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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七 白马津

西周长歌 湛兮若存 3566 2024-09-27 10:21

  “你还是自己当心着些吧。”荣夷直视着自己的大徒弟,沉声道:“一鼎蒸熊肉,你便将自己的来处差点露了馅。如此行事,怎能当得大事?”

  重黎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深作一躬道:“师父教训得是,是徒儿行事不谨,今后还有赖师父教导。”

  荣夷重重叹了口气:“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时令已到冬至,随时可能下雪冰封。为何姬胡前往朝歌就不必担心被冰雪阻路耽误来春大朝会呢?实是因为中原道路平坦通达,不似崤函路,一旦冰封便只能等来年春天雪化冰融方得启程。

  可老天爷是不讲情面的,一行人晓行夜宿,赶到白马津渡口时,正赶上了漫天的大雪。

  白马津者,因神异白马之传说而得名也。大河流经中原,到得卫国地面正是中段。卫国重要城市濮阳在河南,与之遥遥相对的大河对岸有一座山。

  时人流传:山下常有白马如云群行,白马悲鸣则大河决口,白马疾驰则山崩地裂,白马从容则白云悠悠,大河滔滔无事。但有河决,官府便招得勇士将山下白马三匹投沉大河,水患便告平息。唯其如此,这山便叫了白马山,这渡口便叫了白马津,渡口边的硕大石亭叫了神马亭。

  为了不惊扰白马悠悠以免悲鸣,多少年来白马津有了一个无声渡河的习俗——无论风雨霜雪,马匹都要衔枚裹蹄,车辆都要摘去铃铛,号角禁绝,金鼓屏息,船户旅人不得喧嚷。

  大雪漫漫飞舞,天地间唯有绵绵无断的的嚓嚓轻响,纵是高声说话,丈许之外也难以听得清楚。

  祁仲遥遥一望渡口回头笑道:“大王,想要个响动都难,还须得整治车马么?”

  姬胡推开车窗走了下来,一挥手道:“乡俗生天地,下车动手吧。”说罢走到车前想要自己动手摘铃,吓得祁仲赶紧上前:“大王莫动,待奴才来。”

  姬胡闻言正色道:“早就说过了莫要叫我大王,叫公子,也不许自称奴才,听明白了吗?”

  祁仲赶紧唯唯称诺,后车的荣夷与卫和也下车来动手摘车铃,裹马蹄忙个不停。姬多友单骑骑马上来,见到这一幕,呵呵笑道:“公子,我这马也该裹蹄了吧?”

  姬胡一笑:“还是多友大哥伶俐,改口得多快?”

  片刻之间收拾得紧趁利落,祁仲回头正要请公子上车,却见姬胡已经在茫茫大雪中向渡口走去,再不说话,轻轻一抖马缰牵着马赶了上来。看书溂

  虽是冰封雪拥,渡口也停泊着几条客船。姬胡刚站到空旷的码头,一个黝黑的少年出现在最近的一条小船船头:“客官要渡河么?”

  荣夷一拱手笑道:“敢问船家,冰冻几许,船可开得?”

  船家遥遥一指河面:“冰冻不匀,薄厚无定。客官们若有急事,俺便领你们过冰。”

  荣夷与姬胡交换了一下眼色,摇头道:“不是我想走冰,是我们有两车五马六人,不知你船能否载得?”

  船家摇摇头道:“俺的小船载不得车马。客官若要船渡,俺可以唤一只大船过来。”

  姬胡点头笑道:“那便多谢。”

  话刚落点,黝黑船家举起手中一面黑色角旗在空中左右摆动了几下。雪舞之中,南面码头一面黑旗也是遥遥摆动。

  片刻之间,一只大船悠然泊来,一个须发雪白的老人站在船头:“北儿,可是你要船?”

  黝黑少年一拱手道:“卫老伯,是这位客官的车马要渡河。你家大船可破冰,俺这小船不中。”

  老人摇头道:“风大雪大,老夫舵功不如你,若要渡客,只怕要你掌舵了。”

  黝黑少年慨然笑道:“何消说得,中!老伯只督水手号子便了。”说罢一个纵身,竟从两丈开外的小船飞到了大船船头,引得姬胡等人一连声喝彩,却又连忙惶恐噤声。

  车马上船,姬胡一行进入船舱,荣夷则与老人一起站在船头。刚要说话,却听闻船尾一声低喝:“起船!”

  船底八支长桨哗的一声整齐入水,船头老人一声悠长低缓的呼唤:“风雪渡哟——缓起手哟——”八支长桨随着悠长的节拍划动起来。大客船喀拉拉冲破半尺厚的冰层,对着东南方驶去。眼看到得中流,冰层渐渐变薄,船行也舒缓了许多。

  正在此时,却见蒙蒙风雪之中,一座冰山影影绰绰从上游正横对船腰漂来。荣夷眼力颇好,又久行舟船,顿时一身冷汗,刚要喊给老船家,便听船尾一声炸雷也似的大吼:“深水快桨!起——”

  船头老人也骤然紧声疾呼:“河水洋洋!北流活活!冰山横波!白马助我!”

  节律一字一顿,恰恰是长大木桨最快入水出水的速度,苍迈铿锵如长戈击盾壮人胆魄。三轮呼号之后,硕大的冰山恰恰擦着船尾丈许之遥漂了过去,底舱顿时一声欢呼:“白马助我!万岁——”

  卫和已是目中含泪,直望着姬胡哽咽道:“真是多谢白马与上苍,若是因为我卫和,连累你出事,我真是------”

  “说什么呢?你我是最好的知己和朋友,这点事不该共同分担吗?”姬胡安慰道。

  一个时辰之后,大船终于在对岸停泊了。

  水手的号子刚刚平息,姬胡向老人深深一躬,转身向祁仲低声吩咐几句,后者从车中捧出来三个精致的棕色小皮袋。姬胡慨然拱手道:“卫老伯,诸位风雪破冰,冒死渡河,些许船资请收了。”

  老人一个躬身笑呵呵道:“如此多谢客官了。”转身高声一呼:“北儿,水头儿,客官船资,上来领了!”

  底舱一声整齐呼喝:“谢了——”

  呼声落点,一个精瘦的赤膊后生架着黝黑少年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老人脸色顿时一变:“北儿,你的腿伤了?”

  黝黑少年摇摇头:“嘿嘿,不成想狗日的冰山吃水忒深。不打紧,三五日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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