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回家
小石子以为母亲就在院子里,他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渴望见到母亲的心情太急迫,就想赶快进去。
但朝欢却拉住了他,小石子疑惑的抬起头,就看见朝欢轻轻的叹气。
“舒姐姐?”他有些奇怪,可下一刻,异变突生。
来时的路上忽的走出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他们手上拿着手指粗的麻绳,凶恶的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小石子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他转过头去看陈节,陈节也撕破伪装,将藏在眼底的暴露出来,小石子看见那眼神,顿时就明白自己被骗了。
“陈叔!”小石子叫着,他和陈节算不上熟,但他来找母亲时都是陈节开的门,他一直以为陈节是好人的,可此时的情况却叫他不敢去想,“我母亲呢。”
他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可他不敢去想,只能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陈节,试图寻求一个答案。
陈节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打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你母亲,那个贱女人,七日前竟然自杀了!”
小石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原来七日前,有一人找到了绣娘,那人声称是刘夫人的奴仆,特地来为刘夫人传达一些事。绣娘一开始还疑惑自己并不认识什么刘夫人,可奴仆所说的事,却叫她心神俱震。
原来那刘夫人正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爱人的原配妻子,和绣娘这卑微的身份不同,刘夫人却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她嫁给那位姓刘的郎君,两人端的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那位姓刘的郎君因为流连烟花之地被父亲所责骂,并扬言要是成婚后他还要去找绣娘的话,就断绝父子关系。刘郎君虽然可惜,但还是选择听从父母的话,和刘夫人结为连理,两人在家,也算是一对恩爱夫妻。
但好景不长,刘夫人嫁进来三年只生下两个女儿,本想着第三胎无论如何也该是个儿子时,刘郎君却忽然因为纵马受了伤,伤了子孙根,无法生育了。
刘家人叫苦连天了好一阵子,刘郎君也因此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每天嗜酒度日。
刘郎君是独子,刘父刘母也年龄太大无法生育,眼看就要断了传承,可刘母突然想起来绣娘。
她和刘夫人说了,刘夫人虽然很不乐意让丈夫和其他人的孩子来府里,但刘母好说歹说,又哭又闹的,总算是让刘夫人松口了,答应把人找回来。
于是便有了这一处。
但刘夫人不是个好对付的角儿,她能忍受那个有她丈夫一半血缘的孩子,但不能忍受那个生下孩子的女人,于是只说要绣娘交出孩子,看她好歹也有点生养的情分,可以帮她赎身之类的。
绣娘没想到自己日日夜夜思着的人早已忘记她和别人成婚,那奴仆说话难听得很,一字一句扎在她心上,说什么若是她交出儿子,还可以让他儿子日后过上好日子,她一个妓,能有机会赎身实属不易,还要她仔细考虑考虑,不要勿了自己和孩子的前程。
绣娘脸色血色全无,在那奴仆讥笑的目光中,缓缓说让自己考虑一下。
或许是存了几分报复的心,又或许是多年的期盼一朝破碎,这个一向温柔内敛的女人在这一晚选择了悬梁自尽。
然而一切都尚未结束。
绣娘已死,无人知晓小石子的消息,云别楼的人只知道小石子每月回来看望绣娘一次,但却不知道其他时候这孩子在哪里,于是刘家人买通了云别楼的人,在下一次小石子来时把人抓起来。
得知母亲已死的真相,小石子既愤怒又痛苦,他双眼猩红,狠狠扫过眼前几人,那么小的孩子,却像只野狼般,随时都会扑上去撕咬这些人。
但并没有将他当做一回事,小石子在如何也不过是个孩子,而那两名护院皆是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轻而易举便可以制服他。不过考虑到刘家人那边的意思,两人只是准备绑住了他,不敢下重手。
可忽然间,刚才还红着眼恶狠狠的小石子却突然软了表情,他拉着朝欢的衣角,扬起头时脸上满是委屈和悲伤。
“舒姐姐,阿娘她为什么要自杀呢,她不要我了吗?”
