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戟用长,姜鸣充分利用长兵善于压制急攻的特点,防守时拉开交手距离,使得双刀刀虽快却不能欺敌之身,双刀虽利却不能割裂防御,双刀虽猛却在长戟的挥动下无可尽力而为。姜鸣屡次与长袍人交手,即使尽落下风,但依旧以专注的精神。来察辨对手招式中的漏洞,并且用尽心思来躲避长袍人的疯狂进攻,每一步挪移都险之又险,每一次挥戟都极尽巧妙,姜鸣没有察觉到,他的戟法用招在这般磨合下,渐渐融合圆润,每一招式都在化腐朽为神奇,他曾经见到过的演武画面在不经意间成为自己的经验。
作为对手的星月长袍人却是更加恼怒,他能清楚察觉到姜鸣的招式没有先前的生涩,甚至在交手之中获得经验使得他的武法更加完善,从一开始的完全被动,但如今已是能堪堪接住他的一次次进攻。这怎能不令他讶异?在战斗中成长,等同于这位不可貌相的青年拥有着极限反杀的潜质,说不定长袍人将成为强者路上第一块磨刀石。“不能再任由他琢磨招式完善武法了”,长袍人冷哼一声,向后猛退三,蓄力在脚尖上,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中再次爆发起来,他的刀不再横劈竖砍,而是平行于地面旋转起来,身随刀动,宛如一股飓风,席卷风沙欲将对手一击击杀。
姜鸣的神情再次凝重起来,当他将要再次挥戟时,却发现自己身边立着一个人,不,是三个人,他警备的心竟然顿时安定下来。一人站在姜鸣面前,和煦的目光扫过姜鸣,随口说道:“小子,你很不错啊。”但见那人的剑出鞘,然后入鞘,姜鸣看不清其手法,只觉得一股杀伐的风压扑面而来,令得他无法直视,然后等他再次凝聚注意力时,已然风止。而那双刀长袍人竟已是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将他差点逼入死局的敌人在眼前男子的一剑之下身死道消,姜鸣惊骇地退后两步,却被一只细腻的手掌拍在肩头,嘻哈的调笑声悠悠传来:“了不起的家伙,不过你要是再退,就要踩我脚了。”
姜鸣歉疚地向着边上让了让步,这是才细细打量起这神秘三人:一人怀抱着三尺碧青色长剑,面相温和,但眉宇间却未掩饰那抹桀骜,举止文雅有礼却不能隐藏他步履开阖时的浩然正气,再配上一副英俊的白皙面庞,简直可以认为是文人中的高尚士。当然,在见证了那样恐怖的一剑之后,姜鸣无法将他归结为高尚士一类。一人面相调皮可爱,身形娇小婀娜,是个实实在在的萝莉身段,方才说话的也是此女,活泼稚嫩的动作,以及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她虽显得语气生硬蛮横了些,却让人难以生厌。
当姜鸣转头看向最后一人时,眼眸瞬间怔住了,他心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淡定,却不由得停下目光打量,不,是欣赏起来。
女子一身青衣,丝带束纤腰一握,长发披拂雅致,身姿结合燕肥环瘦的恰到好处,立于风中,宛如汀上白莲,不妖不躁,更多的是体统到自然的婉约。女子蒙纱,却遮不住绝色轮廓,端正而灵动的五官勾勒姣好容颜,鼻挺玉宫,耳坠桂树,目通洛水,由一面轻纱掩之,时有美玉将藏欲盖弥彰之趣。
多年后,姜鸣仍旧念着若如初见的小诗,因为一见倾心,所以无缘倾情。
“喂喂,看呆了吧,师姐是美得不可方物,但你也得先感谢下救命恩人吧?”怀抱青剑的男子苦恼地皱眉,夹着笑意道。姜鸣此时才反应过来,对着蒙纱女子歉意一笑,并依次抱拳致谢,礼节可谓是做到了极致,身份姿态也是放得极低。但那娇小女子却是不领情地撇撇嘴,怨懣地道:“就说男人每一个好东西,看见师姐都没魂儿了,还这么虚伪。”
听见此话,姜鸣也是略显尴尬,只得转移话题:“三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否留下姓名,日后……”“别了,就凭你这实力什么时候能帮上我的忙,你还是进入地位境界了再说这话吧。”娇小女子不放过丝毫挖苦姜鸣的机会,不过话语之中却没有半点恶意,听者还是能听出来。
“玲珑师妹就是这么心直口快的人,但是本意不坏,小兄弟可不要记仇。我叫司徒,她是宫玲珑,这位是我们的师姐,她姓扈。”男子温和地笑笑,礼节举止体统多了。“姓扈?还是不愿说出全名吗?”姜鸣在心中这般想着,不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那名蒙纱女子,却发现蒙纱女子也在看他,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打量。姜鸣觉得心下慌乱,欲要开口说话缓解尴尬,却见没有言语的扈姓女子向自己走过来了。
没有别的举动,女子纤直的双指直指姜鸣额头,一点晶白色的光猛地闪烁起来,说着女子指尖,似乎直接钻进了姜鸣额头中。
