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前衙人来人往,忙碌异常。
少尹的官廨中却十分清静,杜有邻捧着一卷书看着看着,不觉磕睡过去。
“少尹,薛御史来问净域寺的案子了。”
听得门外一声通禀,杜有邻醒来,忙擦了擦嘴角,整理好胡须,迎薛白入内,笑道:“来得正好,与你说个好消息,五郎终于补到阙了。”
“何处任职?”
“金城县尉。”
“是个不错的位置。”薛白竟是随口便能应答,道:“属京兆府下辖二十县之一,上一任县尉是崔翘之子崔异?”
“不错,五郎总算是与清河崔氏中的才俊有一样的起家官了,可他真是输你太远了。”杜有邻感慨着,看向薛白的目光愈发热切。
薛白问道:“伯父任京兆少尹,而五郎在京兆府辖下任官,不怕被人嘀咕?”
杜有邻微微挑眉,讶道:“不是你安排的吗?”
“五郎能这么快补到阙,吏部当是看了伯父与我的面子,但具体官职我并未过问。”
“我看伱对金城县如此了解,还以为是你。”杜有邻嘀咕着,低头把那份吏部送来的消息又看了一遍。
薛白之所以了解金城县,乃是平时下了功夫,另外,他确实是留意过这个地方。
金城县本名始平县,金城公主和亲吐蕃时,唐中宗送她到了那里,遂改名金城县,县城距长安九十里,在其西北二十余里有一个地方,名叫“马嵬坡”。
“原来是杨国忠。”杜有邻道:“我才看到这后面还有一句‘京尹举荐’。”
“不奇怪,他一贯是长袖善舞。”
杜有邻摇头苦笑道:“这些年,每逢佳节,他礼数从未少过,真是……”
薛白说是为了怀香的案子来的,借着杜五郎补阙之事,说的却是朋党们的升迁之事。
他打算借着相位之争,把元结、杜甫、皇甫冉等人都迁回京城,任用他从天下各地挑选出来的擅刑名钱谷的官员到河东主持榷盐之事。
正说着,裴谞已到门外求见。
当年,裴宽在范阳节度使任上被调回长安,本以为是回朝拜相的,没想到最后在李林甫的打压下致仕保身,裴谞遂在京兆府仓曹参军的位置上一待就是许多年。
如今反而是薛白官位更高,这次举荐他为太原府营田判官。思及薛白入仕前的往事,不免让人唏嘘。
“今日来是来感谢薛郎的。”裴谞如今已过了三十岁,蓄了长须,沉稳而有风度,道:“下月初我交接了京兆府的差事,便往太原上任了。”
“令尊可还好?”
“如今已回了东都安养。”裴谞道:“前日阿爷还与我在说一桩趣事,当初哥奴梦到一个白皙多须、身材高大的男子逼近他,为此逼迫我阿爷。如今看来,哥奴梦里的人,该是张垍。”
薛白道:“朝中重臣,高大、长须,有风度者多,哥奴那个梦早晚会应验,不论是应在何人身上。”
“薛郎所言甚是。”裴谞道:“这些年我在长安为官,反而看明白了,官位高低计较不来的,为黎民社稷尽到职责,无愧于心即可。”
薛白之所以招揽裴谞,原本看中的是他闻喜裴氏的身份,以及其父当年任范阳节度使的人脉。倒没想到其人有这般心胸,不免更高看他一眼。
裴谞过来无非是打个招呼,谈了几句便起身,走前还莞尔道:“对了,还得恭喜薛郎马上要成婚了,可惜我们裴家六娘没这个福分。”
“士明兄莫取笑我了。”
彼此笑了笑,裴谞离开官廨,往京兆府六曹走去。
到了前方的庭院时,他正遇到了罗希奭、严武。
“裴仓曹。”
“罗御史、严法曹。”
见礼,双方擦肩而过,罗希奭回过头看去,脸上浮起一丝讥笑,道:“你可知他父子当年差点便死在我手上?”
严武看着裴谞的身影,眼神里闪过微微一丝羡慕。
罗希奭道:“当时右相梦到裴宽想取代相位,已经命我押裴宽入狱了,老东西识趣,主动请辞了。”
“原来如此,右相当时正是如日中天。”
“如今也是。”
罗希奭的奏折已经递上去了,今日来,为的是敲打一下京兆府,做好到张垍家中搜查证据、羁押人证的准备。
走在路上,严武忽然问道:“罗御史,你可知我阿爷也是被右相罢官的?”
