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籍闻听父亲似是对自己这个翰林编修的官职有些失望,不由得想办法解释起来。
“爹,孩儿的编修一职是京官中的正七品,放到地方上可是正六品官,比七品县令高两级呢。”为了让父亲有个直观的概念,张籍又道,“打个比方咱临清州毛知州是从五品的官阶,孩儿只比他低半级,若正式见面,咱州里的同知和判官见到孩儿还要行礼呢。”
“只比毛知州低半级?”张父还是有些疑虑。
“不错。”张籍确认道。
“唔,……是这样啊。”张父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终于可以满足他那小小的虚荣心了。
随着张籍步入仕途,以及城中诸位高官的接连前来拜访,张父渐渐的对官场中事也关心起来,故而才有了刚才父子两个关于官职品级的一番对答,看到父亲这般做派,张籍心底一乐安慰父亲道:“爹,儿子现在出息了,您就在家享享福就是了。”
“那哪儿能,你二弟还没成家,我怎么能闲下来。”
张父是农民出身,和时下的大明百姓一样,对土地看得很重,这不,就在张籍离京的这一段时间,他又在城外买下来一片土地,因着张籍原本解元的身份,买地的事情进行的还颇为顺利。
现在张籍成为了翰林官员,名下田地几乎全部免税免征,可以预见的是,张家又将迎来一波田地诡寄之事,张家的田产将翻倍剧增,这是一家一户之幸,却是整个大明之不幸。对于整个国家和民族是一场灾难,客观上看,大明灭亡的原因之一是大明后期税赋艰难,国家拿不出钱,去打辽东的后金鞑子,不得不三次对民间加税,最后导致自耕农破产,李自成率领流民灭
亡了大明。
税赋艰难的原因究其根本在于土地被官员士大夫和皇亲国戚等权贵给打量兼并了,须知这些人都是免税的,从而导致江浙一带地区越来越富庶但是朝廷的税收越来越少的怪现象,这是由无数个如张籍这般的官绅家庭联合在一起造就的这般后果。
念及此张籍又道:“爹,咱家的田产现在有多少了,乡亲四邻有没有前来寄名的?”
“怎么想来问这个了?咱家现在乡下和城边林林总总应该有五百多亩地了吧。”张父颇有些兴奋的答道。
一提起田地这事张父就高兴的不得了,因为这年月家中的土地越多,就代表着家庭越兴旺发达,若是家中没有出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只靠农户勤俭持家一点一点攒下土地,风调雨顺诸事咸宜的情况下也至少要经过三代人的努力。如今张家在张父这一辈已经有了五百余亩田地,他如何不高兴呢。
“五百多亩?爹,咱家的土地已经不少了,以后在有乡人前来寄田,就不要收了。现有的这些田地中只留些好田,剩下的有机会分给咱家的亲戚。”张籍闻听现在已有了五百多亩地不由得大吃一惊,从最初的十几亩地发展到现在,一年时间不到,这速度可真够快的啊。
“嗯?这是什么道理,哪有送上门的土地往外推的?”张父闻言就有些不解了。
“爹,咱家就我和弟弟两人,今后我在外为官,弟弟也忙于书坊诸事,您现在久住城中,乡里的土地现在都是由佃户和叔伯们打理。这一年的生息还不如书坊的多,何况孩儿京中初为官,颇多制掣,若是传出去家中大量收买土地,难免被人攻讦……”
张籍有此一言,并不是他如何的高风亮节,如何的痛恨当下的这一规则,经历过后世拆迁造富、房价洗礼时代的他对土地也是有种莫名的重视,不过他如今虽然刚刚步入官场,但是有心在将来控制、甚至是改变这一大明土地兼并的现状,他又如何自己去沾染这一领域呢,这不是要授人以柄么。
张籍的一番话说完,二弟张卫也接口道:“爹,大哥所言不差,现在为官不都是讲究个官声吗,况且书坊生意现在正火,比之土地上的生息要多的多……”
张父也不是顽固不化之人,之前重视田地,只是出于骨子中对于土地的渴望,他也明白自家有如今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全来自张籍身份地位的提高,故而虽有不舍但也出言应道:“好吧,那就听你的不在收寄名田了,不过若是有来寄籍的那还收不收了?”
“寄籍的?这个可以收,不过要仔细甄别,选些老实厚道可靠的,莫要那些偷奸耍滑之人,免得污了咱家名声。”
对于时下寄籍为奴的,张籍并不反对,家里现在虽然有了老张头一家还有刘妈等人,但是人手还不够,总不能还让母亲和杜十娘做活,张大张二耕种家里的地,也耕不过来,况且张籍将张成带走做随从之后,家里也没人驾车了,张父出行回乡多有不便;还有,今后张籍入京身边还要有使唤的人,京中现找的哪有本乡本土的人可靠呢。
最后一家人商定,土地规模就按照现在的规模不再扩大,同时再收两户人家,女的或是去做粗实婆子,做些缝缝补补,打扫屋子的事情,或是跟着刘妈煮茶烧饭,忙活厨房事宜。
男丁或是驾车喂马,开门迎客,或是在田地里忙活,另外张籍的番薯大计也要有专门人员照料,若是种植顺利,将来这番薯当能活人无数,实乃功德无量之事。
同时用两个月的时间在家中培养观察得用的人手,等着将来跟随张籍入京。
说完家中的田地之事,张籍又道:“孩儿如今已是到家,今晚上我打算去书院请先生到此一聚。”
“许久未见,这是应该的。”张父点头同意道。说起来,平时杜十娘作为义女,到希伊先生处看望颇多,但是张父和其来往就不多了,毕竟两人一个喜欢侍弄土地,一个喜欢诗文典籍,共同语言并不多。
又聊了些家常,张父张母见到张籍面有疲惫之色便让他回房歇息了,毕竟一路舟车劳顿十多天,进家还没洗漱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