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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九星之子》 第十章、满分与零分

紫微神谭 凤歌. 22140 2024-09-27 10:01

  第十章、满分与零分

  不久进场结束,禁室里闹成一锅稀粥。突然砰的一声,屋顶上冒出来一个火球,长长的火舌四面飞舞。

  火球下的考生吓得纷纷尖叫,两个胆小的更是掉下座椅。嗖嗖两声,火球里飞出来两条金色透明的触手,轻轻缠住两人,把他们稳稳当当地送回原位。

  “真没用!”火球里响起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一群胆小鬼。”

  火球一闪,砰的出现在远处,火焰欢快地跳动,四周的考生又是一片尖叫。

  “闭嘴!”火焰忽然消失,显现出一个金黄色的东西,浑身圆圆乎乎,没有眼耳口鼻,身下长满触手,活是一大丛胡须。

  “孩子们,”圆东西瓮声叫嚷,“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帝江!帝江……”考生拍着桌子,兴奋得满面通红。

  “没错,我就是帝江,活了四万年的老妖王。”圆东西一边吹嘘,一边伸出触手缠住许多桌椅,上上下下地大力挥舞,桌椅上的考生发出快活的尖叫。那些触手似乎可以无限延伸,无论相隔多远都能够到。

  “开考前我唠叨两句,”帝江哼哼地说,“你们都知道,我没有眼睛,可是什么都能看见;没有耳朵,可是什么都能听到;没有鼻子,却闻得到任何道器的气味;没有双手,哼,无论你在哪儿作弊,我都能把你揪出来!”它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活是巨大的眼珠在虚空中转动

  砰,它忽又消失,出现在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面前,圆身子微微旋转,仿佛在认真地打量对方。

  女孩惊恐地瞪着圆球,忽然向后一缩,嗖嗖嗖,帝江的触须闪电伸出,将她拦腰缠住,女孩手舞足蹈,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众人莫名其妙,可又没人胆敢招惹帝江,禁室里一片肃静,回荡着女孩的哭叫声。

  方飞看得一清二楚,心头火起,忍不住大吼一声:“喂,那个混球,你干吗欺负人……”

  “什么?”帝江放下女孩,瞬移到方飞面前,燃起熊熊大火,把他围得严严实实,“你叫我什么?”

  “你……”方飞呼吸的不像空气,倒像是一团团的火焰,“欺负小女孩有什么了不起?”

  砰,帝江火焰暴涨,方飞在它面前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飞蛾。白虎人兴高采烈,以巫袅袅为首,发出一片欢快的嘘声。

  “方飞,”禹笑笑急得在远处高叫,“别招惹它。”

  “完蛋了,”简真把头埋进桌子,“他要变烤鸡了……”

  “好哇!辱骂道师,”巫袅袅兴奋得鼻尖发红,“帝江,把他赶出去!”

  帝江骨碌一转,砰,忽又出现在巫袅袅面前,翻腾的烈焰烤得她浑身冒汗。

  “你在命令我?”帝江瓮声瓮气地问。

  “我……”巫袅袅虚怯怯地说,“我请求您!”

  “请求也不行,”帝江口气蛮横,“这儿我说了算。”砰地移回方飞面前,冲他大吼大叫,“你再骂我一遍试试?”

  “混球,”方飞豁出去了,直视那个圆溜溜的怪物,“你这个混球。”

  禁室里一片肃静,帝江在无数人的目光中翻滚两下,噗,浑身火焰消散,伸出一条触须拍了拍方飞的肩膀:“好小子,挺有种。”

  所有人都傻了眼,帝江的暴脾气世人皆知,方飞没受惩罚,反而得到了老妖王的夸赞。众人只觉莫名其妙,方飞也松了一口气,冷不防触须一紧,刷刷刷缠住他的腰身,男孩没有反应过来,砰的一下,已经来到“受欺负”的小女孩面前。

  “小子,我让你开开眼!”帝江扬起一根触须,嗤嗤嗤高速旋转,变尖变细,仿佛一根长长的钻头,挥舞一下,无声无息地钻入了女生的眉心。

  “啊!”方飞张大嘴巴,禁室里沉寂如死。

  女孩两眼呆滞,可是眉心没有出血、没有开裂,触须像是虚无幻影,在她的脑子里搅动几下,忽又慢吞吞地抽了出来,触须的尖端上挑着一个淡白色的光团,闪闪烁烁,心脏似的勃勃跳动。

  “天啦!”有人惊叫,“元珠!”