“这是……”姜鸣竟未有丝毫反抗的举动,仿佛他对于未知事物的防备警觉都化为了惊奇,只是他的身体并未有什么不适,约莫两三分钟,女子收回了手指,转身便迈开步履,并用温善的语音道:“以后莫要让其他人查探你的身体与经脉,若是你能在四年内达到地位境界,可以来太微垣羿玄宗,你将有不同的境遇。”
“羿玄宗?太微垣?三垣之一的太微垣?他们是这个宗派的人嘛?”姜鸣暗想,当即便决定了以后的道路。名为司徒的男子笑道:“小子,以后努力变强吧,垣野无尽,强者多的离谱,若是一辈子等着别人来救,只能沦为强者的猎物。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有能让我们刮目相待的实力。”姜鸣颔首受教,道:“多谢师姐师兄指教。”
“这小子,还真懂眼力!”司徒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娇小女子宫玲珑不屑地摆了摆手,讽刺道:“这是见风使舵好吧!”扈姓女子指着镇中变换乌云的天空,顿声说道:“走吧,那边的东西终于出来了。”
“是。”司徒与宫玲珑齐齐应声,也不回看,与扈姓女子身法轻动,便是消失在了眼前,这等骇人听闻的移形换影之法,令得姜鸣眼光再次火热起来。
一块黑色的物块飞来,姜明抬手接时,其上迅猛的劲力之推得他擦地十多米方才停下,举目看时一块黑色令牌静躺在手掌中间,触感温凉,其上隐隐露着嵌金红漆的小字:羿玄宗。此时一道飘渺的声音悠悠传来,姜鸣知道那是青剑男子司徒的声音:“记着,这东西能在关键时候保你性命,千万不能丢了。”姜鸣望着远去无踪的人影,再次抱拳颔首。
此时山羊坳口风烟俱净,姜鸣摸着自己的心口,嘴上却痴痴念叨:那名女子……
姜鸣将星月长袍人身上的铜鼎取出,并将三具尸体处理后,开始向着镇东面葵姒留下的小屋走去。他现在拿到了铜鼎,也算完成了与葵姒的交易,无论局势怎样,他都可以随时与伙伴们逃离黄石了。
然而他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葵姒带着十几名下属前来,木青岚也在其中。姜鸣立刻问木青岚道:“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
原来木青岚为防止还有危险发生,便绕小路前往镇东,却遇到正在寻找两人的葵姒,于是在她的引领下在此处相遇。葵姒道:“还以为你带着这女孩私奔了呢,钟家覆灭这种大事你都不来,害得我白白丧失争夺宝物的机会。不过也没什么,总好过丢了性命,此次隐藏的暗手强,甚至连朱天野的杀手组织天罡门都出动了,连我也不知道那件宝物到了谁的手里。哎!”
看着葵姒那般哀叹惋惜的模样,姜鸣却是极为抱歉,但葵姒没有因为宝物没到手而责怪他,这至少看出葵姒是将他看成了朋友,而不仅仅是交易伙伴。姜鸣苦笑道:“这你都能忍啊?不是说你们这些大势力的子弟都是以利为重吗,你这些天帮了我这么多,不仅为我们安置居处,而且在我走后尽心尽力地保护木叔他们,这种恩情你要我怎么还啊。”
葵姒妖媚地伸了伸懒腰,对着姜鸣递过去一个不可言说的眼神,极有风致地抿着红唇笑道:“我想清楚了,既然是宝物,我得不到只能说明我没有拥有它的资格,若是让你帮我得到了它,说不定还不知道怎么挡住别人的红眼呢?而且,本小姐发现了一件事,有你做朋友,可比一件发着金光的死物强的多了。”
葵姒最后一句话是贴到姜鸣耳边说的,姿势本来就极为暧昧,话语却更加有隐秘难懂的意思,令得姜鸣十分尴尬。而且木青岚也在旁边,因为不想打扰他们二人,所以乖乖站在距离约五米的地方等候着,却不料回头时看见这一幕,瞬间她的小脸通红成一片,好像是燃起了火烧云一般,心下也是极为委屈,背过身去生起闷气来。
木青岚的小女儿姿态自然是被姜鸣与葵姒收在眼中,姜鸣大感困苦,而葵姒则像是得胜的母猫一样玩味地笑着,笑容极为生趣妖娆。姜鸣所知称得上绝色的无非几人,木青岚是纯真美好,葵姒是妖娆有姿,但见过那名蒙纱女子之后,便觉得容颜可以超过容人指摘的水平,婉约如水是没有形态的,步步生莲是迷惑人眸的,至于这笑容,倒是无可比较了。
姜鸣取出包袱中的铜鼎,苦笑着道:“你就别埋汰我了,这次就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给你这个朋友的。另外,这铜鼎我给你找回来了,保管好了,因为这东西我都杀了好几条人命了。”葵姒听见这话,激动地连忙接过铜鼎,拿在手中专注地打量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成熟妖娆的模样。她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可能?真的是铜鼎?真的是钟家的那只啊,这里面是货真价实的洛水青铜,你怎么做到的?”
