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派联军逼上重阳宫至此,这一系列事情发展看似合理,却总是透着蹊跷。江远忧心如焚,一连几日不停地催马快行,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连日的飞奔弄的江远人困马乏,好不容易赶到了扬州城,马儿却罢工了,任凭江远怎么催促,就是不肯再跑了。距离六和帮只有一日之遥,也罢,就在扬州好好休息一番吧。
江远牵着马儿进了城,最想做的就是找间客栈好好吃一顿,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可却偏偏事与愿违。
“江兄?你怎么也来了这扬州城?”身后有个声音传来,江远回头看去,原来是曾在傅府中见过的叶一凡,江远对此人印象不错。
江远也不卖关子,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略去了关于何进之死的推测,只说是怕众人误中了东厂的奸计。
“哦你怕他们打起来啊,那你不必担心了,他们两天前就到六和帮了。”叶一凡一脸轻松,扬州离边城一日之遥,消息传播的很快,江远连日来只顾赶路,从没有停下来打听一下风声。
“什么意思?”江远心中一惊,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看来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你来的晚了,各派联军早几天就到了,刚来头一天他们就去找六和帮算账去了。可惜呀,这边刚刚把六和帮总部围住,沿海的海民们就知道了,拿起锄头扫把差点没把他们赶出去。别说江城的百姓,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们都来了,嚷嚷着叫他们滚蛋。十几个门派啊,愣是连六和帮的大门都没摸着就被人赶跑了。”
“什么?被老百姓赶跑了?他们还怕老百姓?”江远一脸不可思议。
“怕,怕着呢。没练过武的百姓真打起来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他们若真敢动手,传到江湖上他们就不用混了,说不定还会被官府当土匪剿灭。”
“然后呢,他们就散了?”如果说之前发生的事情江远是没想到,那么这件事江远是跟本想不到。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六和帮在江城护一方平安,百姓们反过来保护他们,也没有什么说不通的。
“散了?怎么可能!且不说何进死的不明不白,那可是《宋武秘籍》啊!武林中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
“那他们怎么办?”
“怎么办?耗着呗。进是进不得,退又不甘心。他们想找间客栈住下都没人做他们生意,这几天缩在城外的一处破庙里缺衣少食的,可心酸了。”叶一凡撇了撇嘴,又道:“这大冷的天,也真是挺难为他们的。昨日就连备倭军的将军都出面调解,也不知道他们最后走了没有。”
江远一阵无语,事情的发展太出乎意料了,不仅边城的百姓们处处维护六和帮,就连官军都出面调解,瞿韩青已经逐渐把六和帮发展成他希望的大帮派了——就连各派联军逼上重阳宫时附近的百姓也没有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更不用说官军,就这一点而言,六和帮已经足以与四大门派相提并论,只是江湖上其他门派偏执的不肯承认罢了。
“如此说来,这件事就快要结束了?”
“结束?怎么可能!昆仑派可是死了一个掌门啊!若你是昆仑派弟子,就这样收场,你干吗?即便这件事情瞿韩青能解释清楚,那么凶手要不要抓?《宋武秘籍》要不要找到?”叶一凡翻着白眼:“我们还是去找地方坐下,再仔细说吧。”
江远发现这小子对扬州城非常熟悉,三转两转便来到了一处……呃……青楼?
“叶兄?咱们不是要说事情吗?为什么要来这……烟花之地?”江远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是个风流少年。
“谈事情为什么不能到这里来?有佳人为伴,佐以美酒,指点江湖岂不快哉?”叶一凡大笑,拍着江远的肩膀半拉半推的往里走。
这样不好吧?江远有些抗拒,架不住叶一凡盛情邀请,半推半就的来到了门前。“醉仙苑?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江远抬头看见门上挂着的匾额,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江远发现这里与别处的青楼大有不同,没有莺莺燕燕的吵闹,却多了些抚琴弄弦的丝竹之声。客人们大多也斯文儒雅,全然不似别处的呼喝吵闹,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是处谈事情的好所在。江远都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处青楼了。
叶一凡拉着江远上了二楼,径直来到一间雅室,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两位姑娘上门,在桌上摆了些酒菜,而后便坐在琴台后弹起了小曲。耳边阵阵丝竹之声,窗外车水马龙,江远感觉好不惬意。
“叶兄,这是……”
“我可算的上这里的常客了,这间雅室便是我常来的地方,一般没什么人会来。”叶一凡把玩着酒杯,漫不经心的答道。
抚琴的侍女抿嘴笑道:“这位少侠有所不知,叶兄这半年来几乎天天都在我们这里,醉仙苑人人都认识他,苏姐说了,这间雅室以后就留给叶兄,不招待其他客人了。”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放松,所以也就没什么规矩。
“哦?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天天都要来呢?”江远饶有兴致的问道,这里面肯定有事情。
“还不是为了沧月姐姐啊,燕儿可是听说了,那天在傅府叶兄一见沧月姐姐魂都要丢了,死乞白赖的追来,在扬州一住就是大半年,但凡沧月姐姐表演的时候他可是一场不落。可沧月姐姐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我们都劝他放弃,可他还是天天来。”燕儿道,“痴情的我们不是没见过,像这么痴情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叶一凡一言不发,壶中的酒已少了大半。江远心知这个问题触及到了他的伤心处,于是转移话题问道:“叶兄,你说各派联军在六和帮若是找不到答案,又会怎么收场?”
