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槿,当年师父留下遗愿,命你守护未央,守护仙界,守护天下苍生,是否禁锢了你一生?”杨熹语重心长的话语在炼心池旁回荡。
“师兄多虑,这本是我份内之事。”水沐槿淡淡的声音不带温度没有起伏。
“师弟,这么多年你清心寡欲,一心修行,却也练就了你的冷心绝情。千百年来,你心系未央,心系天下,却从未为自己想过。现如今你收那丫头为徒,处处庇护,是否她就是你千年来的一己之私?”
水沐槿一双清明的眼睛虚无地看着前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连呼吸都没有波动。
“师弟,如果有一天一定要你选择,苍生和徒弟之间,你会守护谁?”杨熹问出口的话咄咄逼人,非要他现在就选择出个结果。
“师兄,不会有选择的那一天,而且苍生是我水沐槿一辈子的守护。”水沐槿淡淡的话语出口,杨熹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沐槿,掬幽幔和溯天梭一直是在你这里的曲台殿,前几日我察觉绛云阁底关押的那魔似有动静,所以我想是不是将掬幽幔和溯天梭移至绛云阁,我再用浮尘诀催动神器的力量,将那魔物震住。”杨熹试探地叙述着,一双探究的眼睛注视着水沐槿。
水沐槿半晌都没有出声,只是双眼没有焦距地直视着虚空,在听到杨熹如此说的时候,指尖几不可见地微微颤抖。
“沐槿?”杨熹追问着。
“师兄……”水沐槿叹了口气,终是将心中所想道出,“宁葬沫要我用两样神器去换醉儿。”
“师弟!你可是动摇了?”杨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师兄,日后我自有办法再将神器夺回。”
“沐槿,你!”杨熹颤抖着用双指指向水沐槿,惊愕的眼神夹杂着愤怒和不可思议,“你千年来的清誉岂可为这个小丫头毁于一旦?你知道神器落入魔界的后果吗?你守护的苍生很可能会颠覆,这就是你选择的苍生?”
水沐槿面对他的指责,气息有丝混乱,却未开口。杨熹正要继续义愤填膺,水沐槿淡淡地开口打断了他:“师兄,她是我唯一的弟子,请成全我千年来的一己之私。”
此话刚落,杨熹颤抖的就不只是手,震惊过后所有情绪化作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我从来都不能奈你何。”
杨熹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不要只身前去,魔物多狡诈,到时候师兄陪你去。”这么久以来,杨熹对门中弟子严厉,对人严肃,却待这个冷冰冰的师弟如亲兄弟。他也一直希望这个师弟能有人气一点,可是他现如今的些微改变确实对自己的弟子,万万不可是自己担心的那样才好。
水沐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明的眼里多了丝暖意,随即恢复冷清,一缕晦暗爬上眉头,“醉牡丹”!或许他该违背祖训上绛云阁底去问问那魔物。想法立即被自己否决,步履生风地往曲台殿而去。
司尘殿内,朱颜醉与宁葬沫又上演了一场骂戏。
“你个死变态,什么时候放我走?”朱颜醉基本上把宁葬沫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
“醉丫头,呆在这里不好吗?”宁葬沫紧皱着眉头,他都将她当宝贝供着了,端茶倒水还陪笑卖乖。
“好个什么什么啊?!整体呆在这个给我喂毒让我痛的地方,谁知道那个死老头会不会突然又冒出来喂我吃什么毒药啊!而且你们这里是魔窟啊魔窟,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不要在这里呆着!”朱颜醉边气愤地嚷嚷边上串下跳地抗议。
听到她那句‘给我喂毒让我痛’的时候,宁葬沫邪气的笑脸顿时怔愣住,一抹痛楚擦眼而过,不动声色地听着朱颜醉继续骂着。
朱颜醉骂得累了,就着递到她嘴边的茶杯,一仰头将茶水喝了个精光。随机意识到不对,视线瞟向宁葬沫,看着他手中空空的茶杯,有些别扭地擦了擦嘴,接着大声嚷道:“你又给我喂了什么毒药?”
“你也太后知后觉了吧?要是真是毒药,你也已经吃了啊。”宁葬沫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愉快地荡漾着,不经意流露出的疼宠看在众多下人眼里又是引起一阵骚动。
“也是,不管了,反正我已经中了那什么‘醉牡丹’,无所谓再多毒点了。”朱颜醉破罐子破摔地说着,“不对,那我也要离开这里,我要我师父,我要跟师父在一起。”
说着就自顾自地往殿外走。
“丫头,丫头。”宁葬沫跟在他身边,急切地说道,“以后就住在这司尘殿好不好?仙界有什么好?他们要你受残月鞭之苦,师父有什么好?他都不信你,眼睁睁看着你受残月之痛。”说着恨恨地哼出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泄恨一般。
“不,师父是心疼我的,师父还替我挨鞭子了,师父相信我的!”朱颜醉急忙辩解,生怕他们误解了师父一般,最后似在给自己打气,“恩!师父就是相信我的,师父是迫于无奈才打我的。”
“傻丫头!那你身上的毒呢?你师父能解?而且你现在身处魔宫,如果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回去,你能确定你师父不会认为你跟魔宫有染?会相信你?”宁葬沫字字如针般扎进朱颜醉的脑袋里。突然就没有刚才的信心十足了,师父会相信她吗?她犹豫了。如果让师父发现她身上中了“醉牡丹”的毒,师父是否就能怀疑到自己当时上未央的初衷?
