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宴席上众人听到张籍与钱邴两人的一番对答后轰然大笑起来,郝澄也笑道:“原来你就是那墙上芦苇,山中竹笋啊,今日一见方知解学士语中之人,今日到此不虚此行。”
“你是何人,敢如此戏弄于我!”
那钱邴见到众人大笑,稍一思索也随即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对着张籍道:“我乃万历七年山东乡试举子,不日即将补缺,你个无知小儿看上去也是个读书人模样,见到本老爷还不下跪行礼!”
原来钱邴见张籍面嫩,是个少年人模样心下以为是方清之书院的同窗,定然功名不及自己,顶多也就是个秀才,故而他想要以势压人。
“你、你说维桢兄是无知小儿?还要和维桢兄比功名?哈哈……”另一桌上照应宾客的陈到之仿佛是听闻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笑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钱少爷,我和阿芙之事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堂堂正正今日是我成亲之日,还请不要慎言!”方清之见到自己的朋友为自己出头,但是他不想就此得罪崔家夫人,故而虽然被钱邴讥讽但有意忍辱来打个圆场。
“方沐,吾乃尔之前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钱邴一句话把方清之堵得死死地,又面向张籍道:“你这无知小儿如今科场几何,还不快来拜见前辈!”
张籍见此心中不禁发笑,眼前这人果然猖狂,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儿能过得乡试,正要回话时忽觉有人拉他的衣袖,他转头一看原来是方才为他介绍钱家背景的中年,只听那人焦急小声道:“你个少年,莫要和那钱二理论,他仗着家势又有功名在东昌府也是一个难缠的角色……”
张籍笑着低声道:“多谢兄台相告,我知道了。”
言罢张籍还是起身出席看着那钱邴道:“你说我是无知小儿?还是我的前辈?你可知我是谁?”
张籍说完不待钱邴出声回答紧接着又道:
“吾乃去岁山东乡试第一名解元,是吾为无知,尔又是何等头脑!
吾乃今科京城会试第五名经魁,若吾为无知,尔置天下读书人于何种境地!
吾乃金殿唱名一甲第三名探花,若吾为无知,尔又置当今天子于何处!”
一连串三句话,一字一句,句句铿锵有力,震得那钱邴酒醒了大半,但他犹自不信强言道:“你这厮好胆吗,竟敢冒充当探花郎,怎么会有如此年轻的探花!”
“维桢兄乃是今岁殿试天子钦点的第三名探花郎,如今任翰林院编修之职。”这时陈到之不失时机的补了一刀道。
同时在钱邴的身边,一个他的亲戚小声道:“二哥,别说了,我好像记起来叔父曾经说过,今科的探花的确年幼,据闻才不过十六稚龄,而且好像正是临清城之人……”
“啊?”但钱邴又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如此年轻,怎么会是解元,怎么会是探花!你到底是什么人?”
“到之兄方才已经说过了,维桢是今科探花郎,士林华选,玉堂任职。”方清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钱邴终是信了,顿时面如死灰,得罪了生员他不怕,得罪了举人他也不怕,但得罪了进士那就是得罪了官员,更何况是翰林院中的官员,那都是将来要出将入相的人,看来自己以后别说补缺了,能安生做个举人都是难得。自家的父兄不过才是六七品的外任小吏。
不知何时,那钱邴灰溜溜的离席逃也似的离开了方家,酒宴再起,刚才不快的气氛在互敬喝酒中散去,不过因为刚才张籍道明了身份,多有前来相识敬酒者,一时间婚宴的主角仿佛成了张籍。
席去酒撤,宾客散尽,屋中只余杯盘狼藉。
张籍方清之郝澄几人寻了处干净的所在聚在一起聊天。
“清之,我今日抢了你的风头,好生过意不去。”多人相敬,张籍不免多喝了几杯,此刻带着些许酒意说道。
“维桢,哪里的话,若不是今天你出面,那钱邴定然不肯善罢甘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方清之连连摆手又向着几人行了一礼谢道:“今日多亏了诸位同年前来。”
“诶,清之莫要多礼,我们本就是来撑场面的。”
“不错,若是那钱邴还敢来找事,以后千万不要忘我们。”
张籍几人的一言一语让方清之感到格外心暖。
“姑爷,还要送贵客离席,请姑爷到移步前厅。”这时管家崔九来到屋门处说道。
吕广闻言道向方清之道:“走了走了,我们几个也陪你去送送宾客。”
言罢几人一同来到前厅,送宾客之时,外院的水席上也有很多人知道今科探花郎就在此处,纷纷来来看看这个少年探花是何等模样,院中挤了一堆的人。
好不容易送走了宾客们,张籍等人就要准备动身告辞返程,方清之自然是不允,非要几人留宿,明日再叙,这时又见崔九前来称晚上崔举人要设宴款待几人,故而张籍等也就答应了下来。
晚上众人来到崔宅,与席之人并不多,就崔举人、方清之和张籍等人。
崔举人知道众人都是功名在身之人,尤其又有张籍这个解元兼探花郎,而且其又是自家女婿的好友,不禁对方清之越发满意了,久经事故的他知道,人脉无论是在科场仕途还是平日生活中都是极其重要,通过女婿搭上张籍这个前途无量的翰林官,这机会可是难得的紧。
酒过三巡,方清之这个崔家女婿先被众人遣回方家洞房,免得误了那良辰吉时。而其余诸人继续在崔宅饮酒,在崔举人的小意应承下谈诗论赋,说起科场旧事,这一场酒宴倒也是很是尽兴。
今时夏夜明月当空不见浮云,酒宴散去之时,最后张籍等人被安排在崔宅客房住下休息,只待明日再返回临清城,他们几人今天算是圆满的完成了为方清之撑场面的任务,想来有他们这些同年在,崔家也不会瞧不起方清之了。
乡中彼处的方清之今日终得所愿,娶得美人归,此时的方家宅中正是那千金春宵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