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恒山的传统,正午时分乃是正阳吉时,这个时间天恒山上云翳散去,满山晴朗。九云观的敲钟人鸣钟示意,吉时已到。幽幽的钟鸣声从山上扩散开来,随着元清大师一声响亮的吆喝,天恒山热闹了起来。
“开!宴!咯!”
此时此刻,天恒山的三位大师列位在山门前迎接前来祝寿的各位掌门掌教,三代弟子们位列三位大师身后,在三位大师之前的,是比他们三个更高一辈的师叔,也就是天恒道长的师弟——洪天行。
这位已有五旬有余的老爷子满面红光,身穿着干净整洁的道袍,手握着一卷宾客礼单清了清嗓子。
“天守阁,齐大学士,送上紫金葫芦一对,祝天恒道长福禄寿全!”
随着洪老爷子话音刚落,一位穿着天守阁特色的天青色长袍,头戴金穗青云冠的清瘦老者在两个年轻人的陪同下从山门慢慢的走上正殿。
三代弟子里,杨铭也混在其中,此时的杨铭已经脱掉了他那围裙和袖套,穿上了干干净净的三代弟子统一的蓝袖口白色长袍。
“杨铭,那位就是齐大学士,天守阁三泰斗之一,那可是云端帝国的大名人,专研古典术法,据说现在皇宫的守护大阵就是这位齐大学士的手笔。他可是是我的偶像。”
胡月悄咪咪的凑到杨铭身边,向他介绍起方才那位清瘦老人。
杨铭思索了一会,的确,这位老人五官舒展且慈祥,一直面露微笑,他身边两个像是他的弟子,两人也是眉清目秀,周身真气收敛丝毫不外露,衣着简单,未曾佩戴奢侈之物,可见三人皆是谦逊低调之人。
“这位可是在座名望最高的老先生,所以才会第一个入山门,你看,师祖可是亲自来迎接齐大学士。”
在三代弟子身后的正殿门前,仙风道骨的天恒道长向着齐大学士迎来,两位老人也是认识了几十年的老友,并且齐大学士德高望重,在和天恒道长一阵寒暄之后,便随着指引童子落座在了正殿宴会厅的三主位之左。
九云观的宴会厅有三主位,今日天恒道长寿辰,自然是他坐于魁首之位,另外两个位子,位于主位之左的次主位是安排给在场宾客中最德高望重的,也就是齐大学士的位子。
在主位之右自然是与天守阁并称二重天的中州牧的代表所坐的位子。
“中州牧,陈金拓将军,送上九彩天马拂尘一柄,祝天恒道长寿辰大吉!”
一位眉宇之间满含着豪气的青年向着洪老爷子行了一个拱手礼,此人就是中州牧的少将军,年轻有为,为云端帝国戍边守疆,年仅三十岁便军功赫赫,是中州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少将军。
“这也是我的偶像,陈金拓少将军,天啊,师姐,你看他的眼神,简直迷死人了。”
“小丫头别在这犯花痴。”林若瞪了胡月一眼,胡月顿时安静了下来,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把玩着衣服。
“师姐,这个陈金拓很厉害?”
杨铭问道,林若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
“你知道中州牧的将军有多少位么?”
杨铭摇摇头。
“中州牧有三上将军,七中将军,十一少将军。这些人里,这位陈金拓是年纪最小的一位,能够成为少将军至少得是真气到凝神之颠峰,并且立下赫赫战功才行。”
林若对中州牧和天守阁的信息都十分了解,胡月也只是在旁边闪着星星眼花痴是的看着英气逼人的陈少将。
“在他之前,中州牧最年轻的少将军都有三十八岁,他把这个记录提前了八年,哪怕是当初小师叔风头最盛的时候,也不敢说三十岁就能达到中州牧少将军的标准。”
“那么是真的很厉害了。”杨铭感叹道,果然在道长大寿的时候才最长见识。
平常就在那半亩厨房里,跟那坐井观天的蛤蟆也没什么区别。
“杨铭!快点去把美酒准备一下,要准备上酒了!”
