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光文帝纪》:十二年……群臣上书请封太子,不准,重奏连月。五月,乃诏群臣议,朔王改封汉中王。六月,汉中王入台,掌考课,录贤史,举冤狱,出系囚。
七月,西羌苏毗又入寇,发河湟、陇右骑士三万,委将军马隆、中郎将羊祜征之,获首虏五千级。及平,徙朔方胡众三千户入冻土,设六镇守疆,羁縻治象雄。
九月,度支尚书杜预,水部曹钟会治江淮水利,始凿运河,北起酸枣,南至钱塘。
十月,汉中王为太子。
……
延熙十三年,长安。
刘禅坐在露台上,抿着茶水,问道:“汉中王入长安以来,感觉如何?”
刘琥迟疑少许,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尚可。”
“是吗?”
刘禅放下茶盏,说道:“有人禀报,言你自入长安理政以来,所拔人才多为关东士人,有结党营私之嫌。甚至有个别官吏,凭借权势,排挤同僚,欲为宠进邀功。不知汉中王如何以为?”
从去年刘琥参与政事以来,他听从了钟会的建议,为了巩固的自己的地位,提高自己在朝廷上的话语权,以严查考课为名,将政绩不合格的东宫旧吏罢黜,甚至还将荆楚、巴蜀等开国官吏的后裔也严加处置,提拔了如裴秀、王佑、羊祜、羊发、卫瓘、杨肇等关东大量贤才。
当然刘禅也知道这些事,而他仅仅是关注着,看刘琥能给他整出什么花样,直到他把近日欲动侍中张绍。刘禅这才将刘琥唤到宫中询问情况,张绍可是自己的小舅子,又是自己的亲信。
刘琥不慌不忙地解释说道:“自大汉统一天下以来,已有十年。然我大汉开国当有三十余年,官吏盘根错节。开国文武子嗣不仅受封食邑,又领官爵,当中虽有俊才贤臣,但酒囊饭袋亦是不少。”
“陛下设立考课,理清官吏,初有成效。然荆楚、巴蜀旧人盘踞中央,或在州郡之中,其间贪腐之人不在少数。儿臣幼时随父皇耕种田亩,其间麦禾长成,亦有杂草相随,需时常拔除,引关东俊杰入长安,便是如此之意。”
刘琥的意思不难理解,大汉平定天下十余年左右,但实际上建国已经有三十几年左右。大汉官场已经出现了盘根错节的人情关系网络,这些人情关系网络一直存在着,也在不断地壮大,已经到了需要修剪的地步。
而刘琥正是想借着关东势力,修建那些盘踞在大汉的蛀虫。当然也有为自己培养势力的想法,毕竟他虽要吸纳东宫旧吏,但也不能全盘接收。
刘琥见天子没有说话,继续说道:“父皇,儿臣以为朋党之说,自古有之,惟幸陛下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往昔荆楚、巴蜀旧人乃君子之党,为我大汉治国拓土;今其子孙入仕,党羽之中已有小人,当以除之,否则其将腐蚀众人。”
刘禅思索着刘琥的话语。实际而言,刘琥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大汉统一天下之久,不同于历代王朝。大汉开国功臣大部分不是在统一天下的路上,就是在建国前后大批量的去世。
功臣没了,但他们的儿子却在。他们在父亲的关系网下得以幸进,又在建国之初蒙封食邑,构成了大汉当下的二代政治。
二代政治的危害不用说,众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其大部人不仅无先人之能,甚至在品性上也不如先人,其在权势之下,又不知道会做出哪些事情。历史上蜀汉亡国,虽有君主昏庸之过,但这些二代也是同样要背锅。
刘禅捋着胡须,说道:“汉中王之意,朕当知也。但凡事松紧有度,不可太过。小过罢黜,或降职发配,或留爵归乡;大过免死,有司论处;凡有功绩者,得以恩进,笼络人心,且须小心行事。然汉中王之举,虽利国利民,却不利朝纲稳固。”
刘禅给刘琥画了条线,允许他在线内折腾,不能太超过范围,引起波澜。同时提醒刘琥这么做,可不利于他团结旧人。
刘琥沉吟少许,为了让刘禅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吐露心扉说道:“先太子及立二十余年,朝臣半数与先太子亲和。儿臣入朝欲借父皇之威,施以恩德服之。然受恩者,须处危难当中,方有危可施。故儿臣欲用钟会之手,严苛诸官,及事成之后,又处置钟会,提拔旧人贤能,以施恩众人。”
这一年来,刘禅为了平稳交接皇位,数次与刘琥谈心。对于刘琥借钟会性命,安抚众人的怒气,他有料过。但听刘琥这么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还是为自己的这个儿子又喜又忧。
喜他能对权术运用自如,未来继位,执掌天下不成问题;又忧他的心机之深,恐不利于未来的君臣关系。
刘禅低垂着眼眸,说道:“汉中王既有大志,父皇又岂能不助之。不过需量力而行,不可使朝纲生乱。”
对于刘琥的计划,刘禅还是支持的。不仅是支持他剔除二代官宦里面的酒囊饭袋,还支持他通过权术手段巩固其储君之位。若不给予支持,等刘琥上位没花几年时间,恐怕难掌握朝政的话语权。
而且通过刘琥的手段,刘禅也能观察他对政治斗争中的控场能力。毕竟刘琥面对的是大一统的大汉,其若缺乏政治斗争的手段,又怎么能治理好天下呢!
当然刘禅也会控场,保证朝纲的稳定性。这或许是对最后的考验,刘琥成功为大汉清理二代中的蛀虫,引入关东士人填补朝政的不足之处,那么他将成为太子。
“诺!”
刘琥似乎听出来刘禅的意思,行叩首礼拜之,说道:“钟会治江水事有功,又善律法之学,请封其为廷尉。”
“准!”
刘禅吩咐说道:“传诏,杜预治水事有功,专委在江淮其督运河工事。钟会治江水事有功,封其为廷尉。”
“谢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