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位外来人的到来,这座城内的氛围似乎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居民们躲在路边,看着那些披甲执矛的士兵向廷尉府那边涌去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惧意。
许长安拿着把黑剑同样站在路边,无论怎么想都怎么觉着自己这一行人来劫狱实在是太不理智。
路上走过的人很多,可许长安所等的就只有一个,还没到的那个。
平日里看起来很靠谱的人,为何到了关键时刻便这么不靠谱,这不仅仅是许长安想不明白的问题,他们这一行人同样无人想的明白。
待军队行过,路上重新恢复了热闹,这位少年拿着把黑剑也不避人,走在大路中间,偶尔左右挥上一下。
众人只当这少年拿了个玩具无聊耍上两下罢了,也无人会去多想。
事实上众人决定让许长安自己出来摸清路线出的便是这个想法。
走在路上他很郁闷,但再如何郁闷也得干完这件事才行。
一路上他都在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若是开了山,刚才那些士兵只需手指轻点,自己的这把黑剑便能随意而动破甲于无形。
到那时候自己只需大摇大摆的走去廷尉府,而后打开监牢大门便可轻松完成这次任务。
想到这里这位少年不由开始傻乐了起来,但他好像并未注意到自己如今站在什么地方。
路上行人眼神怪异的盯着这位少年,轻嘘长叹道:“国之不幸啊。”
还有位长相猥琐身材瘦弱的年轻男子走到许长安面前,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赞叹道:“好小子,有前途!”
如此对比明显的评论让这位少年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肩膀受力,许长安身形猛地向下一顿,而后赶快站直身体,再看着周围行人的反应实在是大为不解。
忽然他听到了姑娘的咯咯笑声。
顺着声音看去,那位拍了自己一下的年轻男子正在向那处走去。
看着门口的装饰和楼上倚在围栏处几位姑娘笑脸妩媚的表情,许长安大概已经猜想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回想起刚才自己的傻笑,不由脸色羞红。
在四方城时他曾从大人口中听说过这种地方。
与张三粗倒是没什么关系,毕竟那位挑着扁担的矮胖汉子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鬼混的,与他的人品如何倒没什么关系,而是他清楚事发后自己的下场如何。
刚要转身离去,却被楼子上的姑娘们一阵阵的调笑。
听着那些姑娘一口一句小弟弟,一句一个来玩啊的,许长安不由脸色阴沉了起来。
一咬牙...
就算咬碎了那口牙齿他也是不敢往那里边钻的,慢慢转过身去,亮出了自己的黑剑。
这才离去。
姑娘们倚在围栏,见状先是一愣,而后才掩嘴笑道:“好凶的小弟弟。”
离去后这位少年摸了摸自己依旧通红的脸颊,不服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朝一日我...”
看着周围过往的行人,赶忙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好就好在林婴与姜茗还有那位和尚未跟上来,不然一定是会重重嘲讽自己一顿。
远远的看着廷尉府,看着那宽阔的练场,这位少年不再多看,转身离去。
看到就够了,多看无益。
他并非是要数下廷尉府周围有着多少人手布置,这需要专业的情报人员才能打探出来。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摸清楚逃亡的线路。
虽说徐族对地形要更熟悉一些,可这徐族多露面不如少露面,而且让廷尉府的人迎接自己入城,再帮自己这些人弄清楚逃亡路线,这事太过离谱。
许长安站在十字路口中心位置,仔细思考着哪条路上的行人到了晚上会更少一些。
三条路挨个都走上了一番,最后他把逃亡的路线定在了索罗巷。
来时的那条路有着一座青楼,在晚上自然是城内居民会经常出入的场所,所以他从来时便已经排除掉了那条路。
另一条路段太宽,很容易被那些士兵包围。
至于索罗巷内他去仔细查看过,那条巷子两侧都是些居民住所,大晚上一般不可能出门,就算听到什么动静更不敢走出房门。
而且索罗巷的好处便在于巷子长,且较窄,大约只能容的下四五人并排通行,就算遇到追兵也不算太为棘手。
他先后两次见过战马和那些执矛士兵的可怕之处,所以知道这种地形最适合应对那些士兵。
考虑不可谓不明确。
独自一人走在并不安静的巷子里,听着两侧房屋内不时传出的嬉笑怒骂声。
这位少年不禁在心中想到‘真好,玩的累了,晚上就能早点睡觉了。’
来来回回走了两趟,在无人的巷子里那把黑剑挥舞的更加卖力。
既然路线定了,那他能做的便只有继续开山。
现在所能坚持开山的次数已经多了不少,初始时每天劈上两三次便已是头昏脑涨,而在这巷子里来来回回两趟却是足足挥了九次剑才打了个哈欠微眯了下双眼。
许长安不禁笑道:“看来九这个数字还真是跟我有缘。”
想到另一个跟‘九’有缘的人,这位少年不由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在做着准备,相比于其他人来说,那位和尚做的准备则让人感到不可理喻。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就这么剃了呢?”一妇人手拿一把刮刀,看着面前那位猥琐男子疑惑问道。
没人能看得出来他是位和尚,所以这妇人才会生出这般疑惑来。
和尚挨家挨户敲门,总算是遇到有家妇人貌美上一些,才把那只讨来的刮刀笑脸咪咪的递了上去。
和尚双手合十,轻宣了声佛号开口道:“施主有所不知,既是出家人便已断绝俗世尘缘。这新发,也自当断了才是。”
妇人点了点头,这才相信自己面前的确实是位和尚。
妇人手握刮刀。
轻捋黑发,持刀而下,干净利落一根不留。
感受着头顶那双手的温度,和尚双眼满含笑意。
可这笑意还没保持多久,便被头顶传来的灼烧疼痛打断。
和尚大惊,赶忙站起身来捂着头顶,只见那妇人手拿一根香火,见着和尚反应眼神中有不解意思。
“我记着和尚头顶都需要点戒疤的。”
“不需要!”