在三代弟子身后,杨铭突然听到了厨师长的声音,他猛地回头一看,厨师长弯着腰躲在队伍后面,正在冲他使眼色,杨铭拍了拍脑袋,无奈的偷偷溜到了队伍后面。
“快点快点,现在厨房忙不过来了,你去搭把手。”
“我还想看看八大家的掌门掌教……”
杨铭还没说完,厨师长一脚踹在杨铭的屁股上。
“看看看,看个屁,把活儿干完你想怎么看怎么看。你想看我洗澡都行。”
“老大,我不想看男人洗澡。”
“快点滚,后厨现在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溜到前面来偷懒你也太心大了!”
在厨师长催魂一般的催促下,杨铭硬着头皮的跑到了酒库,但是他还没打开酒库的门,就发现酒库的门大敞亮开着。
杨铭心想:坏了,恐怕是哪个酒鬼贪嘴把酒库的门给翘了。
想到这他急忙跑进了酒库,然后就看到一个头发遭乱,衣服上有浮尘的青年正在捧着一坛酒猛喝。
“哎!你把酒给我放下!”
杨铭一嗓子给那个青年吓了一跳,酒直接呛到了嗓子里,青年一阵剧烈的咳嗦。
“咳!臭小子,你吓死我了!”
“你不做坏事,怎么会被吓到?”
“我干什么坏事了?你说!”青年理直气壮地看着杨铭。
“这酒是给来给天恒道长祝寿的客人喝的,你说你做了什么坏事?”
杨铭丝毫不让的瞪着青年,虽然青年弯腰驼背的样子十分没精神,但是还是比杨铭要高出两个头。
“你这小子,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给道长祝寿的?”
“你看看你哪里像来祝寿的,人家祝寿的都走前门,带贺礼,你呢?”
青年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紫宝石。
“睁开你的眼,看看这是什么?紫宝石!这就是我给道长的谢礼!”
杨铭看了看那个紫宝石,又看了看青年的模样。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杨铭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毕竟在天恒山混了六年,什么样是好东西什么是坏东西他还是能分清的,眼前的这紫宝石,确实是成色很好的宝物。
但是把,这东西是好东西,人是不是好人就不知道了。
“你是哪家的弟子,来给道长祝寿不走正门怎么溜到我们酒库里了?”
“正门那有人跟我不对付,我怕打起来扰了道长的兴致,这才偷偷摸摸走小路上来的。”
“然后不去正殿祝寿,先来酒库喝个够?”
“我……”青年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杨铭,自顾自地又喝起酒来。
就这么看着青年的窘样,杨铭笑道。
“算了算了,反正来者是客,这就本就是给宾客喝的,就当你提前品酒了吧。”
见杨铭的态度突然变得这么好,青年疑惑的看着他,两人互相看了几秒钟,一起哈哈大笑。
“哈哈,好小子,你不错,以后碰上事儿,我给你平!”
说着,青年把刚喝完的一坛酒丢在一边,又从身后的酒柜上取了一坛,晃晃悠悠的向着门外走去,杨铭愣了一会,刚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结果正好撞上厨师长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子,你又想往外跑!”说着厨师长的袖子就被他给撸到了小臂上面。
“等会等会,老大,你看到刚才那个人了么!他喝了一坛酒,又拿着一坛酒跑了!”
“放屁,我一个人也没看见,你小子快点给我把酒搬上去!”
杨铭苦逼兮兮的一个人往正殿搬着酒,等他搬完之后,赴宴的宾客都已经落座了,他溜到了自家三代弟子落座的位置,胡月和林若见他过来,连忙向他招手。
“杨铭,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胡月关心的问道。
“你可别说了,我一个人搬了七十多坛酒,要不是身强体健,我估计得累死在酒库里。”
“刚才祝寿词都已经说完了,马上就开宴了,但是遇到点小插曲。”
林若的话让杨铭挑了挑眉。
“刚才麓仙宫的岱舆大师刚才提议让在座的青年来一场小比试,说是给天恒道长助助兴,也顺便激励一下各家的年轻人。”
“怎么,道长答应了?”
