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大媒婆的离开,屋里众人将目光都放到了张籍和杜十娘两人身上。
这一夜杜十娘经过了从喜到难过,又到喜的大起大落过山车般的心路历程,这会儿总算稳定了心神。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在刚才的谈话中已经被戳破,再也不必藏着掖着,张父张母这会儿心里都是想着,是时候讨论两人的婚事了。
“娘,我什么时候该改口叫嫂子呀”,刘大媒婆刚走,小妹就古灵精怪的问道,她的这句话让众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呀,小妹!”众人直笑的杜十娘羞红了脸,格外不好意思,逃也似的回到了里屋。
“散了散了,天色已晚都回去睡觉。”张母笑着出声把张卫和小妹赶回了房间,随后拉着张籍向他书房走去,这是有事情要和张籍单独说了。
到了书房张母坐在张籍的床边直接开口道:“怎样,十娘的事情阿籍你是如何想的。”
“这……”张籍一时语塞,他当然心下极是高兴,但是大明的成婚习俗、一应礼节自己可是不明白,还有杜十娘的身份特殊,自己是想要明媒正娶的,还要想个妥当的方式,这会儿张母突然问道,他想得一多忽的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母见此却是误会了,以为张籍不愿意,当即严声说道:“怎么,你可是不愿意,有千户家的小姐惦记着就忘了一直陪着你的身边人了?我可是把话说在头里,对十娘这孩子我和你爹可是极为满意,你在城中读书的那一年,都是人家姑娘照顾着我们老两口,还有你身上穿的衣服,盖得被褥那一针一线多是出自十娘之手,你可要想好了……”
听到母亲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张籍急切的道:“娘,我当然愿意,当然愿意!这过了年,我和十娘刚好都年满十六,我也是打算和娘说起这事,只不过十娘幼时家遭大难,早早的没了父母,流落到了勾栏瓦舍中,我是想着不能委屈了十娘,要将十娘明媒正娶到咱家。”
“唔,你说的倒是个问题,十娘没了娘家……”张母见张籍不是不愿因,面色缓和了下来,也思考起杜十娘的身世问题。
张籍心中隐隐有了个思路,稍作思考便道:“娘,你看这样如何。我迎娶十娘自然不可将那风尘之所当做她的娘家,我是想着寻个机会请书院山长收十娘为义女,山长家中人丁不旺只有一子在外为官,想来是可以说动山长的,这若是成了,山长那边就算是十娘的娘家,如此一来,两方皆是妥当。”
“这个法子好!”张母喜道,随后又问,“那你打算何时成婚?你这里一日不成家,你弟弟那就得拖着。”当下习俗中一般都是家中老大先成家,老二才能成婚的,算是个长幼有序的问题。
“娘,我想着节后到书院先将十娘的事情说与山长,等十娘被收为义女后,即刻便遣媒人上门提亲,至于婚事,一定要在春闱之前。春闱一去京城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孩儿不忍十娘再等了。”张籍细细的将自己的想法讲给母亲。
张母听后,点头道:“恩,是这个理。总之,你可不能负了十娘这孩子……”
又是一阵唠叨嘱咐后,张母满意的起身回屋了,她还有话和杜十娘说。
……
却说刘大媒婆从张家走后,越想越生气,第二天一大早就直接进城,然后去往冀家府上。
冀千户是军官出身,营地驻扎在老赵庄处,负责保障临清州的漕运水道和贡砖生产的安全,直属于上级卫所管理,并不受知州衙门的管辖。也因着是身处军营,故而不能带家眷,冀千户的女眷都是生活在城中冀家的。
一番通报后,刘大媒婆入府见了冀夫人。
正巧今日冀千户从营中返回探家,刘大媒婆到屋里时,冀千户正坐在一边便和夫人说着话边品着茶。
这屋内烧的是上好的银霜炭,由京西之地运来,其炭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嵌丝炭盆上用铜丝罩覆之,足支一昼夜,入此室内,温暖如春;又有一侍女站在香炉旁焚香,只见那炉中沉香气氤氲而生,满室皆香。
刘大媒婆也常出入于大户人家内宅,自然是个识货的,感受着屋内的温暖和怡人香气,她身上的寒气顿时消了许多,顿觉全身舒泰。对冀家的富贵甚为羡慕。
冀夫人见了许大媒婆,先向着自家丈夫道:“相公你上次说的那个解元郎,我昨日便着人去打探了,这不她今个儿回来复命了。”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身边丫鬟退下,然后笑着向刘大媒婆问道:“事办得怎么样了?”
刘大媒婆连忙道:“回老爷、太太,这是真没法说,越说越来气。”
听到这话,冀千户放下杯子看了过来,冀夫人也脸色一变淡淡地问道:“怎么地?”
刘大媒婆道:“那张家不识好歹啊,不久就是一朝暴富了吗?你也知这等人家平日穷惯了,处处地人一头,眼下陡然得志,居然不可一世,目中无人来了。别的也就算了,还不将咱们冀家放在眼底了,将夫人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说这气不气人啊……”
果然是媒婆的一张嘴,能说好也能说坏,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这从张家受了气,到了冀家刘大媒婆的一张利嘴,把张籍一家说的甚是不堪。
冀夫人听了这番搬弄是非的话语,手中的丝帕给攥的紧紧,一看便知这是生气了。
“哼,不过是个解元,骤得富贵放不清自己位置了,我家女儿还怕嫁不出去吗!这张家我定要他们好看!”
冀夫人的话刚说完,刘大媒婆就要添油加醋。
但听冀千户一声咳嗦道:“刘大媒,你先下去。”
刘大媒婆还要再说,但见冀大人看过来的目光,当下只能赔笑离了去。
“夫人,这媒婆的话可不能尽信啊,那张解元我也差人打探了,是个有才有义的谦谦君子,为人行事断然不像她说的那样,正好,咱家永贞和他曾为同窗,我再派永贞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真的轻慢与我,虽说现下文贵武微,但也定要讨个说法!在临清地面上还无人可看轻咱冀家!”
听了丈夫的话,冀夫人点头应是,当下便让丫鬟去寻冀永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