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开门时虽是心中紧张,但真正打开门却是空无一物之时,姜仙凝满心皆是失望之情,不由的轻轻叹了一声。
“阿凝,你因何有些失魂落魄?你盯着这间屋子一直看些什么?如今又是一脸失望,莫不是这屋子你从前来过?”刑岳见姜仙凝有些异样,一时却是想不通。
姜仙凝轻笑一声,提步进了屋子,只见屋中陈设同当年一般无二,依旧干干净净好似依旧宾客如常。姜仙凝轻轻坐在当年君夜殇坐的位子上,抬眼看着刑岳:“如此,你便不觉得熟悉吗?”
刑岳回望着姜仙凝,眼中略有些闪烁,但依旧一脸迷惑。
姜仙凝看了看刑岳轻轻点了点头:“你当时被封了五识,定是不认得。当年我和师尊便是自这里遇见了君夜殇。”
“这里?”刑岳一时也是惊讶起来。
“正是这里,你和阿水被封了五识就捆在那里,我可是拼了性命打的手脚发麻也未能救得你二人,倒是被君夜殇捉住,随你们一同扔进水牢之中了。”姜仙凝站起身指着屋内一处空地,给刑岳细细讲解。
二人在屋中聊得够了,便又再回到走廊上。刑风几人正将二楼所有房间一一打开查看,竟是全都如同此屋一般,除了洁净的摆设便都空无一物,并不似街上和一楼有众多影像熙来攘往。刑风一一查看了房间,便急忙催着众人速速选了房间休息一时,眼看佚城便要天黑,不晓得这一黑要黑到几时,若是遇到影大人,相对一战亦是不知要战到哪日。
姜仙凝自是同阿蔓住了一见,刑家三兄弟住了一间,清静怀诚住了一间,剩下最后一间姜问曦才迈入房中,魑离竟也挤了进来。
“姜真人,其他人都是挤着住的,你总归不会要自己住一间,将我再赶到其他三四人一间的房中吧?”魑离以手抵着姜问曦正要关闭的房门,倚在门框之上,一脸妩媚之态,笑靥如花。
姜问曦略略犹豫了一瞬,便转身松开了屋门,总归二人都是无需睡眠,只静坐调息便好。魑离亦是如此,因此虽是不愿与之同房,也没得如何理由拒绝,便由着魑离随意便好。
一时分好房间,姜仙凝同阿蔓齐齐坐在屋角的床榻之上,拉着手说些分别后的相思之情,又纷纷讲述着离别后自己发生的事情。说到三界之战后众人围攻缥缈之事,阿蔓竟忽的一下站起身,以手捶着床幔忿忿的道:“什么仙门,什么世家,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落井下石之人。当年他们来佚城,找佚城不到之时便是相互责备相互推脱,根本无人再细心找寻,只是一推二二推三,当时阿蔓便觉得这些仙门正道并非善类。如此一看便更加不像了。”
姜仙凝微叹一声:“世人本就如此,见风使舵人云亦云,这便是人性。也罢,反正死也死过一次了,反而更加通透了,许是还要谢谢那些个逼死我的人。想起来他们也并未得逞,我不是仍然健在于世间。”说着,姜仙凝惬意得微微一笑,好似早已忘记当年被打下断魂崖时的绝望。
“姜姐姐还真是豁达,若是我定是忍不得。”阿蔓转过头,眼中似是闪过一丝仇恨,不过只是一瞬,便又笑的一片温柔,“不过既然大难不死,日后定然会有大造化。”
姜仙凝一向观察甚微,阿蔓的丝丝表情皆是尽入姜仙凝眼底,但姜仙凝一时想不出阿蔓因何而恨,想着许是自己看错了,便也不甚在意,继续同阿蔓聊了一时,二人因着明日还要深入佚城,便早早睡下了。
姜仙凝睡得并不安稳,如今自己没了功法,若是影大人此次知晓众人行踪,夜半前来偷袭,自己确实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靠着阿蔓来略略抵挡,但当年阿蔓不过是个孩子功法自是不必多说,今日亦是不知其深浅。若是影大人前来,还得靠着自己怀中这些个符篆才好。
一时脑中胡思乱想心中混乱,迷迷糊糊不知身处何处。不知在床上辗转反侧迷糊了多久,姜仙凝耳中忽的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萦绕在耳畔。一瞬间,姜仙凝醒了过来,微微睁开双眼,身畔睡着的阿蔓竟是不见了踪影。姜仙凝心中咯噔一声,立时清醒。
缓缓转头向屋里巡视一圈,并未看见阿蔓身影,姜仙凝自床上爬起身,在怀中摸了一张清明符贴在自己额头,透过符纸借着月光姜仙凝在屋中仔仔细细观察了一圈,并未有任何一样,说明并无幻象和结界。
如此,阿蔓便果真不在屋中。便是自己此时只是个普通人,但今夜睡得甚是轻便,若是有人进屋捉走了阿蔓,自己绝无可能毫无一丝察觉。如若是阿蔓自己走出了屋子,又是因着何事?