  禁室里一阵骚动,考生纷纷起身,扶着桌子眼巴巴地朝这边张望。

  “谁的元珠?”帝江喝问,女孩泪流满面,只是拼命摇头。

  “从光亮来看,”帝江将元珠凑到面前,“这是一个至道者。”

  “那是、那是我爷爷……”女孩儿抽抽搭搭地说。

  “牺牲自己,成全孙女?”帝江摆来晃去,仿佛大摇其头,“哼,愚蠢的道者!”它收回触手,放开元珠,光团飞到女孩头顶,女孩一伸手,光团从她指间溜走,飞到禁室屋顶,忽闪一下就消失了。

  “爷爷!”女孩儿哭得伤心伤意,方飞一边听着,心里也觉酸楚。

  女孩的桌椅开始下降,缓慢落回地面,两个勤务走上来,挟着她出了禁室。

  “看到了吧?”帝江凑近方飞,“我可不是欺负人,元珠是死者元神的残留,拥有死者的某些记忆,放到这儿就是作弊的利器。”

  方飞眨巴眼睛:“她会怎么样?”

  “坐牢,”帝江哼哼两声,“使用元珠是重罪。”

  方飞心里难过,低头无语。帝江把他拎回原位,砰地移到高处,发出击鼓似的吼叫:“看见了吗?这就是作弊的下场!哼哼哼,谁都别想瞒过老帝江。”

  “知道了,”宫奇快活地敲打桌子,“你这个老混球……”

  砰,帝江出现在他面前,触须把他缠住,使劲儿上下挥舞:“你骂谁?谁是老混球?叫你骂,叫你骂……”

  可怜的宫奇就像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高速运动下连惨叫也闷在肚里。帝江足足甩了他半分多钟,才把他丢了回去,宫奇青着脸大口呕吐,下边的勤务早有准备,秽物离开嘴巴,就被符法带走。

  “不公平,”司守拙梗着脖子高叫,“方飞能骂,别人为什么不能骂?”

  “很简单,”帝江得意洋洋地滚来滚去,“我是考官,这儿我说了算。”凑近司守拙,“怎么,你也想骂我?”

  司守拙鼓着两腮不敢吭声,帝江升到高处宣布,“考试现在开始,时间是两个时辰,哼,错上一个字,你们就到头啦!”说着挥舞触须,火光怒潮似的扫过禁室,所有的桌面从无到有,出现了一行火红色的小字:“引火符”。

  方飞心头咯噔一下,脑子乱成一团,这道符咒别说是写,听也没听说过。

  “定式”的规则十分苛刻,答对了一题,下面的题目才会继续显示,只要写错一字,考试就会结束。如果第一道题出错,铁定是个光溜溜的大零蛋。

  方飞窘迫得要死,他可以想象考试结束后简真的得意劲儿——

  “结果你只写了两道符吗?”大个儿咋咋呼呼,“一道‘白痴符’,一道‘滚蛋符’!呵呵呵……”

  “不行!”方飞打起精神,死死盯着桌面。那些红色字迹也像三只眼睛,恶狠狠地瞪了回来,一边还在叫阵:“写哇,不怕死就写哇!”

  “混蛋!”方飞又气又急,使劲拍了一下桌板。

  “安静一点儿,”帝江冲他大吼,“再拍桌子,我把你丢出去。”

  方飞悻悻地收回手,突然愣了一下,惊讶地发现拍桌的地方冒出来一块石版。

  “隐书!”方飞差点儿跳了起来,下意识抬头观望,帝江高高在上,探照灯似的扫视全场。

  “看什么?”帝江瞬移到男孩面前,触手却飞向别处,缠住一个探头探脑的考生,呼呼呼地卖力耍弄。

  方飞吓得低下头,目光所及,他愣了一下,隐书上多了一行青色的字迹:“勃勃跳心光火照。”

  “你的心跳得挺快,”帝江在他耳边唠叨,“我好像闻到了作弊的味道。”

  方飞瘫在了椅子上面,望着神气活现的隐书发呆。帝江凑了上来,活是一只大狗,用那看不见的鼻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男孩的心脏快要爆炸,双眼瞪得老大,不知如何是好。

  “当心一点儿,”帝江忽然缩了回去,“别耍花招,哼,我会看紧你的。”砰的一声又离开了。

  方飞的魂儿回到了身上,脑子跟着清醒不少,定一定神,发现隐书还在桌上。

  “难道说?”方飞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帝江看不见隐书?”

