌子,他是真的被这群故意让别人家破人亡的恶人给气到了,“聒噪!你们不就是想要银子吗,现在银子拿给你们了,还说这么多做什么。”
柳绵摆了摆手,佯装紧张的说道,“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做这一行的,也要替你们着想,莫要被看似老实的人给骗了。”
“不必多说了,银子就在这儿,你拿走之后,那就两清,若是不愿意拿,那就请回吧。”
说了这么多,于有俊算是明白了,柳绵这一行人,看中的压根不是银子,而是马苗这家先店铺!
于有俊继续道:“除了我的银子,你要是想要在此带走任何一样东西,都问问我旁边这年轻人的刀!”
公孙剑很识相的将刀砸在桌子上。
“嘭”的一声沉闷的巨响,带着桌面上的碗碟发出阵阵哗啦啦的声音,柳绵的心脏也抖动了一下,他现在有些怯意了,他还真怕这个年轻人血气方刚,真一刀给劈了下来。
柳绵深呼一口气,压下颤抖的心跳他说道:“二位,这是不是有些坏了规矩?”
“银子,或者走,你自己挑一个。”
柳绵咬了咬牙,对于于有俊强硬的态度他想不出招来了,可柳少爷说了,已经不需要马苗还银子了,必须要拿下他店铺,现在就算是给银子,柳绵也不敢要,但是不要的话,就这么回去,不好交差啊……柳少爷那喜怒无常的性格,自己肯定少不了一番责罚。
就在柳绵沉思之时,马苗突然喊了出来:“于叔叔,这都是小侄造的孽,你别在管我了,那柳少爷不好惹的,这破店就让他们拿去便是,就算于叔叔不让小侄跟着去中州,小侄在京城找个小生计也死不了,于叔叔,千万使不得,若是拿了你的恩惠,我爹泉下有知,不会放过我的。”
公孙剑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还真是三句话离不开他爹,他也不想想,要是店铺没了,他爹就能轻易饶了他?
于有俊表情也有些难看,他回头怒视了一眼马苗,心中不知骂这小子多少遍,哪有这样的人,自己正在帮他,他还一个劲的逞强,若不是老马当年对自己不错,于有俊现在还真想拂袖而去,不理会这个没脑子的愣头青。
于有俊眯起眼睛,他长出一口气,收起钱囊。
柳绵的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心中窃喜,那小子把帮他的大神给得罪了,如果这两个不知来路的人物不帮马苗,自己想怎么拿捏马苗,就怎么拿捏。
公孙剑也有些不解,尽管这马苗有些扶不上墙,但是也不至于不帮忙了,如果不帮的话应该一开始就不应该管,现在退出,难免会被面前这三个恶人嘲笑一番。
公孙剑不解归不解,但还是要听从于将军的做法,他将大刀环臂而抱,站在于有俊身后给他造势。
于有俊重新坐下,手指敲打着桌面,他收起钱囊可不是真的退出这讨债的戏台,于情于理,他终归都要帮一把的,可是这群就如公孙剑所说“不知死活”的一群人,彻底激怒了他。
这一路上一直隐忍不发的于有俊抬了抬眼皮,“柳少爷?哪个柳少爷?是刑部尚书柳长水的公子,还是车前大夫柳东南的公子?”
柳绵眼皮一跳,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里了,这中年人开口就是两个三品高官,其中一位正是自家老爷!
“不说话?那两个都不是?难不成是北疆道副节度使柳庆匀?可是我与柳节度使关系还不错,没见他有夫人孩子,如果是其他柳姓官员,那也估计只有四品以下了,毕竟我只认得四品以上的官员,柳姓高官也就这三个人。”
这句话一出,柳绵更是心惊到不行,他瞪大眼睛,长了长嘴巴问道:“您是?”
“我家大人在问你话!”
公孙剑呵斥一声。
柳绵缩了缩脑袋没有说话,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与节度使大人关系不错的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如果真是自己报出自家门庭,让柳府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自己恐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有俊嘴角一勾,“不敢说?那你先回去,找一个敢说话的人来,最好是你那个什么柳二少爷。”
其实于有俊大抵已经猜出是哪个京城柳家了,一门两个儿子的柳姓,仅有一家。
柳绵点了点头,他不敢有失礼数,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众所周知,京城也就是平江城,分为前中后三城,除却中城皇宫大内占据了近一半的地域,京城的前城又被分成了四个区域,分别是东、西、南、北四城。
其中,东城与西城是最繁华的两个坊市,京城最大的酒楼与最大的青楼分别坐落在东西两城,除却这两个天下闻名的吃食玩乐的地方,还有数不胜数的其他小一些的商铺,尽管如此,这些小的商铺也比其他州城的大酒楼更加豪华。
而南城与北城就不一样了,北城算是京城的老城,在大周之前,平江城就是北城那一块区域,后来大周开国皇帝定都平江,京城才慢慢开拓到现在的规模。
在开拓之余,也逐渐忘记了北城“老功臣”,北城愈加破落,与繁华的东西两城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成为了京城的贫民窟。
南城那可就厉害了,整个南城没有任何商铺以及贩夫走卒,全部都是宅院,这些宅院可不单单是有钱就可以购置的,还要有权有人脉,否则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想要购置这么大的房产,无异于痴人说梦。
柳府就坐落在南城之中,是一个占地方圆近百丈的大宅子,柳家老族爷是大周三品官员,刑部尚书柳长水!