叶一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那就乱套了,现在还有东厂推波助澜,祸及整个江湖也不是不可能。可惜现在你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
江远默然,一切的关键都在于《宋武秘籍》,秘籍找到了,凶手便找到了。
雅间中的几人各怀心事,都沉默不语,只剩悠扬的琴声缠绵。忽然有人推门而入,竟然是沧月姑娘。沧月轻移莲步,径直坐在了窗边,笑道:“我说这雅间怎么又有琴声,原来是叶公子来了。江公子许久不见,青蛇姑娘近来可好?”
不愧是醉仙苑的头牌,这气度不像个风尘女子倒像个大家闺秀,无论举止或是言辞皆是落落大方,这样的女子为何会沦落到这烟花之地?江远并非油嘴滑舌之辈,尤其是面对蒲沧月这样的美女,摸了摸下巴以掩饰突然出现的不自在感,道:“有劳姑娘挂念,在下一切安好,青蛇她也安好。”
沧月察觉到了江远的不自在,斟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道:“当日在傅府献舞之时未曾察觉,后来才知道青蛇姑娘竟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不过请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出那个人,为青蛇姑娘出出气。”
找到那个人?江远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大半年来傅恒早已把当日来往的客人来回滤了几遍也没有个答案,醉仙苑居然敢夸口说要找出?不过,若是她们真的能找出来,那么说不定也可以顺势揪出那个偷听他们对话并传出去的人,这样一来事情也许会有转机。“那就多谢沧月姑娘了。”
叶一凡见到沧月进来时便心起波澜,稍稍定了定心神,故作镇定道:“沧月姑娘来的正好,江兄他正为各派联军围攻六和帮之事烦恼,可否请姑娘为他开解一番?”
沧月姑娘抿嘴笑道:“此事来龙去脉我也有所耳闻,想来江兄也感觉到了,整件事从一开始就被东厂利用。当然,如果没有你那句话,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所以眼下这件事的症结看似是在于《宋武秘籍》,实则在于东厂。要想解决这件事,必须要从东厂和江湖的联系下手,切断了这个联系,令东厂失去了江湖上的影响力,那么即便《宋武秘籍》找不到,那也只是一时之乱,不久便自会平息。”
江远没想到一个女流之辈竟然对武林之事有如此深的见解,一针见血的只出了问题所在,看来沧月姑娘也并非只是花瓶而已。江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之前一直追着《宋武秘籍》,完全是被东厂的人牵着鼻子走。姑娘真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不过还想请教姑娘,东厂与武林的联系究竟是何人?现在何处?”
“请教二字不敢当,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在何处。不过依我看,他必然就在联军之中,且是个有一定名望之人。”沧月姑娘皱眉道。
江远脑中浮现出一个人来,此人曾带领各派联军第二次逼上重阳宫,崆峒派掌门——申不恶!
“看江兄的样子,似是心中已经有了线索?”
“沧月姑娘,依你看,崆峒派掌门申不恶是个什么样的人?”
“未曾谋面,不好评价。不过真正的幕后黑手不会站到明面上来,他只会在背后操纵事态。江兄不妨想一想,目前为止,何人获利最大?若此事发展下去,谁又会是赢家?”果然是一代奇女子,心智谋略非同一般。
见江远开始思索,沧月姑娘又道:“若是江兄真的想要解决这件事,那么必须要加快脚步了。前几日听闻瓦剌屡犯边境,皇帝打算御驾亲征,东厂的总管王振也会随军出征且要身居要职,他必然会带走心腹之人。所以一定会在出征前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也包括江湖上这些事。不过,若是他们急于解决这件事,那么必然会漏出马脚,这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但若是连皇家的事情都能打听出来,醉仙苑……醉仙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