  老妖怪发现了元珠,却看不见隐书,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一块白色的石版比起帝江还要厉害。

  方飞吐一口气,看了看四周,考生们要么埋头苦写,要么托腮沉思。

  忽听一声哀叹,一张桌椅落回地面,座上的男生呆了片刻,默默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禁室。

  紧跟着一个女生也开始下降,她瞪大眼睛,脸色惨白,到了地面,哇的哭了出来。

  方飞只觉心寒,回头看向隐书。书上文字带了一个“火”字,“引火符”也有一个“火”字,这么看起来,这一行文字十之八九就是定式。

  两个小人儿在他耳边吵来吵去,一个理直气壮:“呸,这是作弊,不知羞耻!”另一个弱弱地辩白:“那又怎样?总比得零分强……”

  软弱的念头占据上风,方飞偷看一眼帝江,老妖怪正在收拾两个交头接耳的考生。方飞抿了抿嘴,压住狂乱的心跳,对照隐书上的符字,一笔一画地在桌面上书写起来。

  才写完,火光一闪,桌上字迹消失,出现下一道题目:“呼风符!”方飞还没来得及吃惊,隐书上的符咒也迅速闪现:“按东镇北开穴引风”。

  他的心里一阵战栗,就像饥饿中嗅到美味,寒夜里看见火炉——诱惑实在太大,软弱的小人又一次得了手。方飞一口气抄下符咒,火光掠过桌面,第三道题目又冒了出来:“坎龙唤雨符……”

  题目一道接着一道,定式一条接着一条,男孩一边抄写,一边唉声叹气,每写一道符咒,他都对自己说:“行了,这是最后一次。”可是一瞧下面的题目,忽又忍不住想:“算了,再抄一次就好……”

  这么越写越多,越发心安理得,软弱的小人大获全胜,正直的念头丢到九霄云外,随它怎么叫骂,就是没人理睬。方飞下笔如飞,抄得忘乎所以,帝江几次偷偷靠近,他都埋着头一无所知。

  帝江是紫微里数得出的老妖怪,天视地听,瞬息百里。它看方飞处处可疑,从头到脚都写着“我在作弊”,可是任由它虚虚实实地耍弄神通,就是瞧不出方飞用了什么法子,看着小度者写得兴高采烈,帝江有苦说不出,如果它有七窍,一定气得个个冒烟。

  写了不知多久,周围越来越静。方飞忍不住抬起头,发现禁室里的桌子大多落到地上,房间里稀稀拉拉地飘着二十多人,分散在四面八方,就像被风吹散了的蒲公英。

  他收回目光的时候,四个考生正在同时下降,当他第二次抬头,连他自己在内只剩下了三个人——天素咬着笔管,呆呆举头望天;皇秦闭上两眼,似乎陷入冥想。方飞看他的当儿,皇秦忽然张眼,诧异地看了过来。

  跟他目光相遇,方飞只觉心虚,为了掩饰心情,只好低下头继续抄写。他又羞愧、又激动、更有一种古怪的好奇心,想要看这题目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题目一道接着一道,定式越来越长,有的超过百字,写完一行又是一行。方飞写到手酸背痛,望着隐书上密密麻麻的符字,真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

  时光继续流逝,好容易写完一道两百多字的“移山填海符”。火光闪烁一下,忽然沉寂下来,桌面一片空白,变回了初始的透明状态。

  “行了,”帝江的声音在他头顶炸响,“考完了!”

  “这就完了?”方飞望着老妖怪头昏脑涨。

  “少废话,”帝江闷声闷气地说,“马上给我滚蛋!”

  方飞看一看左手,隐书不出所料地消失了。

  “老滑头!”他心里咕哝,但觉桌椅开始下降,扭头一看,禁室里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考生,“咦,都走光了?”

  “你一定作了弊吧?”帝江冷不丁凑到他耳边,“喏,用了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我以人格保证,决不告诉第三个人。”

  “你又不是人,哪有什么人格?”方飞拆穿了老妖怪的诡计。

  “滚出去,”帝江大力甩动触须,“混账东西,总有一天我会抓住你……”

  方飞逃出禁室,扫眼一瞧,前方树下站满了考生,每一个人都傻呆呆地望着他,就像看见一只绵羊从老虎洞里跳了出来。

  “方飞,”简真跳了过来,抓住他猛烈摇晃,“你肯定一个字都没写,对不对?”

  “没有,”方飞好容易摆脱他的大手,“我都写完了!”

  人群里哄然惊呼,接下来是嘈杂激烈的议论。方飞心怀鬼胎,低着头一路向前,直到走出园林,方才松了一口气。

  “方飞,”忽听禹笑笑小声问道,“你真写完啦?”