罗希奭自是了解李林甫当年陷害严挺之的始末,道:“如何不知?”
“既如此,罗御史愿意用我?”
“哈哈。”罗希奭莞尔道:“若与右相有怨者皆不用,朝中有几人能用啊?”
严武不是一个爱笑的人,听了这个笑话也被逗笑了。
“我了解你。”罗希奭道:“你不是会因为旧事耽误前途的人,你是一个刑名的人才。”
说话间,两人到了杜有邻的官廨前。
罗希奭也不打招呼,径直推门而入,讶道:“薛御史也在,正好,一并说了,怀香的案子,朝廷已有定论。杜少尹手中还有一些人证物证,且交出来吧。”
杜有邻起身,问道:“朝廷已有定论,是何样定论?”
“御史台的奏章递交上去,右相已批复了。”
“但不知,圣人批阅了没有?”
罗希奭只觉好笑,问道:“你几时见圣人操心这等小案子?”
杜有邻讶然,转身向薛白看了一眼,喃喃道:“那万一,圣人把中书门下的奏折调过去看……”
“让你把手里的证物都交出来。”罗希奭不耐烦道,“对了,我知道杨国忠想对付我,你们莫被他利用了,不论是御史台或京兆府,都还没轮到他说了算。”
忽然,院外有人高声说了一句,语气得意洋洋。
“那是谁说了算啊?”
罗希奭转头看去,只见是杨国忠披着一身紫袍,人模狗样地走了过来。
就像是右相常用的唾壶包了一层紫色的布。
“杨中丞含了谁的痰,谁便说了算。”
任杨国忠脸皮再厚,闻言也是勃然大怒。
罗希奭不由得意,他才是右相府的心腹、旧臣,至于唾壶,就算官阶升得再高,也就这点能耐。在御史台,他能把杨国忠这个御史中丞架空,在京兆府,他已收买了严武。
过去“罗钳吉网”连储相都敢对付,让长安城不知京尹之名,如今的“罗钳严网”亦然。
“给我拿下!”杨国忠暴喝一声。
罗希奭转头看去,只见严武向薛白的方向看了一眼。
“杨中丞当这里是……啊!”
罗希奭话音未落,严武已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膝弯处。
剧痛之下,罗希奭摔跪在地,还没来得及挣扎,一双铁钳般的手已摁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拧,“咯哒”一声将他的胳膊卸了。
他空有“罗钳”之名,双手远不如严武有力。
“严武?你做什么?!”
“你逼迫我制造冤案,认罪吧!”
罗希奭不敢相信,严武居然背叛他,为了给死掉的严挺之出气吗?可严武不该是这么不切实际之人。
“你?得罪右相,下场比你阿爷可要惨得多……”
“右相如日中天?”严武俯在罗希奭耳边,道:“你连裴谞升官了都不知道。”
“你……短视!”
“蠢材,我没想过当你这种酷吏。”
严武实在无法与罗希奭解释他背叛的原因,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在乎过罗希奭,虽然他还年轻,官位也很低,可他看罗希奭就像看一只蚂蚁。
他的志向一直藏在心底,还从未与任何人说过,唯独在见薛白那天,薛白问了他一句——
“你想上凌烟阁吗?”
当时,严武倏地抬头看向薛白,眼神是震惊的。
“交个朋友,我举荐你去南诏。”
“好!”
严武与薛白之间,不必再多说什么,这寥寥两句话,足矣。
至于罗希奭拉拢他时说的那些……他听都懒得听。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此时,罗希奭却还不可置信,还想问个究竟。
“严武,你是被薛白蛊惑了吗……”
“啪!”