姜仙凝缓缓自床上爬起身,满心疑惑的闪在窗边,掀开一条窗缝向路上望去。此时路上清清静静,倒是一轮明月分外明亮,高高悬在天际将一条主路照的清清楚楚,却是没有一个人影。
姜仙凝想着,不知何时佚城也有了月亮,正待关上窗户去楼下找一找阿蔓,只见远处一个细长的黑影闪了一闪,隐在后一排屋舍之中。看身形,那黑影竟是阿蔓。
姜仙凝记得后一排屋舍里锁着的是各种魂息,阿蔓应是并不了解佚城,怎得自己半夜里跑到后面去了?莫不是出去迷了路,还是什么人有意将她引了去?
姜仙凝想着心中有些担心,悄声关好窗户,蹑手蹑脚开了屋门,下楼,奔着阿蔓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夜晚的佚城甚是阴冷冰凉,一阵阵阴风顺着脖领钻入衣衫,瞬间便泛起一层鸡皮。一时间只身一人跑上大路,姜仙凝心中竟有些隐隐的恐惧。若是出门之时叫上师尊和魑离便是最好,此时若是果真遇到影大人,自己定是毫无反抗之力,仅凭着几张人间下三清的符篆便是用自己的血浸个湿透,于影大人而言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心中一边暗暗叫着苦,但脚步却是并未停下,一步步向后一层屋舍的黑暗中走去。前一排屋舍大多高大雄伟,严严实实挡住后一排屋舍的月光,此时姜仙凝便是一个转弯歪进了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中。
姜仙凝如今没有神识,探不清前方状况,只凭着本能于一间间屋舍中穿行寻找。略略循着适才在酒楼中猜测的位置探了一圈,却是并未见着一个人影,也并未有甚妖邪之物。姜仙凝心中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但每次心中疑惑的幻觉皆是并非幻觉,此次亦是不像幻觉,况且自己头上贴了清明符并不容易陷入幻觉之中。
又在附近转了几圈,仍旧是四处空无一人。姜仙凝又转了几圈,走的远了一些,但一间间屋舍并无任何变化,静静伫立于黑暗之中,死一般沉寂。便是曾经隐隐泛着微光的魂息如今也是一团漆黑,自屋门缝隙中望去,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好似当年满屋的魂息俱已成了一片死灰。
姜仙凝犹豫着,怕自己走的太远若是遇到妖物无法应对,况且众人本就怀疑如今的佚城是影大人有意而为。若是单独一人碰上影大人,一时战死倒也算了,若是被捉了去,不知又要如何要挟师尊。
想到此,姜仙凝停住脚步,转身走回大路。白日里熙来攘往的幻象如今早已不知去向,空荡荡一条平坦的路途洒着一地淡黄的月光,独自一人拖着颀长的影子于无垠的金黄中踯躅而行,姜仙凝忽的有种感觉,这散着幽光的道路竟好似黄泉之路,这一去竟不知前方是天上,人间,还是地府。
如今做个普通人,姜仙凝胆子似是比曾经小了不少。心中竟常常生出许多恐惧,如今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又一时想到黄泉地府。姜仙凝竟是暗暗竟出一身冷汗,再不敢胡思乱想,只用力暗了暗头上符纸,一低头奔酒馆方向跑了起来。
不多时,姜仙凝又回到了酒馆,酒馆中依旧一片寂静,似是并未有人知晓自己于黑暗中跑了一圈。轻轻推开大门,门竟是虚掩着的,随着姜仙凝的手,大门吱吱呀呀的缓缓打了开来。