  “是啊!”方飞不敢面对女孩的眼睛。

  “不可能!”禹笑笑难以置信,“自从有了‘定式’考试,从来没有人写完过所有的题目,也从来没有人得过满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飞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脸皮很厚,“莫名其妙地就写完了!”

  “你肯定用了作弊工具,”简真捏住他的脖子继续摇晃,“咱们是好朋友对不对?好东西应该给好朋友分享对不对?”

  “没那回事,”方飞牢记燕眉的叮嘱,铁了心也不说出隐书,“你俩考得怎么样?”

  “一般般,”禹笑笑没好气说道,“反正不如你。”

  “我不太妙,”大个儿苦着脸说,“只考了一百七十五分。”

  “还不错!”方飞随口说道。

  “这也叫不错?”简真勾住方飞的脖子,把他拧成一股麻花,“你以为得了满分就可以讽刺我吗?”

  “笑笑!”方飞哀叫,“救命……”

  “你可是‘定式’满分,”禹笑笑揣着两手看戏,“你可以写一道‘滑溜符’让他抓不住你;要么使一道‘缩骨符’把自己变小;哦,会写‘神力符’不?力量增强十倍,把他甩出去了事。”

  “笑笑,”方飞眼泪都流出来,“你明知道我一道符都写不了,能得满分全是因为……”猛可想起燕眉的话,硬生生把‘隐书’两个字咽了回去。

  “因为什么?”帝江冒了出来,急煎煎地叫唤,“说呀,你倒是说呀?”

  大个儿吓呆了眼,方飞趁乱挣脱出来,咕哝说:“没什么!”

  “才怪,”圆道师气急败坏,“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快说!快说……”帝江绕着他疯转,无论男孩面朝那个方向,都能看见这个圆乎乎的大家伙。

  “喂!”禹笑笑忍不住叫道,“帝江,你可不能骚扰考生!”

  “关你什么事?”帝江凑近女孩凶巴巴地说。

  禹笑笑毫不退缩:“再闹下去,我要向‘道者考试司’投诉你!”

  帝江有些犹豫,嘟囔两声,砰的消失。禹笑笑松一口气,伸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哟,”一个阴沉的声音幽幽飘来,“苍龙方飞,听说你得了个‘定式’满分?”

  方飞背脊发凉,回头望去,巫史站在一棵紫微树下,不怀好意地盯着他:“这么说,你完全有能力破坏‘天眼符’了?”

  “我没有!”方飞矢口否认。

  巫史沉着脸走过来,低下头,凑近他的耳朵发狠:“我死了儿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总有一天我会逮着你,我向鸿蒙发誓,我会把你的骨头榨出油来。嘿,我说话算话,你可要记好了,你这只该死的虫子……”说完又像阴风一样飘走了。

  同时被两个难缠的家伙盯上,这种滋味很不好受。方飞失魂落魄地返回寝室,一路上考生冲着他指指点点,男孩满腹心事,根本没有留意。

  写了四个小时的符咒,元气消耗极大,午饭后方飞倒头就睡,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天空恢复了正常,太阳像是一只火鸟,冲开绚烂的朝霞,跳上勾芒山的顶端,懒洋洋地舒展光亮的翅膀,将巨大的浑天城抱在怀里。。

  见到禹笑笑,女孩用一个水晶发夹束起头发,说是要进“火宅”,害怕头发着火;大个儿揣着两手闷闷不乐,看见方飞鼻孔朝天,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简真!”方飞好心招呼。

  “死骗子,”简真把头一扭,“不讲义气!”

  方飞盯着脚尖发窘,禹笑笑看不过去,说道:“简真,你就是痛恨人家作弊不带上你。”

  “对,”大个儿理直气壮地承认,“骗不骗无所谓,我最恨有人不讲义气。”

  望见“朱明火宅”,方飞几乎闪瞎了眼。整座屋子都是用珠宝堆砌而成,梁柱不是翡翠就是琅玕,墙壁是大片无瑕的白玉,屋顶的瓦片都是玛瑙,太阳一照,火焰似的熊熊燃烧。

  “‘火神’朱明是女生,”禹笑笑解释,“女孩子就喜欢亮丽好看的东西。”

  进入火宅大厅,遍地都是凳妖,三人召来三只,变成椅子坐下,禹笑笑说:“知道吗?天素和皇秦昨天都得了二百八十分,他们分数再一次打平。”她瞥了方飞一眼,“当然了,谁也比不上某位得满分的老兄!”