严武不再多说,一巴掌便将罗希奭抽得扭了脖子。
这一下极重,罗希奭当即就想到严武一个八岁孩子拿铁椎把父妾的脑袋砸烂的情形,吓得他不敢再吭声。
说什么“罗钳”,在真正的狠人面前,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杨国忠哈哈大笑,上前,一口啐在罗希奭脸上,道:“你知道你输在哪吗?圣人、右相都觉得你太蠢了……拖下去。”
罗希奭愣愣被拖下去,目光落处,薛白始终很平静地站在那,像是与此事无关。
他却忽然想到了天宝五载那个冬天,他把吉温押走时的那个场面。当时吉温是那般愤怒,那么不甘……与此时的他一模一样。
罗钳吉网,终究走向了一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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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兴坊,玉真观。
这天,道观的悟道堂里在谈论的却都是世俗之事。
“此事肯定是薛白的手笔,唾壶才多少本事。”
皎奴站在堂中,说的是当年她随薛白时见到的他对付吉温的手段。其实当时她是看不懂的,后来才慢慢领悟过来。
这次则是罗希奭被流放,右相府往后已难以再大兴冤狱了。
“可我还是不懂,薛郎哪里害了罗希奭了?”李季兰问道。
“圣人已厌了罗希奭栽赃的手段。”李腾空道:“薛白釜底抽薪,使其办案的结果显得更为拙劣,圣人遂愈发嫌恶了,再加上其得罪的人太多,我便劝阿爷,抛出罗希奭,以平民怨。”
“原来如此,腾空子你好厉害。”
李季兰爱好诗词歌赋,对这些庶务不求甚解,就是听个热闹。
她正坐在蒲团上,从来不肯盘腿,把两条腿并拢着摆在一边,身子倚在睡着了的眠儿身上,半躺着很是舒服,一点也没有道士的模样。
李腾空则是踱着步,沉吟道:“除了罗钳一害,虽然大快人心,可相府的威望也跌到了谷底。圣人只怕随时要罢我阿爷的相位……这次,薛白摆了我一道。”
“那怎么办?”
“看似相府吃了亏,但眼下吃亏未必不好。”李腾空道:“我阿爷想与薛白当面谈……”
“腾空子,你过来。”李季兰忽然招了招手。
“嗯?”
李季兰伸手把李腾空肩上的两根头发拿掉,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掉头发啊?”
“啊?有吗?”
“我觉得你还是少掺和这些事为好,发愁的事多,容易掉头发的。”
“你就知道打扮。”
李腾空稍稍抬手,摸了一下莲花冠里的头发。
她头发还是多的,不像李十一娘、咸宜公主她们还要买头发……因大唐盛行云鬓高绾,许多女子都是要添些假发的,向高丽女子或是民间贫苦女子买。
因李季兰这一打岔,李腾空便没再提李林甫想与薛白当面谈的地点是在薛白的婚礼上。
不多时,薛白到了。
……
“恭喜你了,又棋高一招。”
“怎么说?”
“借着净域寺这个案子,你除掉罗希奭,敲打了我阿爷,他已答应见过庆王之后就上书与安禄山翻脸。”李腾空道,“你安排好,到时我阿爷要与你当面谈。”
薛白看着她的脸,道:“你会来吗?”
李腾空正认认真真说着事,没想到他忽然问了这一句,侧过头。
“我若不去,怕你不给我阿爷台阶下。”
薛白不太想让她来自己的婚礼,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道:“你阿爷到那么多人的地方……不怕遇刺?”
李腾空遂瞪了他一眼。
她才不想再与他说这些琐事,道:“听师父说,张垍已上书,迁摩诘先生为中书舍人,迁你老师为库部郎中了?”
“此事右相那边能答应吗?”
“不能。”李腾空公事公办的态度,道:“你老师才迁员外郎多久。”
“比不上杨国忠的升迁速度。”
“我愈发怀疑你就没想让相位之争尘埃落定,借着我阿爷与张垍相争举荐与你亲近之人。”
薛白笑道:“那我应该先让我自己迁官。”
李腾空倒是认真起来,道:“你该知道,我希望能促成你与我阿爷合作……如你所言,使大唐免于祸乱。”
她这个女道士终究是与政客们不同的,薛白、李林甫还在暗地里互相捅刀子,唯有她认认真真地,始终有着耐心,希望他们能达成共识。
原本是很渺茫的事,渐渐地似乎有了可能。
薛白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末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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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李腾空,薛白还在玉真观坐了一会,有些疑惑王维怎么还不来。
他颇有些话想对王维说。
中书舍人虽官阶不高,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虽然张垍已举荐了,但王维自己也得使使力……作为太原王氏,才名满天下的诗人,又有玉真公主的关系,当能把这位置拿下来。
到时,颜真卿也就可以借着王维使的这把力气往前走一步了。
等了好一会儿,却是王维身边那个名叫无尘的小厮匆匆赶来。
“薛郎!”