......
......
和尚揉着脑袋回了那间院子,心里边极为郁闷,碰巧与许长安相遇,二人更是谁看谁都不对付。
许长安不解道:“又秃了?”
“我这是剃了!剃了你懂吗?”和尚没好气道。
“为何又秃了?”
......
和尚也懒得与他一个小孩纠结这些,只是鄙视道:“杀和尚是不吉利的!”
许长安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认为晚上行动之时那些人见到自己这位和尚会手下留情罢了。
二人一同进屋,发现只有徐族一人坐在正房。
许长安不解道:“她俩人呢?”
徐族将桌上牢狱地图收好交给许长安,指了指东西两间屋子开口道:“都去睡了,毕竟晚上可就睡不着咯。”
许长安赶忙问道:“那这院子里还有没有其他房间?”
徐族走出去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有柴房和灶房。”
徐族离去,二人在原地急的抓耳挠腮了起来。
二人眼神相互示意,最后许长安无奈随意敲了一间房门。
回应声响起,是林婴。
许长安忽然想要退却,对方声音再次从屋内响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听到这话许长安瞬间精神了不少,支支吾吾道:“林婴你睡了吗...我想...”
话未说完,一道怒吼就刺穿房门而来,“滚!”
“好的好的,好的。”许长安赶忙点头。
二人走出正房,许长安才敢有些委屈的开口道:“我只是想让她俩睡一间...然后咱俩还能分间房。”
这次连和尚都开始鄙视这小子了,吸了下牙齿没好气道:“我说你小子花样玩儿的挺多啊?啊?刚才人家要是同意了你是不是就屁颠屁颠的跑进去了?没同意你就在这跟我说这些?”
......
......
“还是想好在哪睡觉吧!”许长安怒道。
和尚忽然上前搂着许长安,笑容猥琐奉承道:“长安啊,要不和尚哥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少年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解道:“什么好地方?”
“不用这么大反应,等去了你就知道了。”和尚笑道。
“你先说那地方是干啥的。”
“睡觉的。”
许长安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皮。
从迎福小镇到郢都城这十余日走来,一行人可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再加上今晚上要有大动作,确实得好好睡上一觉才是。
“睡觉好,不过得要钱吧?”
和尚重新搂住许长安,开口道:“所以和尚哥哥才找你来着啊。”
“你正经一点,我可没钱。”
“我说你小子,年纪轻轻的不光花样玩儿的多,装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在似锦城内,你接着那十枚金饼的时候,我的眼睛可都放着光呢,你就不能如和尚我这般实诚一点?”
这和尚不说许长安自己都快忘了,在似锦城内吴歧途确实给过自己十枚金饼,当时他还开心了许久。
只是这一路走来用的都是杨贺九匣子里的钱,所以连带那个黑色布包一直藏在怀中从未被拿出来过。
忽然被和尚提醒,许长安才想起拿出来看一眼,确实还在原处,没想到一路上这和尚都在惦记着呢。
握着十枚金饼,许长安也不算是小气的那种人。
只是想着以后去了都城找自家老子的时候总得有地方住才是,可不能一直用杨贺九的钱。
见着许长安犹豫,和尚着急道:“用不了半枚,赶紧走吧。”
随后拉着许长安,二人出了这间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