  “满分兄”蜷在一边,心里不胜苦闷,如果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把题目答完。现在他成了名人,自从走进火宅,每个人都指着他议论:

  “他肯定作了弊……帝江面前作弊?那肯定是疯了……老妖怪快气死了,昨晚它从东飞到西,又从西飞到东,发出的吼声像在打雷……从来没人在它面前作弊成功过……气死我了,这个裸虫怎么做到的……没准儿因为他来自红尘……你是说红尘里有作弊的工具……”

  当当当,钟声连敲三下,大厅安静下来,十万人济济一堂,将大厅塞得满满当当。

  前方大厅尽头耸立一座平台,台上数十扇大门,黑门和白门两两错开,门里霞光闪闪,喷吐出一团团七彩的烟雾。

  如同炼气考试,平台左边支了一张长桌,并排坐了两个考官,山烂石不动如山,云炼霞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浓密的长发一丝不乱,天蓝色的风衣飘逸合身,容貌俊美得不像活人,两只桃花眼转来转去,惹得女孩们一个个面红心跳。

  “那个穿风衣的也是考官?”方飞好奇地问。

  “奇怪,”简真纳闷,“以前的考官都是云炼霞,这个人我可从没见过。”

  “他可真俊,”禹笑笑痴迷地望着风衣男,“居然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好看个鬼,”简真叼嘴咬舌,“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嫉妒是一种病,”禹笑笑白他一眼,“有病就得治。”

  “考试之前,我啰嗦两句,”山烂石不慌不忙地说,“羽化考试本来由我和云炼霞道师主持,不过云道师有事请假,她的职务暂时由狐青衣道师代替。”

  台下爆发一阵惊呼,禹笑笑跳了起来,大声嚷嚷:“狐青衣,他是狐青衣。”

  “谁呀?”方飞等着她莫名其妙。

  “那个穿风衣的。”禹笑笑指着胖道师身边的俊美男子。

  “那又怎样?”方飞皱眉说道,“他很了不起吗?”

  “笨蛋,”大个儿白他一眼,“狐青衣可是狐妖之王。”

  “狐妖?”方飞吓了一跳,“他是妖怪?”

  “也不全是,”禹笑笑激动得满脸通红,“准确来说,它是狐神蓬尾的后裔,狐神后裔半人半妖,兼有狐妖和道者的血统。”

  “什么?”方飞更加震惊,“妖怪和道者可以混血?”

  “这种事不稀罕,”禹笑笑撇了撇嘴,“从古至今也发生过好多次。”

  “太夸张了吧,”方飞望着神情自若的狐王,心情起伏,无法平静,“这不是道者的考试吗?怎么尽让一些妖怪来当考官?”

  “你这是种族歧视,”简真老气横秋地教训,“根据《道与妖的扎尔呼》,道和妖是平等的。”

  “说说而已,”禹笑笑白他一眼,“道者和妖怪从来没有平等过。不过妖怪比起我们更尊重实力,只要道者更加厉害,它们就会默认现状。”

  “简单点儿说,妖怪的法则就是,”大个儿吞了口唾沫,“弱肉强食。”

  “妖怪弱肉强食,你吞口水干吗?”方飞疑惑地看着他。

  “不关你的事,”简真红着脸说,“我爱吞就吞。”

  “说起来,”禹笑笑痴痴地望着台上的狐王,“狐青衣大名鼎鼎,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这样子是假的,”大个儿说道,“狐狸可是变化术的高手。”

  “得了吧,”禹笑笑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就是嫉妒。”

  “说完了吗?”狐青衣站起身来,笑笑说道,“考试现在开始。”他抽出符笔挥舞一下,右边墙壁分开,出现一面巨大的通灵镜。

  “啊?”方飞两眼瞪圆,“狐妖也用毛笔?”

  “有什么好奇怪的?”简真说道,“早说了它是半人半妖,道者会的它都会,道者不会的它也会。”方飞咋舌道:“那不是很厉害?”

  “厉害极了,”禹笑笑肃然说道,“幸好它们数量很少。”

  “狐神蓬尾和它的九个女儿,道妖战争里差点儿把道者灭掉……”简真说到这儿,忽见狐青衣的目光向这边飘来,“那个胖乎乎的家伙,你的肉都长在嘴上吗?”

  “胖乎乎的家伙?”大个儿到处张望,“谁呀?”

  “扭头的那个,”狐狸道师漫不经意地说,“你叫简真对吧?”

  大个儿血冲双颊,脸色活是烤熟的龙虾,不远处的宫奇嗤嗤发笑,尖声尖气地说:“肉都长嘴上,那不是一头猪吗?”

