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完草稿,圈点修改一番后,张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时闻到周围有同年正在吃饭,他才感得饿越发的厉害。
向殿中组织考试的鸿胪寺官员报告一声后,便起身来到偏殿。
偏殿之中有茶水和点心,算是给一众贡士准备的免费午餐,张籍今天来时并未准备食物,所以就在案上瓷盘中拿出一块红绫饼,就这茶水吃了起来。
红绫饼餤出宫闱,赐宴恩荣玉殿西。
这句诗中说的便是殿试中赏赐给士子门吃的红绫饼,红绫饼类似现在的月饼,乃是猪油活糖夹馅制成,现下在民间这油可是个稀罕之物,而糖更是份属奢侈品之列,两样东西在大明显得尤为珍贵。即便是在后世的新中国,普通百姓能够放开肚皮吃糖和油的日子才堪堪不到四十年,何况现在。
不过对于张籍来说,这味道太甜了,有些腻,吃完两块饼,连喝了三碗凉茶才稍解甜腻。
但是这饼有个好处,抗饿,吃的不多张籍便觉得腹中饥渴尽去,已是饱了。
取出放进擦了擦嘴,他这时才有空打量这充作茶水间的偏殿。
朱红殿柱,雕梁画壁,一应座椅全是枣红色,显得极为华贵。偏殿内有四名监试官看着,故而这会虽然有十几名贡士在用餐,但并无人交谈出声。
再饮了一杯茶后,张籍伸了伸懒腰,舒了下筋骨,又返回正殿中坐下答题。
殿试之中誊写考较的是写大卷子的功力,其关键就在每行由上到下的二十四个字,点画清晰,、匀称圆整,干净有序那是最基本的,平时在家若是写惯了纸笺,那就显得有些困难。不过这也有个取巧的方法,那就是打草稿时,先照样画好直行的稿纸,拿草稿先誊一遍,然后比照着抄在大卷子上。
张籍为了以防万一,就是这么做的,反正他的时间充裕。
终于花了大约一个时辰,草稿誊写完毕。
再次确认无误,张籍小心的从纸袋中取出答题纸,放在整理好的书案上徐徐展开,但见朱红框线鲜艳,宣纸雪白精裱七层,淡淡檀香沁人心脾,这张纸放在后世比得上特级红星,至少值三十多块。
精心研墨加水调和,笔锋落在答题纸,那字迹不浓不淡,下笔不滞不濡,写出字来,乌黑光亮,配上白庭朱丝栏,色彩鲜艳之至。
开头先写自己的姓名籍贯和考试经历:
“应殿试举人臣张籍,年十六,系福山东省临清州人士,由廪生应壬午科乡试中第一名解元,应癸未科会试第五名春秋房经魁,今应殿试。”
下面再写三代履历:
“祖父临清州仓上村人士,张讳家声;父临清州仓上村人士,张讳和。”
以上书写完毕后,张籍比照草稿誊写正文。
常言道没有白费的功夫,两世的书法功底累加到一起,这张两千余字的殿试卷子被张籍作得清峻非凡,气贯全文,如同参展作品一般,这等功夫的小楷放到后世中国最高的兰亭展上也能得个头名兰亭奖。
张籍誊写完毕,重新细看,只见通篇只字不错,无须挖补,心中十分得意。论文才和这笔字,自己的这张试卷定然可在一甲之内,若是阁臣也能接受这略略出格的立意,那么状元亦是可期!
此刻已是申时过半,太阳西落,大殿中较正午有些昏暗,环顾四周,有写的快的已然是交卷离去,看向郑泰的和李成的位置,郑泰已然写完交卷,李成应是在誊抄,想来也快了。
张籍于是收起试卷来到受卷官处道:“学生写完了,请大人受卷。”
欣欣然地交卷之后,张籍心态轻松背负着紫禁城的斜阳走出了皇极殿。
踏步殿外,眼前顿时一亮,与高处看向台下中间的御道腾云盘龙以及数百米长直直远去的汉白玉石阶,赞叹之余心情也随之开阔明朗起来。
这个皇城就是整个大明帝国的中枢,身居于此的人,影响着亿万子民的命运。
情可移景,景亦可移情,此时张籍心中不由得心中生出此番感慨。
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承天门处,这里三三两聚集这一些士子,或是在等候好友,或是在探讨着殿试题目。
“维桢,你出来了。”
刚到宫门外,便听到了郑泰兴奋的喊声,看来他答题感觉良好。
“这题答得怎么样?”
郑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张籍身边笑着问道。
“呃……还行吧。”
“那你怎么答得?”郑泰又追问,不及张籍回答他又滔滔不绝的说起了他的答题思路,“我破题首句乃是……”
张籍见此微微一笑,静静听着。
“维桢,我说了好多,你也说说你的答法。”郑泰见张籍不插话,不由得问道。
“郑兄,殿试已毕,再提也无益,你知道的,我向来考后不谈题……”张籍笑着说道。
“哦……”郑泰闻言有些悻悻之色。
张籍见此不由得一句话脱口而出:
“郑兄若是想要知道我写的什么,琼林宴上读卷,当可一闻!”
琼林宴上读卷,当可一闻!
张籍的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自信有力,引得周围几个士子纷纷看来。
郑泰闻言也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维桢之才,当得此语,届时我定当洗耳恭听。”
三百份卷子,每份一千五百字左右,若是一一读来,按每份卷子读四分钟来说,也要十个时辰,也即是二十个小时才能读完,都读这自然是不现实的。
那什么样的殿试答卷才能在琼林宴上当众宣读呢?
无他!
惟三鼎甲耳!
张籍刚才说出这句话,就是在告诉众人他志在一甲前三。
郑泰知道张籍的实力,他与张籍第一次见面,就在临清城外的运河边被张籍啪啪打脸,他可是亲自领教过,故而对张籍也格外有信心。
其他士子初时觉得是张籍在开玩笑或是说大话,但是私下聊了几句,知道了张籍曾是山东解元,还是今次会试第五,位列经魁,不由得半信半疑捉摸不定起来。
众人皆知殿试主观因素太多,往宽泛里说,会试前十都有可能进入一甲,更遑论是第五名经魁。
实际上,会试第四第五逆袭进入一甲的事情不要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