“我后来碰到的那帮人,就在争抢这铜鼎,我害怕有所闪失,就让青岚先行离开,然后我就给一网打尽了。”姜鸣说道。
“怎么可能?你从谁的手里抢过来的?参与的人可都是狠角色,你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我想想,他们有四个人,秦王朝三皇子死了,天罡门的杀手也死了,只有那金水宗的金柝活下来了,是我让他离开的。”姜鸣没有隐瞒他所为,因为他开始信任这个胸有志向的聪明的女人,但也并不想将羿玄宗的出现抖露出去,这倒是他的私人心思了。
葵姒听罢大惊失色,他开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尽管他已是用极大的猜测来估计他的实力,但仍是低估了,憋了半天,她才怒道:“那你为什么不把那金柝也杀了,万一以后把你的事抖出去,你将遭受的是秦王朝与天罡门无尽的追杀。”
姜鸣一愣,旋即释然一笑,他当时所为意在缓解自身压力,况且那金柝并非真正触犯他,他自然不想由着性子杀戮。他道:“没有什么大碍,期间另有变故,即使杀掉金柝,也逃避不了。”
“你这人,平时都还挺聪明的,做得这事怎么就这么蠢呢?”葵姒是个聪明的女子,姜鸣不主动说起发生的事,她也不会没有眼色地追问,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不过昨日还发生了一件事,黄石镇的大商沈芫向你抛出了橄榄枝。”
“哦?代表他自己吗?我可没有经商的天赋。”姜鸣调笑道。
“不,是代表黑衣捕牙。那世家项明似乎很维护沈芫的决定,当然也不能否认,加入黑衣捕牙你确实能得到极大的好处。”
“我想知道你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就是给代表谈判的木父护镖,决策还能看你自己。”
“我不都是要加入雁宗了吗?哪有时间理会他们?”姜鸣轻笑,不过心下对于加入黑衣捕牙有着不小的狂热,毕竟在战乱之年能从戎征战沙场,是无数男子都想要达成的梦想,但是他现下却不能这般抉择,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追寻的承诺。
葵姒蛾眉怒翘,讽嘲道:“我雁宗哪有这种魅力,能让你这尊大神屈身?况且就算你真的加入雁宗,也可以同时进入黑衣捕牙,两者本就没有多大的冲突。”
姜鸣对葵姒这个相识不久的朋友十分感激,不仅是她的细腻的情绪,而且是她能正大光明地向他表示图谋与交好,姜鸣却不得不辜负这番好心了:“我现在不想加入任何势力,你会明白的。”
葵姒的目光立即黯淡了一些,转瞬却又释然地与姜鸣交代起钟家覆灭的事。当姜鸣听到黑衣捕牙围捕钟家父子,两人却被一神秘长袍人所杀时,眼中的激愤与痛快聚之将出,称霸黄石三年有余的恶终于被拔出,只是遗憾他未能赶上亲自将钟家父子手刃。可以说,如今的姜鸣都是钟家父子逼出来的,若不是钟铁锋、钟橋勾结焚松道人欲要加害木青岚,他也不会不顾生死的挺身而出;若不是他们派人来追杀,姜鸣也不会在生死之际获得夜泉前辈的帮助,重生之恩与传授武学之德姜鸣今生将受用不尽。冥冥之中,命运与时局将人推至风口浪尖,可辗转变化又岂是人心能揣测?姜鸣冷笑一声:“这般下场也算是为你们欺凌过的百姓赎罪了!”
“看,那边的天空!”木青岚惊叫。
但见那镇子中部的地方,天空上乌云迅速在凝聚,那仿佛是结合了数千朵乌云的云团,甚至将太阳都渐渐地遮蔽起来。突然,那云团之中一道闪电直劈下来,镇中方向响起炸裂般的巨响,又一道闪电又落下,再一道闪电劈落,在约莫几分钟的时间里总共有超过五十道闪电奔泻,而令人更加惊骇地是那云团之中渐渐出现的一抹抹赤色红霞,没有任何征兆的,一道紫黑色的光柱自那赤色红霞聚集之处缓缓落下,似要笼罩那片大地。
“祸之欲起,天生异象。”
姜鸣面色凝重地又举起那杆方辕长戟,似是壮士割腕般仰天长啸,这一刻他不再束缚他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