杨铭问道,林若摇了摇头。
“虽然道长没有答应,但是,陈少将军也做了这个提议,道长勉为其难答应了。”
“要比我们比比便是,有什么好勉强的。”胡月挥了挥小拳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林若的目光停在了岱舆大师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身上,那个年轻人的表情十足的桀骜,有一种不把在座所有朋辈放在眼里的感觉,此人目光轻蔑的环视着杨铭等诸位三代弟子,透露着一种骄傲和自负。
“这个人,是麓仙宫三代弟子中的翘楚,名叫何东,年仅17岁,便已经真气觉醒并且修习蓬莱仙术到大成,一手通天符箓耍的神乎其神,就连蓬莱道长都赞不绝口。”
杨铭想了想,看着这个桀骜的何东,脑海中蹦出了三个大字——砸场子。
“他们这摆明了是来砸场子的吧。”
“麓仙宫得知今天小师叔会回山,当年岱舆大师在天恒山上丢了脸面,今天岱舆大师亲自带着自家三代弟子的首席前来找回场子,也的确是合乎因果。”
林若虽然说如此,但是心中难免生出一种厌恶之情。
当初小师叔在天恒山上把成名已久的岱舆大师打的体无完肤,自然是招岱舆大师记恨,但是,当年那事天恒道长都出面致歉,天守阁从中调停,纵横那位都已经不拿着当回事儿了。
然而这岱舆大师隔了这么长时间还回来出这口恶气,当真不是君子之为。
“师姐,他要是敢来,我们应下就完了,他敢来挑事儿,我就敢把他打趴下!”
胡月自信的昂着头,眼中透露着一种不屑。
宴会厅正中央便是一座擂台,只见何东向着天恒道长行了一礼之后,纵身一跃跳上了擂台上面。
“敢问天恒山诸位师兄弟可有人能指教一二?”
胡月早就按耐不住想揍他的心情,急忙地跑上了擂台。何东见到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跑了上来,表情变得轻佻起来,还吹了一声口哨。
“你是何东是吧,我叫胡月,你想在这撒野,那我就把你打趴下!”
听到胡月的话,何东的表情变得有些郁怒,被这么个小丫头过嘴瘾,他何东可不干。
“哈哈哈哈哈!老陆,这小丫头够硬气!对我胃口!”坐在天恒道长前面的一个黝黑的大汉直呼天恒道长为老陆,可见是和天恒道长平辈的掌教,这大汉脑袋光秃秃的,一身的肌肉几乎要从衣服里爆裂出来。
大汉胸前是一个雷霆的标志,肩膀有如雷霆一般的印记,这是震云观的掌教雷云龙。与天恒道长陆远相识已久,关系甚好。
“小丫头不懂事,哪有比试之前不行礼的。”洪老爷子在擂台边上呵斥了胡月一句,胡月向洪老爷子吐了吐舌头,满不乐意的向着何东行了个礼。
“师兄请赐教。”
说罢,胡月从腰间口袋里取出一串珠子,古典术修通常借助法器来完成阵法的布置,这串轻巧的七星珠就是胡月的法器。
七星珠上七颗紫檀珠散发出天蓝色的光芒,胡月一手握着七星珠,另一只手迅速的摆出各种手印,刹那间一座七星阵便在她周身形成。
七星阵是古典术修中最常用的一种阵法,既可攻又可守。胡月在修习天乾录中的真气流转时自发的将七星阵与天乾录有机的统一在一起。
天乾录的真气法诀至真至阳,胡月的真气与天乾录的匹配度甚至比林若还要强,所以在天乾录的修习过程中一直顺风顺水融会贯通,甚至将天乾录的运气法则延展到七星阵之中。
原本的七星阵只是借助七星阵法增强真气的强度从而施展各个术法,在胡月的统一之后,她可以借助七星阵直接进行真气轰炸。
“何东师兄,吃我一招吧!”