  “闭嘴!”狐青衣扫了宫奇一眼,那小子脸色发白,嘴唇紧紧闭合,再也无法分开,更要命的是,他的嘴唇飞快地消失,皮肉连成一片,浑然天成,光滑无痕。

  眨眼间,宫奇变成了一个没有嘴的怪物,他又惊又怕,团团乱转,因为无法出声,鼻子里发出呜呜的**。

  大厅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不少人下意识摸向嘴唇,发现嘴巴还在,无不松了一口长气。

  “狐青衣,”山烂石皱眉看着同事,“这儿可是考场,不许虐待考生。”

  “对噢,”狐青衣一拍后脑,“这可是考场,”他的目光扫过大厅,拖腔拖调地说,“所以呢,谁再胡说八道,我就让他的嘴巴消失,听见了吗?”

  “听见了。”考生们虚怯怯回应,宫奇两眼含泪,发出一串哼哼。狐青衣挥一挥手,他的嘴唇忽又出现,宫奇喜出望外,张开嘴巴大口吸气。

  “从现在开始,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的考生,从白门进入火宅,考完后从黑门出来。”狐青衣举起一张杏黄色的符纸,“火宅里充满凶险,你们进门以前,先领一张‘救生符’,危急关头,它能把你们送离险境。”

  哒哒哒,屏幕上飞快地闪现一行红色字迹:“甲戌楼十一号朱雀羽士鱼羡羽。”

  一个瘦巴巴的男孩轻快地跳上平台,穿着紧身衣裤,露出细腰长腿,让人惊异的是他还涂了口红、脖子上纹了两朵蝶影花,走路的姿态一摇一摆,看上去很像风吹的柳枝。

  “又是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简真老气横秋地点评,“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领过“救生符”,走到白门前,鱼羡羽招了招手,咻,一缕银光冲天射出,呜啦啦一转,飘然悬浮在他身前——

  这是一口银光灿烂的飞剑!男孩跳了上去,呜地冲进白门。

  “什么?”方飞失声惊呼,“这一科要飞?”

  他嗓门老大,惹来众人侧目,狐王皱眉望来,严厉的目光让他心惊胆寒。

  呜,鱼羡羽又从黑门里冲了出来,势头快得惊人,带着风声冲向台下。近台的考生惊叫后退,狐青衣毛笔一扬,一股绿气飞出笔尖,绳索一样缠住了鱼羡羽脚下的银光,跟着笔尖一抖,毫不费力地把他扯回台上。男孩落在地面,收起飞剑,嘴里大口喘气,身上的衣裤都湿透了。

  哒哒哒,光幕上闪过一溜红字:“玄武鱼羡羽,四乙四丙二丁,一百二十五分!”

  鱼羡羽呆了呆,恶狠狠一跺脚,娇滴滴把手一甩,扭着***跑下了平台。

  接下来更多考生登台,要么召唤飞剑飞轮,要么变出铠甲、抖开翅膀,全副武装地飞进白门,不久之后,又从黑门飞出,出门时大多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更有不少人被一团青色的灵光裹住全身,徐徐送出黑门、平平放在地上——他们两眼紧闭,已经昏厥过去。

  方飞看得心惊,忍不住小声问道:“门里有什么?”

  “你没看《考试指南》?”禹笑笑瞪着他。

  “没仔细看……”方飞支吾,事实上他根本没看。

  “我来告诉你,”简真勾住他的肩膀,“朱明火宅有三个难关:一是火焰山,二是神雷阵,三是息壤壁。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个难关?”方飞心有疑惑,“可他们一下子就出来了!”

  “火宅里的时间流速比外面要慢,”禹笑笑说,“外面一分钟,等于里面一个时辰,这样可以加快考试进度。”

  “必须飞过火宅吗?”方飞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羽化’考的就是飞行术。”

  方飞只觉一阵无力,呆了半晌,小声问:“羽衣能飞吗?”

  “不能,”大个儿白他一眼,“那只是一件衣裳。”

  “衣裳又怎样?”方飞不死心,“有本书里说毯子也能飞!”

  “你说飞毯?”禹笑笑插嘴,“那东西早停产了。”

  “真有飞毯?”方飞大吃一惊,“为什么停产?”