这绝非是个适合在现在讨论的话题,但朝欢却垂下眸子,温柔的看着他,轻声的说:“怎么会呢,你的阿娘很爱你,她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啊。”
两个护院和陈节三人对视一眼,都对两人这太过闲适的气氛有些疑惑。
但朝欢并没有在意三人,她轻轻摸了摸小石子的头,顺着他柔软的头发往下滑,摸到他红红的眼角。
“因为爱你,所以不想要出卖你啊。因为爱你,所以不想你被威胁。”
她的手指抚上孩子的双眼,小石子闭上眼,悲伤如浪潮般涌了上来,他扑在朝欢的怀里,小声的哭泣起来。
朝欢勾了勾嘴角,她抬起头,眸光扫过三人。
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柔弱无害,可这一眼却冷得刺骨,仿佛在看什么死物一般,叫人心头一震。
陈节咬咬牙,看着呆愣的两个护院,没好气的怒叫到:“你们愣着干嘛啊,不就是一个女的和一个孩子嘛,快点抓起来啊,云别楼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
“小孩抓起来,女的送到老板那里去,调教调教又能送出去接客了。”想到此,他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仿佛两人已经是他手里的玩物了。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为了不丢了工作,还是无视了刚才那寒意,拿着绳子走上前去。
眼看那手指粗的绳子就要落到朝欢身上,一道寒光滑过,那绳子骤然断裂。
两个护院看着手里被斩断的绳子,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刚想抬头,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啊,那的确是他们的身体,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手上拿着断裂的绳子,可脖子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咚”
“咚”
两声落地。
陈节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剑光斩断的不仅是绳子,还有两个护院的头,那伤口极平滑,宛如切菜一般被人切下了头颅。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这叫声吓到了朝欢怀里的小石子,他抬起头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却被朝欢按住了后脑勺。
“别动。”朝欢轻飘飘的说了一声,小石子果然不动了,他竖着耳朵去听,却只听到了几声急促的喘气声,但很快,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朝欢看着挡在身前的连云澜,他也注意到了朝欢怀里的孩子,随手丢下一个隔音法诀,便握着自己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向陈节。
陈节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是个少年,却拿着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明明刚刚才杀死两个人,可那冷漠的眼神却好像看蝼蚁一般。
或许对他来说,这并不是杀人,而只是踩死了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吧。
陈节意识到这一点,他努力操控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的双腿,在他强大的求生意志下,双腿终于开始挪动,他疯了一般的往后跑去,可还没跑出两步,他的头也落在了地上。
陈节最后所见的,便是那执剑的少年转身走向少女,身上的杀气陡然消散。
连云澜走到朝欢面前,他刚想说什么,朝欢却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她指了指怀里的小石子,摇摇头。
连云澜皱起眉,他手指尖闪过一道灵光,那灵光落在小石子身上,小石子便浑身一软晕了过去。
他一把拎起小石子的衣领把人抗在肩上,对他来说小石子轻的就像羽毛一般,之所以选择抗,只是因为他不想抱小孩子而已。
朝欢不赞许的皱起眉,可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任由着连云澜去了。
“要我帮忙把人都杀光吗?”他一开口,便充满血腥,就如同刚才陈节所想的那般,对现在的连云澜来说,杀人如杀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但朝欢是不喜欢他滥杀无辜的,虽然大多数人也算不得无辜,但或许是处于良心不安,又或许出于其他···不管是那些被杀的人,还是因为杀人而沾满血腥的连云澜,她都不想。
朝欢摇摇头,说道:“不用了,帮我找到绣娘吧,好生安葬了。”
连云澜皱起眉,不满道:“一个人类女人罢了。”
“她是个母亲。”朝欢说道,看着连云澜依旧皱起的眉头,继续说道:“我阿娘死的时候,我没有机会安葬她,至少让这孩子能在忌日时在母亲坟前祭拜吧。”
连云澜这才答应了下来。
朝欢想了想,还是没去处理刘家那边,要是小石子还是恨,就让他自己去解决了。
本来这次上街是买些零散的,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小石子经历丧母之痛,又被连云澜弄晕,这买东西是怎么也买不了了。
于是朝欢就让连云澜带着晕倒的小石子回去了,临到时就让连云澜隐藏起来,自己抱着小石子回去了。
朝欢两手空空的带着昏迷的小石子回来,众人都惊了,还以为小石子半路晕倒了如何如何,但且渊却一眼看出小石子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哭过了。
他意识到什么,直接问道:“是小石子的母亲出了什么事吗?”
在这里的孩子多多少少都知道互相的身世,小石子的母亲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小石子老是念叨着以后要接母亲一起住,要将小伙伴们介绍给母亲认识如何如何。
且渊稍微一问,就把所有人的消息都套出来了,除了不会说话的阿若,阿若是第一个被祝舒收养的孩子,但因为不会说话,和其他人交流全靠眼神和动作,所以大家一直没搞清楚阿若的来历。
且渊知道小石子今日去城里必然会去探望母亲,看他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就猜测是他母亲出了事。
朝欢把小石子放在床上,给小石子盖好被子,闻言看了眼且渊,且渊不躲不闪的对上她的视线。
片刻,朝欢叹了口气。
“是···但这是小石子的事,我不好和你们说,等小石子醒了,由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们吧。”
几个孩子都很关心小石子,虽然平时有小打小闹,但此时小伙伴遇到困难,一个个比谁都着急,就连吃晚饭都心不在焉。
第二日午后,小石子才悠悠转醒,他一醒来,就看到了围在自己身边一圈的小伙伴们,其他人一见他醒来,都开心极了。
“小石子,你终于醒了。”
“小石子,你到底怎么了,和舒姐姐上街怎么还晕倒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小石子听见伙伴们关切的话语,想起晕倒前发生的一切,眼眶骤然变红。
他红着眼扫视了一圈小伙伴们关切的神情,又看到了一旁笑容温柔的朝欢,终于还是决定将一切告诉伙伴们。
他缓缓的说着,从自己和朝欢去云别楼,说到自己被引入后院,陈节告之母亲身死···
一切一切,小石子都说了,但他后来昏迷了,为什么会安然无恙离开,他也不知道,沉浸在母亲去世的悲痛中,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问题。
但小伙伴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他们都因为小石子的遭遇而十分愤怒,对小石子母亲的事而伤心,尔雅甚至扬言要去和刘家人对峙,最后被冷静的小溪劝回来了。
只有且渊,他听完小石子说的一切后,他悄悄的看向朝欢,却只看见她淡然自若的浅笑,片刻后,他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