胡月七星阵中的真气凝结成了一个个真气炸弹,向着何东一个接着一个的投射了过去,何东虽说用得一手通天符箓,但是七星阵的速度可比他祭出符箓的速度要快多了。
“这小丫头,有点儿意思啊!”坐在副座的齐大学士不由得称赞了起来,传统的古典术修在排布七星阵之后会选择使用元素术法来迎敌,这种直接利用七星阵的增幅能力来支撑真气炸弹的用法还真是新鲜。
“虽说这用法很新奇,但是,没有五行术法的威力,一时间是奈何不了何东的。”
“我看这何东是徒有虚名。”座下的一位黑发老者听闻,立马反对起来,这位身着火纹道袍的掌教便是赤练门的离钺道长。延东赤练门,八大家里和麓仙宫针锋相对的一大门派,两大门派明争暗斗几十年,一直是没有分出胜负。
听得离钺掌教反对,齐大学士也不再聒噪,拭目以待便是。
只见台上的真气炸弹越来越多,胡月的七星阵正在超负荷运转,但是她的真气炸弹却是丝毫没有半点紊乱的样子,何东疲于反击的一直在用符箓构建防线,但是他没有七星阵的协助,显得余力不足。
“胡月这是想耗死何东么?”
杨铭虽然连炼体三重都没有修成,但是眼前的战斗他还是能看出些端倪的。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月儿的确是可以耗死何东,但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林若皱着眉头,她注意到何东的一些小动作,令她多少有些在意。
“何东似乎,精通的不仅仅是符箓啊。”林若看出了一点端倪,但是她无法提醒胡月,因为胡月此时的精神完全集中在了七星阵的操作之中。
何东再一次闪过了真气炸弹之后,步伐突然一变,手中的符箓变成了两道冰花,手腕一甩,向着胡月迅速的飞了过去。
虽然胡月及时的意识到了冰花的接近,变招防御,但还是被打乱了节奏,手中七星阵的运转减慢了半拍。
“这是,飞叶刀!”陈少将军身边的偏将点出了何东这一手招式,陈少将军眉毛一挑,提起了兴趣。
“飞叶刀源于唐门,算不得什么秘传,但是能把这手法用在符箓上,这何东不是等闲之辈。”
偏将的一番解释让诸位掌门掌教不由得对何东高看了一眼,除了那位离钺掌教不忿的哼了一声,就连天恒道长也不由得感到诧异。
“小丫头,接我一招!”
借着胡月回守的时机,何东手中突然多出数十张符箓,真气流转,符箓之上凝结出道道冰霜。
何东的手腕一甩,符箓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新派术修跟你们古典术修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我们不拘于形式,谁说玩符箓的只能玩符箓,飞刀加符箓才是更强的玩法!”
话音刚落,包围了胡月的符箓突然闪出真气的光芒,冰霜褪去,符箓闪烁,数十张符箓结成阵法,一个包围住胡月的冰蓝色阵法就这么出现在比舞台上。
不仅如此,从符箓上褪去的冰霜还凝成了一道道冰刃向着胡月刺过去,胡月此时面对的是数不清的冰刃和阵法的双重威胁。
“月儿输了,救人!”
林若一声令下,便有数名弟子冲上了比舞台,真气流转挡住了袭来的冰刃,虽然如此,但阵法还是被何东启动了。
“何东!你想干什么!”
天恒道长脸色一寒,一股气势压向了何东,但是岱舆大师却拦住了这股气势,向着天恒道长轻轻的行了一礼。
“道长,弟子的比试得本人亲口认输才行,我可没听到这丫头认输,您可不要坏了规矩!”
就是这短短几秒的阻拦,胡月连人带着七星阵便全部进入了何东的阵法之中。
“回天玄冥阵!”一股肃杀的气息从地下的阵法之中澎湃而出,刹那间便将胡月包裹在一片深蓝的真气中,根本听不到胡月的声音,林若已经拔出了剑准备强行破阵的时候,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宴会厅的门外传了进来。
“岱舆孙子,这小子敢伤这丫头的话,老子杀尽你麓仙宫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