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自己的愚蠢。同时他又害怕,怕儒家的基业断送在自己的手上。
他心里暗暗大骂那个王八蛋干的事。
坐在上面的隆历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方敬衡,他很想把这老东西杀了解恨,可是他知道不能这么干,隆历不是个暴君,如果他为了一时痛快把他杀了,那事情就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反而让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有机可乘。
到时候不仅是儒家和天下士子,就连朝廷内的一些官员都要跟他对着干。
隆历很无奈,朝廷与儒家是绑在一起的,没有儒家,就没有朝廷的官僚体系,两者是缺一不可的,可是文人聪明却又愚蠢。
民间有句俗语:读书都读到狗身上了。说明了文士,只顾读圣人书,连世间人情事故都不懂,在明眼人里都看的出来,这是有人故意引导的,可是文人就偏偏上当了。
当然文士没有那么傻,但事情都已经发生这样子了,退了脸上挂不住,没面子。读书人就喜好个名,这是天下儒家门人的致命伤。
隆历眼神冷厉,怒声道:“你是说朕错了?朕全头到尾都是错?包括朕吞并西韩和东吴一统天下也是错的咯?”
这话一出,包括跪地的方敬衡,全场的人都吓得头冒冷汗,隆历一生最骄傲的事迹就一统天下,结束割据分裂的情形。
方敬衡面若死灰,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御书房内,顿时异常安静起来,一旁的闭眼养神的赵芳睁开双眼,看到隆历坐在椅上一言不发,下面,方敬衡低头跪在地上,,他慢慢走到隆历身边,俯身附耳道:“陛下,这关乎官吏的管理事件,现在问罪方祭酒也没什么用,何不叫夏首辅和徐次辅呢?他们是百官之长,更应该叫他们过来,一起商量。”
隆历听了,点点头,刚准备宣夏正与徐谓见驾,就听到外面的内侍喊道:“启禀陛下,夏首辅与徐次辅求见驾。”
“呦,他们倒是知趣,还知道主动找朕,让他们进来。”隆历冷笑道。
外面的夏正与徐谓两人相视苦笑,两人虽然是政敌,可是这件事他们不得不携手共进,因为这件事的发生,朝廷里的一些官员肯定是跑不了,隆历肯定会对他们大肆变动,这会对他们的力量会大大削弱,因为朝廷现在分为夏党和徐党与皇党,三党分立。
夏党是夏正为首的行政派,徐党是以徐谓为首的都察派,而皇党以隆历皇八弟,燕王为首的勋贵派。
说来也奇怪,夏正是西韩旧地庆州人士,徐谓是苏州人士,而燕王是皇室,三党正代表旧时三国。
是不是隆历有意为之还是命运使然?
看着前面的勤政门,过了勤政门再走几分钟就到御书房了。夏正看着和自己争斗多年的政敌,笑道:“徐老弟,我们虽说政事相争多年,可都是为了大夏,为了百姓。现在这时候,我们要同共进呐,不然你我都要伤筋动骨,你觉得燕王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徐谓那里不知道,这老家伙半威胁半拉拢,谁叫人家是首辅,势力也比自己大点,默默叹了口气,本来并肩同行的身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身子微微屈躬,脸上假装讨好的笑道:“夏老首辅说的是,这次我们定要同舟共济,应付这难关。”
突然徐谓脸色笑意慢慢消失,苦这脸道:“可是就算我们能应付过去,可难免还是会减弱势力,你老不要紧,家大业大,徒子徒孙多,可是我这......”