“摩诘兄不来,可是出事了?”
“阿郎不能来赴约,遣小人来告知薛郎一声。”
无尘拜倒在地,双手递过一封信件,道:“家中老夫人仙逝了,阿郎已赶回辋川别业。”
薛白一愣,接过那封信件看起来。
王维笔迹潦草,称母亲过世,与薛白约定的谋官一事由此作罢,他只愿屏居守丧,遗憾未能赴薛白婚宴。最后说,男儿虽该求功业,然而人活于世,功业并非最重要之事。
看罢这封信,薛白默然了许久。
他匆匆出了玉真观,策马赶到长安东郊想送一送王维,但放眼看去,天地悠悠,官道上已不见了王维的车马。
世事不遂人愿,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些差错。
因此,在这一天,薛白的心情也有了些许不同,不再盯着朝堂上的老狐狸想着斗倒哪个,而是在婚礼之前,尽可能地抽出了时间陪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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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阳院。
李亨在张汀身旁坐下,道:“听说薛白要成亲了?”
“你问我?”张汀道,“倒显得我有别的消息渠道一般。”
她近来脾气不太好,可惜李亨身为国储,私下里面对她也是毫无脾气。
他若是有权,倒是能把太子妃之位给她以哄她高兴。
“嗯?”过了一会,张汀见李亨不说话,侧目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去?”
“没有丧宴,去趟喜宴也好。”
“薛白官位太低了,没有堂堂储君过去为他贺喜的道理。”
李亨沉吟着,道:“我与他多有过节,若能亲自去送个贺礼,方能显一国储君之风度。何况,他是贵妃义弟,这也是我对父皇尽孝的表现。”
“贵妃义弟?”张汀悠悠道:“他比我们还高一辈呢。”
她把手指凑到儿子嘴里任其吮着,笑道:“佋儿说是不是?薛白比你高两辈。”
“别嘲笑父皇了,让人听到是要命的。”
“你想让我去请求圣人?”
“若是我去,只怕要当我又想笼络臣下了。”
“我去也一样。”张汀道:“让你女儿去吧。”
李亨点点头,起身吩咐李辅国,道:“佋儿想见姐姐了,让和政郡主来一趟吧?”
“喏。”
目送了李辅国远去,李亨还站在那沉思。
“在想什么?”张汀问道。
“还是没有李静忠好用啊。”李亨叹道。
“这内侍不傻,很聪明。”张汀道:“但就是还不够忠心,不够尽心?”
“不错。”
夫妻二人说着,话题很快便从这内侍身上移开。
张汀道:“月菟年纪也大了,该嫁人了。”
“是啊。”李亨喃喃叹道:“薛白成亲了……我原本想到女儿可能嫁给他便感到心里堵得慌,如今反而舒了一口气,汀娘有合适的人选?”
“我近来便在想此事,人选有两个。”张汀道,“一是中舍书人柳岑之子,柳潭。柳岑有两个儿子,长子柳澄娶的是秦国夫人,次子便是柳潭,年二十二,相貌英俊,文武双全,我本是替我三妹挑选的,但我三妹守孝不嫁……”
李亨道:“与杨八姨当妯娌?”
这辈份说乱也乱,但其实又不乱,毕竟杨家姐妹还年轻。
“能与杨家联姻总是好事。”
李亨叹息一声,他长子李俶娶的就是杨家韩国夫人之女,却未见杨家有给他多少支持。
“你还有一个人选?”
“是。”张汀缓缓道:“安禄山之子……”
李亨不等她说话,当即摆了摆手,道:“不可能。”
……
那边,李辅国去央求了一番并递了些金银细软,终于是说服了几个宫人去向高力士请求,允和政郡主入宫一趟。
这些金银细软还是张良娣的嫁妆。
他办完此事,见有空暇,便往尚仪局那边走去。
远远地,一群宫娥正在晒宫中贮藏的纸张,其中有一人相貌皎好,做事认真。
“小蛾子。”
李辅国在仪门处探了头,道:“你过来。”
那名叫小蛾子的宫娥抬起头,一见是他,不由笑了出来,原本只是皎好的面容登时有了光彩,她笑起来才是个大美人。
“狗儿哥。”
“还叫我狗儿,都说了,太子给我起了名字,辅国。”
“这名字太大了。”小蛾子道:“我不想狗儿哥有这么大的名字。”
李辅国道:“为啥?”