  “容易着火!速度一快就会烧起来。”

  方飞满心失落,望着台上的白门出神:“如果不能飞,怎样才能通过火宅?”他冥思苦想,可是没有任何答案。

  忽听一阵欢呼,皇秦挺身站起,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上平台,浓密的卷发像是金色的瀑布,明亮的光泽比得上正午的太阳。

  皇秦走近白门,一招手,凭空跳出一团大火,透过火光可见一只圆溜溜的飞轮,轮心像是火红的莲花,外绕七道光环,由里向外颜色变淡,到了最外一环,变成了炫目的金色。

  “心莲火轮!”禹笑笑发出一声低呼。

  “可恶,”简真妒火中烧,“这玩意儿少说值一百万点金。”禹笑笑摇头说:“那是天道器,拿钱也买不到!”

  “皇秦!”山烂石问道,“你不领‘救生符’吗?”男孩摇头回答:“用不着。”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胖道师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你要想清楚……”

  “想好了!”皇秦跳上飞轮,呜地冲进白门,身后留下一片金霞,裹着冲天烈焰,金色红色相互间杂,绚烂得就像凤凰的尾巴。

  “哇喔!”大厅里又响起一阵欢呼。

  “一群马屁精……”简真话才出口,黑门喷出凶猛的火流,皇秦辟开火焰,大踏步走了出来。

  屏幕上闪过一行字迹——“白虎皇秦,十甲,三百分!”

  欢呼和口哨快把屋顶掀翻,白虎人纷纷起身,卖力地鼓掌;更让方飞傻眼的是——其他道种的女生也又笑又跳,比起自己得了高分还要高兴。

  禹笑笑也含笑鼓掌,大个儿不由怒目相向:“你高兴什么?他可是皇师利的儿子。”

  “实力跟出身无关!”禹笑笑满不在乎地说,“你得了满分,我也给你鼓掌!”

  简真憋得两眼翻白,忽听大厅里又起骚动,天素一阵风冲上平台,挥手召出一把昏黄色的小剑,剑长不到一米,光芒忽明忽暗。

  “天啦!”台下一片哗然,“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小黄精剑……没错,我侄子拿这个当玩具!噢,忘了说,我侄子才四岁……用玩具参加‘羽化’?开什么玩笑……哎呀呀,她家里很穷吗?连一把像样的飞剑也买不起?”

  议论传到台上,天素浑身僵硬,昏黄的剑光更加暗淡。

  “肃静!”狐青衣的目光扫过全场,“谁要想‘闭嘴’,我一定满足他们。”

  大厅安静下来,天素冲狐王点头致意,目光转向白门,妖怪考官关切地问:“你也不用‘救生符’?”天素摇了摇头,跳上小剑,晃身冲进白门,门里烟霞翻涌,霎时将她吞没。

  众人屏住呼吸,目光转向相邻的黑门,不过半分钟,黑门里黄光迸闪,天素潇洒地走了出来,脸色冷冷淡淡,身上清清爽爽,额头上连一点汗水也没有。

  哒哒哒,屏幕上出现字迹——“苍龙天素,十甲,三百分!’

  台下鸦雀无声,天素一手按腰,冷冷扫视全场,看低她的考生跟她目光一碰,全都从骨子里渗出一股寒意。

  “简真,”禹笑笑肘了肘大个儿,“轮到你了。”

  简真一瞧,果然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登时跳了起来,急煎煎冲向台上,沿途踩了不下十只脚掌,脚掌的主人纷纷破口大骂。

  “简真,”禹笑笑忍不住起身高叫,“不要慌。”

  大个儿早已懵了头,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眼睛里只有那扇白门。他叫了声“来”,浑身火光喷涌,嘁哩喀喳,红黑色的铠甲披挂上身,跟着向下一蹲,哗啦,背上抖出两扇金黄色的翅膀,然后双脚一撑,奋力蹿向白门。哐当,翅膀撞到门框,大个儿发出一声惊叫,歪歪斜斜地冲进门里,引发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声响。

  “天啦!”禹笑笑双手捂脸,“全完了!”

  方飞提心吊胆地盯着黑门,时间一秒秒过去,门里黑沉沉全无动静。过了足有三分钟,门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黑暗里火光喷涌,冲出来一头巨大的红猪,猪嘴长度超过半米,两根獠牙寒光射人。

  红猪埋头冲到台边,近台的考生齐齐后退,嘴里发出惊恐的嘘声。

  哧溜,红猪刹住势头,迟疑一下,又向两个道师冲去,惊得狐青衣跳到一边,举起符笔对准红猪。

  “简真,”禹笑笑忍不住大叫,“变回原形!”

