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雨说来就来,昨天放榜之日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这晚上就来了一夜暴雨,疾风骤雨、电闪雷鸣持续了整整一夜,这到了早上雨还未停,只不过是雨势小了些。
这大雨下的河水暴涨,道路泥泞,几天之内恐怕是难以动身,打乱了众人的归程计划。
福来客栈大堂内,人声鼎沸。
不少外地来的应考士子看着这大雨内心都十分焦急,过了院试的还好,怎么也要在城中多呆上几日见见同年叙叙年谊;没过院试的额外花费几天的住店钱不说,还要留在这伤心地丢人,这简直是精神与荷包的双重打击。
王讲郎、袁永、张籍三人此时站在门口看着街道上被雨珠溅起的水花,屋檐上流下的雨线,官道两侧的排水道内积满了雨水已经漫到了路面上。
“唉,好几年不曾见到这般大雨了啊,这样下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王讲郎有些忧心忡忡的道。
“是啊,我小时在东昌府城中长大,也从未见过这般急雨。”袁永也说道。
“奥?城西不是有个几千亩地的湖吗,有东昌湖在这城中怎会内涝。”张籍随口说道。
“嗯?我只知道城西有个几十亩大小的胭脂湖,东昌府何曾有了名叫东昌湖的几千亩湖泊,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袁永奇怪看着张籍道。
“啊,我记错了记错了……”张籍这才想到的确后世的东昌府有个万亩大湖,与杭州西湖、南京玄武湖并称“全国三支市内名湖,但那是耗费一年之久开挖的,现在是大明朝时候,想来有个几十亩的水塘就不错了。
“不说这个了,今天下午要去提学道衙门拜谒左提学的事情准备好了吗?张籍你到时候可是要领队入内的。”王讲郎回头看向张籍说道。
“唔,准备好了。”
“嗯,到时自有书吏引路,只是这天降大雨,行路不便,莫要弄得满身泥水,以免在提学大人面前失了仪态。”王讲郎再三嘱咐道。
“学生明白了,不过还有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要向先生请教。”张籍想了想对王讲郎道。
“好,袁永,你也一同过来,到我屋内,我和你们说一说拜见大宗师的礼仪。”王讲郎转身招呼两人回房间,说起了院试拜谒座师需要注意的事情。
……
东昌府衙门后院,刘知府此时站在中堂门口看着庭院中愈来愈急的大雨,也是忧心不已,院中的池塘早已水满了,里面的游鱼、草虾都跑了出来。此刻的他无心去管这些鱼虾,喃喃祈祷着上天不要在下了,这雨要是再下的话,不知道城里城外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了。
刘知府名楠,字文彦,进士出身,曾在苏州和福州两地做过两任知县,江南雨水多,他曾见识过河水暴涨带来的灾害,那江南的河岸湖堤,一经被大水冲破,方元百里渺无人烟,人畜浮尸盈野。
东昌府城外有黄河支流马郏河过境,城内有几处小湖,十几年未曾有过如此大雨,河岸湖堤早已是年久失修,若真是雨势不减的下上几日,河水倒灌,城中百姓就要真成为鱼鳖了。若这种情况真的发生,刘楠的官路也就到此为止了,也由不得他不急。
“府台大人!”雨中快步走来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中年精干衙役。
“叶班头,你回来了,快快屋内说话!”刘知府也不顾府尊仪态,连忙将其迎入堂内。这叶班头,名叫叶石,是东昌府大族叶家出身的本地衙役,无论换得哪一任知府都对他仰仗颇多,流水的掌印官,铁打的各房主事,这也是由大明官制所造成的。
“城外马颊河大堤怎么样了?”刘知府直接问道,看了这大雨,他今天一大早就派叶石前去大堤查看水情了。
“秉府台大人,昨晚风疾雨急下了一夜,刚才卑职到了大堤上查看了几处堤岸,这河水已经涨到了两三丈,距离案上仅余不到一丈了。”叶石喘着气只拿下斗笠,并未来得及脱蓑衣就向刘知府拱手行礼汇报道。
“不到一丈,不到一丈了……叶班头,你观今次水情较往年如何?”刘知府急的口中念念有词的,在堂中快步走了几个来回道。
“这,卑职自小在此地长大,还未见到有过这么大的水,五六年前有一次大雨也不过河水涨了两丈。”叶班头想了想又道,“不过听我爷叔讲,成化天子在位时马颊河曾决过堤,那次整个东昌府都被淹了……府台大人,我看这天雨不像要停的样子,还请大人为东昌府百姓计,早做打算。”
刘知府听完叶石的意见止住了脚步也不回话,定定的站在堂中想了许久,忽而只听他道:“叶班头,还请速速去请来当年曾参与过当年治水的老人,再去传各房主事,速来衙门议事。”
“卑职这就去。”说完,叶石带上斗笠转身又进入了大雨中。
看着叶石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刘知府心神不定,长叹一声。
……
不提这边刘知府的担忧,且看张籍这边。
过了院试的士子们或穿蓑衣戴斗笠、或手持雨伞、或驾着马车陆续来到了福来客栈中,这是那天放榜后张籍提出的建议,以福来客栈作为集合的地点。作为案首的张籍住在这,到时也是张籍带队前去,而且福来客栈距离提学道衙门也不远,故而新晋生员们都同意了张籍的意见。
大堂中的人们越来越多,人群不出意外的以张籍和叶增为核心形成了两个小团体,毕竟是众人都是同年关系,现在就要以乡谊区分了。虽然大体上分为了两拨人,但是关系还算融洽,毕竟上次在茶楼中的比试,东昌府的士子都见识了张籍的厉害,这次张籍又得了案首,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对张籍很佩服的。
看着考生们到的差不多了,张籍走到堂前大声道:“诸位请按籍贯站在一起,互相查看一下各州府县还有没有未到的同年,若有烦请知会一声。”
张籍的话音落下,下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片刻后声音又小了,新晋秀才们已经依言站好。张籍数了数,刚好十六个组,每组五人,也无人反映有未到者。
张籍估算了下来,时辰已到,遂大声道:“诸位同年,请依院试名次随我一同前去拜谒大宗师!”
一行人穿着雨具浩浩荡荡的出了福来客栈向提学道衙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