“我阿娘说,名字太大,人压不住,要招祸事的。”
李辅国挠了挠头,倒是无所谓自己叫什么,四下看了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镯子来。
“给你的。”
小蛾子吓了一跳,道:“这么贵重的镯子,又是太子送的?”
“是,我在宫里,没有用钱的地方,但太子总是送,你来收着吧。”
“狗儿哥,自从你调到少阳院,我心里总是不安。”
“没事。”李辅国道:“我不去争,不去抢。老老实实听话做事,等你放出宫了,我们一起回乡里。”
“那还得好些年呢。”
“没事,我答应过你阿兄,照顾好你。”
原名叫李狗儿的年轻人从来也就这一句话,之后就呆呆站在那。
当年,他陪她到宫城里来,那时甚至都不知道入宫了意味着什么。
“走了。”
“狗儿哥。”小蛾子这才想起把她纳的鞋塞给他。
李辅国心头一热,转身回了少阳院……
而就在次日午后,小蛾子与另外几个宫娥一起被带出了宫。
“这是哪里?”
“百孙院。”
走在前方的内侍回头看了一眼,赔笑道:“你们有福了,圣人挑选宫人赏赐给建宁郡王,你们才貌端正,被选中了。”
小蛾子一愣,停下脚步,当即便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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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什么?”
李亨伸出双手要扶起李辅国,一时却扶不起,只好道:“往后你想要多少对食的宫女,我都会赐给你。”
“殿下,我不要别人……我入宫就是为了小蛾子,我才……”李辅国泣不成声,跪在李亨面前,苦苦哀求道:“她被带走了,不知去了何处……求殿下帮帮奴婢……求殿下!”
“好吧。”
李亨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还叹了一口气,道:“我如今的处境,你也是明白的,唯有尽力而已。”
“殿下厚恩!”李辅国心急如焚,一头重重磕在地上,磕得额头都是血。
好在,就在当夜,太子托张良娣打听到了消息。
“圣人把她赏赐给了盛王,我已让倓儿去向盛王讨要,把人安置到了建宁郡王府……放心吧,来得及。”
“太好了!谢殿下重恩!”李辅国大喜,连忙又跪下,犹豫着问道:“殿下,能不能让建宁郡王放她回乡?奴婢……”
“圣人赏赐的宫娥,谁敢私放了?”李亨无奈道:“但你放心,倓儿一定会保证她的安全,等以后,时机到了,我会作主让你们对食,你能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殿下,谢殿下!”
李辅国感激涕零,磕头如捣蒜。
李亨这才得以把他扶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苦口婆心地道:“经此一事,还不明白吗?人不可一日无权,若没有权力,谁都能踩你一脚。”
“奴婢明白了。”
李亨这才满意,如此,便敢与李辅国商议更机密之事了。
“你想办法打听打听,我义兄王忠嗣何时回长安?是否会去薛白的婚礼?此事对你我非常重要。”
“喏。”
李辅国领了吩咐,比以往便更尽心了些。
他当即去找了负责给弘文馆扫地的一个内侍,要求对方替他打探消息。
“狗儿?你疯了?这种事我怎么能做得了?”
“天宝八载,杨淑妃去世后,你偷了她的扬州水心镜,此事我若捅出去,你会是什么下场?”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阿娘病了……”
“我不管了!”李辅国急吼一声。
“狗儿你……”
“弘文馆正字当中肯定有人与薛白交好,你去找他们探探口风……”
~~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快到了三月二十。
薛白婚期将近,但王忠嗣还没有回朝,据说是想要把河东诸事安顿妥当才起程……由此或可看出,王忠嗣心里是愿意去平定南诏的。
薛白原是希望在成亲前先见一见王忠嗣,后来一想,这般也好,先安安心心地成了婚,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国事。
但就在婚礼前夕,他在从御史台下衙还家的路上,忽然有人远远喊了他一声。
“薛白!”
薛白回头一看,不由浮出了笑容,道:“高三十五郎,何时回来的?”
“刚入长安!将军还在后面,我先行一步,让你留杯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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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