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云霞灿烂,一束束金光照在临清城中,照在大运河上,也照在狮子桥附近的这处小院里,余晖下的古城尽皆披上了蝉翼般的金纱。
这才堪堪半个时辰,小院中渐渐飘起了喷香的肉味儿,济美酱园的甜面酱,一片良姜、两粒丁香、两个八角、十几粒花椒,加上盐和糖放入砂锅小火慢炖,鸡肉和调料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厨房在前院,后院的书房中张籍和张百万两人都能闻到香气。
“我说老弟怎么想着搬出来住,原来别有所图啊。”闻到香气,正在写着文章的张百万写不下去了,将毛笔搁在了笔架上起身笑道,“不曾想弟妹还有这般本事,老弟可是有福了,以后我可少不了来蹭饭,那书院里的饭菜早就吃腻了。”
“现在就说好吃还太早,等会儿先尝尝再说。”张籍看看天色又笑道,“刚才写的够久了,我看张兄你这会儿也是无心行文,既如此咱们不如出去休息片刻,待饭菜好了去前厅用过饭再回来读书。”
“甚好、甚好!”张百万揉了揉微酸的手腕道。
张籍两人出了书房,走到后院的天井处。张籍打上水来,两人各自以水敷面洗去疲乏,张百万洗完脸精神一振,忍不住赞道:“好水!”
古代的院子里有口井真是好,能省却去巷口公井那排队打水的麻烦,而且井里的水冬暖夏凉。夏日里沁凉的井水,可以洗面解乏,也可以用来冰镇瓜果,有清凉解暑之妙用;至于冬日,井口常常弥漫的着氤氲的雾气,数九寒天直接去井里取水洗脸擦身,也不会冻着手。
“咦,这里面还有几尾鱼?上次来时没注意。”张百万凑过去一看,石块围成的井壁生长着青苔,绿青青的,此刻的井水中倒映着金色的余晖,几条鲤鱼似是在灿烂的云霞之中游来游去,它们互相追逐嬉戏,好不快活。“只是丑了点。”
“这井里的不过是普通鲤鱼,怎比得张兄处的锦鲤。”张籍站在井边笑道。
“呀,我房中的锦鲤只剩下两条了,其余都死了。就剩下的这两条也不甚灵动,我照顾不好,明个儿不如带来放在你这儿。”张百万一拍脑袋想到了自己寝舍中那可怜的锦鲤。
“只要张兄舍得,我自无不可。”那些可都是十几两银子一条的鱼中精品啊,就这样死掉了五六条,也就张百万这种土豪才不在乎了。
“我也不喜摆弄这些活物,费时费力不说,死掉了还徒增伤心。”张百万直起身来,又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就带来。”
“好。”张籍点了点头。在现代观点看来,井中养鱼可以起到清洁水质的作用,因为鱼能吃掉水中的小虫、水藻等微生物。另外还可以检测村里井水的质量,如果鱼死了,就说明水有了问题。最后是有点吉祥意思,寓意年年有余。当然在古代古人之所以在井中养鱼,是怕有人在井里投毒。
张籍平时很喜欢看这几尾井中之鱼,清晨常常坐到井边看书。
晨光熹微,惠风和畅,观游鱼之乐,读圣贤之文,悠然自得,何其美哉!
就在两人观鱼之时,前院传来杜十娘清脆的喊声,“开饭喽,开饭喽……”
张籍和张百万闻声迫不及待的快步到了前厅,这会儿两人都是腹中饥饿,美味在前岂能不快。
两人来到前厅,只见厅中那张颇具年代感的枣红色八仙桌上正中摆着一个硕大的盖着盖子的砂锅,周边摆着三碟清口时蔬,绿的是凉拌黄瓜,白的是醋溜藕片,黄的是清炒黄豆芽。
杜十娘笑意盈盈的正站在桌旁,见到两人坐下后,一欠身素手纤纤揭开砂锅盖。
甫一开盖,瞬间香气扑鼻,只见锅中上面有着一层清澈亮黄的油脂,那些鸡肉块因着砂锅的余温还在翻腾,令人观之食指大动,闻之垂涎三尺,虽不是山珍海味,但亦是色香味俱全。
杜十娘拿起大木勺,给两人一人盛了一碗,又给偏厅的林三端上饭菜后便下去了。古代女子不上桌,平时只有张籍和杜十娘两人相处时,倒不用在乎这些,今天有外客在,杜十娘自去厨房用饭。
“哎呦,哎呦,好吃、好吃!”张百万夹起一块鸡肉放到嘴里,被烫的直叫但又舍不得吐出来,鼓动着腮颊吸溜吸溜含含糊糊的赞道。
张籍尝了尝,肉质酥烂、咸香之中又有甜鲜,混合着丁香的香气,确是极佳。若是觉的吃鸡肉喝鸡汤油腻了,那就夹上一筷子凉拌黄瓜或是醋溜藕片,待那白的绿的混到一处,清酸之意充满味蕾,顿觉口中爽利。
这一餐,两人放开肚子,大快朵颐,只吃的盆光钵净、酣畅淋漓,可以说这是张籍自穿越后吃的最为满足的一次。
“可惜没有一坛秋露白,或者福来陈酿也行。”张百万放下筷子舒服的斜靠在把手磨得铮亮的圈椅上打了一个饱嗝道。
“就算是有,张兄也不能喝,饮酒伤神不利读书啊。”张籍也放下碗筷,向后一倚又道,“话说这饱食过度也不利读书。”话虽说着,但是张籍心中想的却是这个时候若是有个松软的沙发,倒在上面来个“葛优瘫”那是最享受不过了。
“随口说说,哈哈,随后说说罢了。”张百万干笑了两声。
“这吃也吃过了,该到读书的时候了,走,到书房去。”张籍起身看向张百万,但转头又看到桌上的碗筷,迟疑了下又道,“张兄你且先去,我把碗筷送到厨房就来。”
平时在家就是杜十娘做饭,张籍帮着收拾碗筷,起初杜十娘还不让张籍动手,但是执拗不过,也就应了下来,最后倒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老弟倒是个有心的。”张百万哈哈一笑,并未独自前去书房,挽起袖子也帮着张籍收拾起餐桌。
“这可委屈你这个大少爷了。”张籍见此笑道。
“什么大少爷,小时候家里穷,我爹一直在外奔波,这刷碗洗筷的事都是我做的。就是刚开饭馆时,我还端过盘子……”张百万边说边手脚麻利的将盘子摞在一起。
将碗筷送去厨房之后,两人去井边净面洗手漱口自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