到现在这个时候,她担心的都不是自己的毒能不能解,而是师父会不会怀疑她,会不会信她,她会不会让师父失望。
“醉丫头,呆在这里吧,我会保护好你,会想办法帮你解毒,可好?”宁葬沫低声下气地讨好着。
“那……我……”朱颜醉此时心里有点退缩,有点犹豫,她不确定回去后师父是否会相信她。
“你们会这么好心替我解毒?当初就不会给我下毒了!我要回师父那里!”想了一会儿又像是下定了决心,哪怕师父不相信她,她求也要求到他信为止。
“醉丫头,我对你不好吗?我对百般讨好,百般乞求,你就这么残忍吗?”宁葬沫说着作出一副捧心状,完美的脸上作出心痛的表情。
“你……好吧,其实……你也还不错啦,那大不了以后我叫你沫沫咯,但是现在我还是要回师父那里。你让我走好不好?”其实她心里是知道宁葬沫对她的好的,她这么骂他,他还一直对自己你们谄媚,“我知道,你是一个好魔!”最后她作出了这么一个总结。
“你!”宁葬沫听她说完,气不打一处来,“知道我对你好,就留下来。”
“不,我要师父,我要回师父身边!”朱颜醉坚定地说着。
“醉丫头!”宁葬沫顿时来了怒气,可是也不好对她发作,于是只能隐隐忍着。
“而且这里又不是你当家,万一那个神经病的糟老头哪天又突然冒出来怎么办?会不会连累你?”朱颜醉不放心地问他。
“我不是糟老头!”宁葬沫气得脱口而出。
“我又没说你是糟老头,我是说那个神经病的糟老头!”朱颜醉吼回去。
正在两个人又要进入吵架模式的时候,有个魔宫的手下战战兢兢地在门口禀报:“尊,尊主……东边的结界有,有异动。”
话音刚落,朱颜醉就忍不住笑了,宁葬沫看了双眼紧紧地盯着她,挥手示意门口的小魔退下,凝眉询问地看着她。
“沫沫,你们魔,魔宫的人,都,都是结巴的吗?”朱颜醉故意学着刚刚那小魔的方式说道,其实她知道他们许是怕宁葬沫。
“丫头!”宁葬沫再次生气地大声吼她,她笑得前翻后仰,恨不得笑道地上。
“好啦好啦,他们都叫你尊主,你是这里的老大?”之前听冷峻你们叫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要问,又莫名其妙被打断。
“是啊,知道我厉害了吧?”宁葬沫得意地看着她,脸上又露出了邪气的笑容。
如果他是尊主,那那个变态的老头是谁?
“沫沫,那你这里有个变态的老头,他是谁?你是这里的老大,毒是你让他们喂的?”朱颜醉狐疑地看着他。
“呃……好吧,被你看穿了,其实我不是这里的老大,那个老头才是。”宁葬沫撒谎道。
“那也是他让你给我送一个月的解药的?”
“恩。”
“那我更不能留在这里了,要是让那老头知道你对我这么好,还不得连累你?搞不好你一不小心就被罚,然后就嗝屁了。”朱颜醉仗义地替他想着。
“我会小心的,他出现的时候尽量离开你身边,那样他就不会起疑了。”宁葬沫诚心地说道。
“好吧。那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喂我吃毒药?只是要我偷掬幽幔和溯天梭?”她根本不会术法,也不会武功,更不是他们魔界的心腹,也太奇怪了。
“鬼知道他当时是哪根经搭错了!”宁葬沫恨恨地说道,是啊,鬼知道自己当时是哪根经搭错了,居然喂她“醉牡丹”。他可以说他现在一千个后悔一万个后悔吗?谁能知道这丫头这么有趣,这么与众不同呢,谁能知道自己会对她产生异样的情感呢?
“呃……刚刚那个人说什么结界又异动,你不用去看看吗?”朱颜醉看着他愤怒以及追悔莫及仿佛要吃人的脸色,岔开了话题。
“恩,醉丫头,你先好好在这里呆着,回未央的事等我回来再说。”他只能先这么稳住她。结界有异动不知是什么事,他怕她跑了,多生事端。虽然她不可能跑得出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