柳尚书这一辈子娶妻无数,但是仅有一个男丁,就是任从四品刑部四司司长柳移寿,而这个刑部司长比他爹争气了许多,给柳府添了两个男丁,柳长水笑得合不拢嘴,为了让柳家基石稳坐京城,他给两个孙子取名柳大山、柳大石,尽管柳移寿百般无奈,但实在是拗不过老爷子,只得让两个儿子顶着这样俗气的名字。
柳大山年长许多,早早就从国子监学成入仕,一直在黄门侍郎蒋申的手下做事,柳长水这个老狐狸前些日子嗅了一丝危机,提前将柳大少从黄门侍郎身边给“贬”到小黄门侍从,专门伺候自己。
果不其然,就在调任柳大山没多久后,蒋申被太子殿下拉下马,在一个京城不起眼的别院地窖中搜刮出了一片金山,蒋申一脉尽数被捕,就此落寞,太子殿下一点人情味都不给,直接株连九族将蒋申灭了满门。
事后柳长水还在唏嘘不已。
现在姑且不说柳大山与刑部尚书柳长水在皇宫中的事情,单说现在只剩柳家二少柳大石管制的柳府。
刑部尚书有两个府邸,一个在后城,是圣上批下来的宅子,在京为官的如柳长水、柳移寿以及柳大少,就在那个住满王公大臣的后城柳府,而一直没有入仕为官的柳二少,就一人居住在南城柳府。
此时此刻,柳大石百无聊赖正逗着鹦鹉,浇着院前的花花草草,石桌上还有几个竹笼,里面关着几只硕大的蛐蛐。
“二少!二少!”
柳大石轻轻拍了一下鸟笼子,嘴角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你这不知死活的畜生还有些用,是不是又听到有人在我背后喊我二少了?”
鹦鹉叽叽喳喳不停喊着“二少、二少”。
“说一遍就行了,不用说那么多遍,说多了让人心烦。”
柳大石嘴角挂着微笑将鸟笼打开,鹦鹉叽叽喳喳的跳到他的手中,他左手小指轻轻抚摸着鸟头,鹦鹉也十分舒适的蹭着公孙暖的手心。
柳大石“啧”了一声,“多好看的毛色,当初可是花了几千两银子买了你这个畜生,想不到灵性还是那么的不足。”
说着,柳大石左手握住鹦鹉的身体,手掌微微用力,鹦鹉在柳大石的手掌心中尖叫不知,口中喊着“饶命,饶命”。
一个鹦鹉若是没人教它,它怎么会知道“饶命”二字。
几片七彩羽毛落地,鹦鹉扑棱几下翅膀重重摔在地上,这时,突然从角落里窜出一只通体黑毛的狼狗,一口将鹦鹉吞入腹中,这只黑狗好像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期盼的看着柳大石。
柳大石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黑狗表情瞬间呆滞下来,尾巴也落在之间,灰溜溜的又跑到角落里去了。
没了鹦鹉逗趣的柳大石又开始无聊起来,他又将石桌上的蛐蛐放在一起,看着这一只只小虫子互相啃食,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笑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柳大石伸了个懒腰,自己过去打开院门。
“柳绵?怎么回事?这么快就回来了?铺子的地契拿到了吗?”
敲门的人正是回来喊人的柳绵。
柳绵表情苦涩一脸的生无可恋,他站在一旁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柳大石坐回石桌,看柳绵的表情他就猜了出来,一定是吃了亏,回来找主子。
“马苗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你这样都拿不下,是不是有些对不住我赐你家姓了。”
柳绵抿了抿嘴,他本身并不姓柳,只不过事做事利索,给柳大石解决了不少麻烦,柳二少赐给他“柳”姓,但是柳绵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天下间,除了皇帝赐姓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若是同意被他人赐姓,这可是要将老祖宗气得冒烟的行径。
柳绵巴不得柳二少收回赐姓,可是现在他依旧要捏着鼻子去说一声感谢少爷大恩。
“少爷,这次可能遇到硬骨头了,马苗虽然是一介草民,可是他还有两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亲戚。”
“如何不显山不露水?是太子殿下还是丞相之子?你觉得太子殿下会管这些无聊的事情吗,丞相之子你也见过,不应该是这两个人吧。”
“不是……”
柳大石站起身,吹了声口哨,那只黑狗瞬间就窜了过来,在柳绵的脚下呜咽嚎叫,仿佛下一刻就要生吃了柳绵一般。
柳绵见到这只黑狗突然浑身发抖起来,他咽了口唾沫,这只黑狗可是真的吃过不少人的……
柳大石笑了笑,“不是太子殿下和丞相之子,那你觉得我柳大石在京城之地,还怕谁?”
“谁也不怕……”
柳绵颤着声音又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大石摆了摆手,“知道就好,我真不想看到你被剁碎了喂狗,去吧。”
柳绵走出院门松了口气,两只小腿还在不停地打颤,他真的害怕柳二少别真下了命令,让那只黑狗吃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