夏正听到徐谓还没说完的话,脸上显出一丝冷笑,还敢提要求讲条件,夏正顿时停下脚步,比他少一步的徐谓也停下,夏正眯眼看着这位比自己少二十岁的政敌,徐谓年岁四十,三十五岁替换当时告老的张次辅,入阁直接次辅,这是当时完全不敢想象的,主要是两点,第一是三十六岁就入阁,这完全打破了当时的记录,之前记录是大夏的名相王居姚,三十七入阁,居然比王居姚少了一年;第二是入阁直接就当次辅,如果说前面还要机会的话,毕竟名相都有过,可后面连王居姚都不曾,王居姚当时是熬了十年才当上首辅,而徐谓直接就次辅。
当今入阁有两种方式,一是资历,六部与内阁互相推人投票,但这基本就得一步一步,王居姚就是这样的,还要另一种就是皇帝直接任命,可是基本之前全都没有,因为这是种类似作弊的方式,如果皇帝高兴叫一个四五六岁的孩童当内阁首辅呢?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所以第二种基本都被人们忘了。所以当隆历命名不经传的徐谓入阁还当次辅时,整个朝廷内部都沸腾了,说徐谓资历不够,还说他之前就根本还没达到入阁的资格,还要六部与内阁投票等等。
可最后,隆历人家压根不在意,直接派个内侍对他们说了一句,皇帝有权任命内阁职位,还特意说明了在《夏律法》的第二部第八章第二十一页第五条,最后才平息众怒。
徐谓果然不负隆历所望,不到四五年的时间就建立起不比夏党与皇党的徐党。且徐谓政治能力也很强,当时的行政与兵权都被夏党和皇党把持。就剩都察这些人,没人要。按道理,都察是属行政权之内的,但都察都察,职责就是要监察,谁要这个监视弹?谁可都不想后面有个跟屁虫,每天看着自己。所以变得爹娘都不疼的鸡肋清水衙门,都懒得派人去各地巡察了。
而靠皇恩蒙垂刚进内阁的徐谓,一没人脉,二没势力,一个没有实力的次辅连尚书都不如,所以他立马就瞄上了都察系统,正好他与都察那些人一样,都没人要,他虽说有隆历蒙恩,可是那还是对抗不了别人,所以他收服了都察系统里的人,掌握了国家的监察系统,然后又上书隆历,要扩大监察系统,割除监察与行政的关系,独立于另一个系统,建立都察院,然后上至六部,下至县衙,各个部门都要有都察院的人监视,但只有巡查监视权,没有行政权。
导致都察院权力扩大,徐谓,这位靠皇恩而登上内阁次辅的男人,这时才被所有人知道,原来他,不是好惹的,而且已经建立起能和夏党与皇党抗立的存在。
夏正抚须,咳嗽了几声,对着一脸讨好的徐谓笑道:“放心,徐老弟,你的都察院到底和我的行政院都属文官体系,属于内斗,燕王他们可是一群大老粗的武人,身为文人的我们肯定要一致对外的,你说对不对呀?”
徐谓听了夏正的话,心中大定,知道这老家伙是答应保他了,但保的程度是多少,他就不知道了。
好歹有个安慰,徐谓又吹夸几句夏正,夏正不以为意,他们都是深谙官场多年,是人话还是鬼话都听的出来,只是笑了笑,就不再说话,两人一直行至勤政门,那里已经有个小内侍在那边等他们了,看到他们两人到来,他立马躬身弯腰行礼道:“两位大人总算来了,陛下已经答应见你们了,快点随咱家这吧。”
两人在小内侍的带领下,向御书房走去,夏正来到内侍旁边,手在怀里掏出一锭金子,默默的递在内侍手上,内侍也是经历过很多次贿赂,接过放入怀里,对夏正小声道:“陛下刚才召大祭酒进去了,好像很愤怒,我在外面值勤都听到里面的桌子翻倒的声音。夏首辅和徐次辅,他们俩要小心点,别再惹怒陛下了。”说完就闭口,默默把他们带到御书房门口,便退下了。
两人在众侍卫怜悯的目光下,慢慢走进房门,看到跪在地上的方敬衡,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他们怀着忐忑的心情,向在上面的隆历慢慢的行跪拜礼。
坐在上面的隆历看到自己帝国的两大重臣在此,没好气的对他们说道:“你们俩有什么话要跟朕说呀?或者也给朕一个交代?”
“微臣惶恐,请陛下恕罪”!本来两人已经站起来了,一听到隆历这话,又吓得马上跪下。
他们知道,这位他们侍奉已经十多年的陛下,事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他们可不像那方敬衡一样,一头脑热居然与隆历对着干。
“哼,一群废物。”看着在堂下求饶的臣子,隆历一肚子的气使不出来,他知道这件事和他们的俩没啥关系,但跟他们手下及管理不当有关。
一旁的赵芳,看着场面又一度沉寂,清清嗓子,对着下面那两位辅国重臣慢悠悠道:“两位大人,你们俩来只是让陛下恕罪的吗?”