姜仙凝站在门口,悄悄的向门内张望着。自己记得十分清楚,当时出门之时回身将大门关的严严实实。若是中间无人醒来,大门因何就变成虚掩着了?若是有人醒来,知道自己出了酒馆,竟不出去找寻自己,而是又回屋继续睡觉?一众人等,姜仙凝实是想不出谁能如此不顾彼此情谊。
张望了一会,姜仙凝确认除了大门,屋内并无任何异常,才缓缓抬腿跨进了酒馆中。酒馆内门头上的风灯如今已经熄灭,整个酒馆除了大门外洒进的月光照亮门前的一片地面,其余便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姜仙凝站在门口,又犹豫了一时,不知这黑暗中是否隐藏着什么。正举棋不定之时,只听二楼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像是屋门碰撞之声。
姜仙凝一个闪身,躲在门边的阴影之中,静静抬头盯着二楼走廊。一个黑影自走廊尽头现出一片模糊的轮廓,黑影缓缓向二楼围栏边移动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姜姐姐,是你吗?”竟是阿蔓的声音自楼上传来。
姜仙凝依旧躲在黑暗中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适才所见街道远处的黑影必定是阿蔓,自己出去寻找时并未看见任何人,听见任何动静。阿蔓是从哪里绕过自己回了酒馆房间的,便是果真是自己出门寻找时,阿蔓又折了回来,但外面街道一片死寂,若不是刻意隐藏声息又是如何一声不响的同自己擦身而过的。此时楼上隐在黑暗中的一团影子,越想越是诡异,此人到底是不是阿蔓,实难猜测。
“姜姐姐,到底是不是你?”阿蔓又轻轻叫了一声。
姜仙凝依旧没有动。只听楼上又传来一声喀嚓声,只一瞬一条白色身影忽的自一间屋中闪出,一晃眼的功夫便自二楼廊上飘飞而下站在姜仙凝面前。一甩袖用真气关了两扇屋门,转手拉住姜仙凝向楼上走去。
“师尊,”姜仙凝自身后轻轻拉了拉姜问曦衣袖,紧走几步贴在姜问曦身后轻轻说道,“凝儿有话说。”
姜问曦并未作何反应,依旧拉着姜仙凝的手,缓步走上二楼。二楼廊上果真站着阿蔓,见到姜仙凝上来,脸上露出一片欣喜。
“姜姐姐,你去了哪里?刚才我叫你你怎么不答应我?害我吓了一跳,以为进了什么妖物。”阿蔓说着便上前来抓姜仙凝的手,但姜问曦挡在两人中间,微一用力,姜仙凝便被拉在身后。阿蔓站在姜问曦身前,怔了一怔。
“姜师傅,你拉着姜姐姐做什么?姜姐姐你头上贴的什么东西?”说着,阿蔓缓缓向后退了一步,似是心中想到什么可怕之事,“你们……”
阿蔓犹豫了一时,忽的笑了一笑:“我本是怕姜姐姐自己跑出去危险,出来寻找,既是同姜师傅在一处,我便回去睡觉了。”话未说完,阿蔓一个转身跑回了屋里,咣当一声关上了屋门。
姜问曦见阿蔓进了屋子,才缓缓转身拉着姜仙凝进了自己屋中,魑离本是站在门口倚着门框看戏,如今见二人进屋便抬手关了屋门,转身坐在桌前,缓缓道:“好了,说吧,发现了什么?”
姜仙凝见二人见怪不怪,似是已知晓什么,便把适才阿蔓之事统统说了出来。
“阿蔓特意在佚城外等候我们便是一件不寻常之事。”魑离幽幽道。
“正如阿蔓所言,我两人体内却是有一对蛊虫,当年离开苗寨之时她说不想除了我俩体内蛊虫,或可偶尔联系一二。前时阿蔓提起我一时想不起,慢慢的却是越来越真切些了,好似确有此事。”姜仙凝拖着下巴,回想了一阵,心中不知为何没来由的有些别扭。曾经苗寨之事竟是忽的有些模糊,又好似忽的有些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