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濒临死亡绝境的时候会产生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思维像是脱离出大脑形成了独立的意识,这一刻,思维意识会穿插着各种各样的神秘体验,同时思维意识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自由。
但——
如果思维意识沉浸其中无法及时返回身体,这意味着你将迎来真正的死亡。
上一次濒临死亡的时候,林恩还残留着清醒的意识,甚至还有禁忌卡牌作为绝境逢生的道具,尽管他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可好歹他活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携带禁忌卡牌,思维意识都几乎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仅存的一丝清醒犹如灵魂出窍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感觉到时间在变慢,又或者说,他的思维在变快。
依稀间,他仿佛看见了前世今生的走马灯,从小到大的光景一幕幕呈现眼前,曾经遗憾,痛苦,悔恨等种种复杂的情绪都尽皆释然,随后镜头转到了原主人林恩身上,他的生平,他的感情,他的未来梦想都在最后一记尖锐的刺击下戛然而止。
他和原主人融为了一体,这是灵魂与思维上真正的融合。
他开始在冥冥中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特征在慢慢消失,暗淡,冰冷,直至成为一具毫无生息的尸体。
恐惧令他从虚无缥缈的幻境里惊醒了。
因为,他不想死。
可思维意识与身体的联系却愈来愈脆弱,脆弱到他根本无法返回自己身体,他要回去,他必须要回去!
他遇到了阻碍,阻碍是狂风,是暴雨,是看不见尽头的高山。
他在前进,哪怕无数次摔倒,他都匍匐在地上竭尽全力地向前爬行。
他不知道爬行了多久,思维意识都已经沉重到麻木混沌,但他不能停下,一旦停下,一旦放松,他便会如断线的风筝吹向不知名的远方,有个声音似乎在说,放手吧,放手会让你自由,尽情让你享受到无尽的轻松与愉悦。
这是死神的声音,这是魔鬼的诱惑。
他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吼出声。
谁都不能带我走!我要回去!放我回去!
那一瞬间,光明驱散了狂风,驱散了暴雨。
眼前的高山都无影无踪。
一抹奇异的光芒在眼眸里闪现,他的意识回来了,逐渐失去生命气息的躯体都爆发出隐藏在最深处的能量,那是生命的余辉!
他下意识伸出双手紧握住对手掐在脖颈上犹如钢钳的手臂,随即双手迸发出巨大的力量,依靠对手的手臂为支点,弓起的身体,抬起的脚猛地向对方的下颚踢去。
或许胜券在握的男人根本没想到林恩在死亡关头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凌厉的反击,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下颚重创,他不得不松开了掐住林恩的手,同时剧烈的疼痛使得他身体都摇摇欲坠。
林恩摔落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填满着窒息的胸腔肺部。
短暂的休息,他不再犹豫,几个狼狈的翻滚与对手拉开距离,并且拾起了不远处掉落的短剑。
马上,他便手持短剑向对手冲去。
“可恶的小子!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身为这座地下角斗场身经百战的男人岂是这么容易击败的,当林恩发动反击的时候,他早已回过神来,拎起手中的狼牙棒狂吼着便朝冲到近前的林恩挥去。
“……”
林恩神色异常冷漠,当狼牙棒在电光火石间即将砸在身上之际,他像是未卜先知般提前弯下身子躲了过去,同时贴近对手的怀里,手中的短剑冷静地朝对手暴露的腹部刺了进去。
锋利的短剑没有阻碍的刺穿了男人的腹部,但林恩却迅速拔出了短剑,在对手尚未条件反射反应过来前便侧身灵活地窜到了对方的身后,然后,他如猎豹猛地弹起,手中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了他的后脑勺。
半截入脑的短剑左右一搅,直接破坏了对方的大脑组织。
随后,他拔出了短剑,轻飘飘地让开身子,眼睁睁地看着男人露出不可思议的惊恐面容轰然倒在了自己的眼前。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在场所有观众都没有反应过来,在他们看来,林恩从挣脱反击到反杀只在短短的六七秒内便彻底宣告这场角斗的结束。
当第一个人发出惊呼,全场瞬间轰动。
林恩站在环形的角斗场,扭头环视着一圈神色百态的观众,心中的嗜血从未有过像现在般如此强烈,如果没有铁网,他甚至生出了杀入观众席的冲动。
但内心深处的理智开始占据了上风,阻止了他的冲动。
他张开双手,闭上眼睛仰起脑袋,尽情享受着活着的美好。
他没有享受太久,仅仅片刻,他便丢掉手里的短剑,头也不会地向来时的甬道走去。
甬道前的铁栅栏适时的向上拉起,在无数观众激动的欢呼嘶吼下,林恩慢慢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你终于蜕变了。”
崔斯特倚靠在房间的墙边,目光平静地看着浑身散发着血气杀意的林恩道。
“……”
林恩没有说话,他只是摘掉了头盔,整个人都瘫坐在墙边,鼻口间一直喘着粗气。
良久。
他才开口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你不怕吗?”
“怕?”崔斯特摇摇头。“你说错了,其实现在的你才有真正活着的资格。”
“不再依赖任何人,而是依靠自己的勇气?”林恩轻声道。
“你一直缺少了血勇之气,正因如此才造成了你的怯懦。”崔斯特淡淡道。“长期以往下去,你迟早会死的,即便是我都无法保证能够一直庇护你的周全。”
“我死了,意味着你的盘算便全部落空了,而你当然不愿接受这种事情。”林恩露出了一个笑容,哪怕笑容很勉强,很难看,但这却是最符合他如今心境的表情。“所以你不怕我成长变强,甚至脱离你的掌控,只要我不死,一切才尽有可能。”
“如今感觉如何?”崔斯特避而不答,随意岔开了话题。
“很累,但……一切都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