  红猪闻如未闻,原地转了个圈儿,腾空一跳,落在台下,撒开四蹄狂奔乱突,一溜烟冲开人群,消失在大厅门外。

  大厅里安静一会儿,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哄笑,屏幕上也闪出字迹——玄武简真,两甲三丙五丁,九十分。

  “这家伙在干吗?”山烂石大发牢骚,“进门撞了翅膀,先扣五十分;出门没有变形,再扣五十分,一头一尾少了一百分。”

  “你挺在意他?”狐王瞅着胖道师。

  “他爸妈都是我的学生,”山烂石闷闷地说,“他也快满十四岁了。”

  “看开一点儿,”狐青衣满不在乎地说,“淘汰废物就是考试的目的。”山烂石胖脸阴沉,鼓起两腮吐出一口浊气。

  很快轮到禹笑笑,她从黑门里出来,一脸倦怠,分数也没细看,转身出了大厅。方飞看向屏幕,上面写着“苍龙禹笑笑,六甲三乙一丙,二百四十五分”,朋友得了高分,方飞打心眼儿里高兴。

  “巳辰楼三十六号苍龙羽士方飞!”光幕上冷不丁出现了他的名字,方飞愣了一下,站了起来,磨蹭着走上平台,盯着白门两眼发呆。

  “请快一些,”狐青衣催促,“后面还有许多人。”方飞吸一口气,迈步走向白门。

  “慢着,”山烂石两眼睁圆,“你想干吗?”

  “考试啊!”方飞咕哝。

  狐青衣哈哈大笑,山烂石白他一眼,向方飞说道:“你的飞剑呢?”

  “我……”方飞面孔滚烫,“我没有飞剑!”

  “你不是羽士吗?”胖道师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铠甲呢?铠甲总有吧?”

  “我……”方飞口气虚弱,“我也没有铠甲!”

  “啥?”山烂石傻了眼,“那你有什么?”

  “我有腿!”方飞无奈回答。

  “哇哈哈……”台下的哄笑声差点儿掀翻了屋顶,巫袅袅的尖叫格外刺耳:“丧家狗当然有腿,没有狗腿怎么逃命?”

  笑声更加响亮,方飞望着山烂石不知所措。胖道师眉头紧锁,沉思一下,,粗声大气地宣布:“没有飞行器,不能进入火宅!”

  “太荒唐了,”狐青衣连连摇头,“负责报名的人都是白痴吗?招来的考生居然不会飞。”

  “行了,”山烂石对方飞说,“你可以走了。”

  方飞垂头丧气地走下平台,巫袅袅的叫声扎进他的耳朵:“苍龙方飞,十个丁之下,零分。呵,零分才适合你呀,丧家狗!”

  人群里响起热烈的嘘声和掌声,一直把方飞送出火宅大门。

  凉风迎面吹来,方飞抽了抽鼻子,极力忍住哭泣的冲动。

  “方飞!”禹笑笑快步赶来,“你知道简真住哪儿吗?”方飞打起精神,想了想说:“丁丑楼八十七号。”

  “你去看看他,”禹笑笑一脸焦急,“我怕他想不开。”

  方飞吃了一惊,匆忙收拾心情,赶到丁丑楼,来到八十七号外面,但见大门虚掩,推门一瞧,简真蒙头大睡,发出长长短短、起起落落的鼾声。

  “喂!”方飞深感意外,推了他一把,“你还睡得着?”

  “啊,”简真猛地弹了起来,“我不要变猪,不要变猪……”

  “行了,”方飞没好气说道,“都考完了。”

  “你怎么在这儿?”大个儿揉着眼睛莫名其妙。

  “笑笑怕你想不开,”方飞耸了耸肩膀,“看来她是多虑了。”

  “哦!”大个儿瞅他一眼,“你考得怎样?”

  方飞叹了口气,举起食指画了个圆圈。

  “零分?”简真松了口气,“太好了!”

  “好什么?”方飞满不是滋味。

  “这就是报应,”大个儿小眼里闪烁精光,“谁叫你定式作弊。”

  “去你的,小气鬼,”方飞懊恼地摸了摸鼻子,“明天还有一科,考好了还有机会。”

  “你说天问?”简真古怪地瞅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方飞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我问你,”简真拿腔拿调地说,“你知道支离邪的十件大功吗?”

  “不知道,”方飞一头雾水,“你问这个干吗?”

  “下一题,”简真板着脸说,“敢问帝女玄霜的七种用法?”

  “帝什么霜?”方飞闻所未闻。

  “敢问紫液金能与哪些东西抟炼,至少列举三种!”

  方飞挠了挠头:“拜托你说句人话。”

  “这就是天问,你刚才得了个零分。”简真打了个呵欠,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很快发出响亮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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