跪在地上的两人,眼神互视,对呀,怎么把事给忘了。于是资格和职位最高的夏老首辅便慢慢站起来,拱手对着隆历道:“陛下,这次我和徐大人前来是有事禀报的。”
“哦,何事?”隆历闷声道。
“陛下,自南巡后,各地学子便开始纷纷大骂,骂朝廷甚至骂陛下,这是微臣们的错。”说着又跪下。
他见到隆历没哼声,便继续说道:“君父之忧,我们臣子应当为其分忧,所以我便找到内阁的所有同僚,在一起商量此事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一听这话,隆历有了兴趣,他现在最烦的就是天下学子的骂声,就算他武道再高,权势最高?可是还是很烦,天下众怒是最可怕的。
“想到什么办法?”隆历不是傻子,他既说了这件事,还过来了,就肯定有办法。
连跪在一旁的方敬衡也很好奇,内阁他们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
夏正微微一笑,起身对隆历道:“陛下,这件事大部分主要是徐大人的主意,就让徐大人为陛下讲解吧。”
“嗯,徐爱卿,你给朕讲讲,你想出了啥好办法。”
徐谓也许是没有跪那么久的缘故,迟迟站不起来为隆历讲解。隆历看着跪在堂下徐谓,有点好笑,慢慢抬手,一股武气凭空出现在徐谓的周围,徐谓感觉像是被人给扶起来似的,慢慢的站起,徐谓知道这是隆历做的,便拱手道:“谢陛下。”
“好了,我们君臣有啥客气的,你说出你的办法吧。”隆历笑道。
“是”!徐谓捏了下自己鼻子,这是他的习惯,每当他认真的时候都会捏下鼻子,这是从前一位故人教他,可惜已经不再人世。
“陛下,臣从内阁那里大概了解事情原委,无非说当地官员借陛下南巡趁机对治下百姓搜刮,导致民愤,再加上有心人的引导,用天下文士喜好名声的心理,让天下学子对朝廷产生不满,其实事情很简单,第一步,把那些主要涉事官员押解回京,当这天下人处斩,派出都察院的人去各地进行巡查,还要大量宣传朝廷对此事的重视。”
“嗯,此事可行,还有呢?但但这样不能平息吧?”隆历问道。
“陛下英明,的确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方祭酒的帮忙,方祭酒需以儒家掌门的身份要求天下士子停止这种行为。”
说到这里,徐谓眼神阴冷,继续说了让大家惊愕不已的话,连夏正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只见徐谓一字一句道:“如果还有士子再继续作乱,杀之,杀一批还有另一批作乱,再杀之,止为停!”
隆历看着自己推荐而坐上帝国第二把交椅的人,哈哈大笑。
徐谓也和隆历一样,也哈哈大笑。
众人不明所以,只有一旁的赵芳知道,会心一笑。
待众人还没缓过来,只见刚说完惊世骇俗的男人又拱手向隆历道:“陛下,这种事情只能预防一时不能预防一世,臣为了这件事还想出了第二步。”
“你继续说.”。经历刚才的事情,隆历心情大好道。
“陛下,现在天下文士都是在儒家开办的学堂学习,他们只听儒家,而不听朝廷,朝廷唯一开办的国子监只招收官宦子弟,而天下毕竟是寒门的较多,所以臣请陛下下旨开办官学堂,学堂由当地官府出资开办,向天下寒门子弟免费开放,教其忠君爱国思想,还有讲学教师要有朝廷认证任命才能讲学,不能让有心人讲学宣扬对朝廷不利的思想,这样朝廷控制了文人,控制了言路,就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旁边的方敬衡瘫软在地,这样子,儒家还是儒家吗?这岂不是儒家以后变成朝廷的?他以后该怎么像儒家诸位先人交代。
如果先前徐谓那句话对他只是吃了一惊,那现在徐谓的话就算要了他的命。
“好,不错,朕喜欢,就按徐爱卿的话去做,不过朕还要加上几条,以后科举只允许官办学堂的人参与,官学堂的费用让地方衙门全部出资,怕地方官员会有抵触,就让中央与地方各出一半,在各地设立教务处,归国子监下辖,不用听地方衙门指令,管理讲师和官学堂的事宜。”隆历对众人道。
“陛下英明。”众臣齐声道。
“赵芳,按照刚才的意思,拟旨,哦对了,天下减赋三年,让百姓喘口气。”
“是,奴婢知道了”!赵芳用那沙哑的嗓子道。
隆历见到事情解决,心情大好,看着堂下众人,当看到还跪在地上的方敬衡时,笑容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