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上的苏忠眼角余光见到校场旁边的身影,眉头微皱,正欲呵斥,仔细一看,不禁微微一愣。
这不是少城主吗?他最近不是都在城主府静养,准备着抓捕内奸事宜,因为行事需要保密,就连前去守卫城主府的苏义等八名侍卫都已经数十天没有换岗了。
今日怎么来了?
难道……
想至此,苏忠心下猛地一紧,连忙飞掠而至,端端正正地行了一记军礼:“侍卫团苏忠恭迎少城主!”
一边行礼一边拿着眼睛瞅着落云与飞凤的脸色,见飞凤一脸兴奋,心下越发笃定,凑近了低声道:“少城主,是不是找到内奸了?不瞒少城主,自打那天之后,侍卫团的训练在往日的训练量上又加了五分,就等着少城主一声令下,大伙一齐动手,把那王八蛋揪出来了!”
那边绕着操场跑步的诸人由于没有苏忠的命令,仍旧没有停步,只是苏蛟的大嗓门老远就从稀散的人群中传出:“少城主,是不是找到内……”
那个奸字还未出口,跑在旁边的苏闲眼疾手快地扯了他一个趔趄,一手捂住他的嘴:“你这笨蛋,怎么这么不识好歹!那话是能搁在这用吼的吗?”
苏影没有回答关于内奸的事。
尽管怀疑的对象已经确定了,但是,不论郑南镶还是何北言都不是易与之辈,尤其是郑南镶,这人管着政务,看似文弱老暮,实际上,他的实力在落凤城排第二,仅次于李玄沉,为武师三重,在没有确定他们手底下隐藏的势力之前,就算确凿无疑也不能妄动。
至少,要等苏定那边查探个清楚明白,再等李玄沉坐镇落凤城,这才能动手。
要是不识好歹地拉着这一百名侍卫去找人家麻烦,弄不好就是白给。
当下,扯着脸露出白牙笑着道:“苏忠,眼下这多加了五分的训练是个什么章程?”
苏忠闻言不禁一愣。
怎么今日少城主对这个感兴趣来了?
当下,心下便是一阵自豪,脸上就带点自得的笑意。
“禀少城主,早饭前,修习浴血源气半个时辰,饭后,跑三十圈,安排戌守人员,余下人等锻体练招,午后,跑三十圈,余下时间,或是军阵对战,或是单独博杀,夜里,修习浴血源气,直至凌晨入睡。”
就这?
这特么的也就是新兵营新兵蛋-子的训练量!姓苏的,你这腆着个自豪的脸色是搁那沾沾自喜吗?亏你还笑得出来?
苏影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顺口道:“有文化课吗?”
“啊?”
苏影见连落云飞凤都是眨巴着眼看着自己,不禁一愣,这才想起,这里并不是地球,而是神州。
在这里,根本没有教育这一说法,就算是那些外族人,可以识文断字的也仅限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一群人。
想到这里,苏影心中不禁微微一动,心中浮出一个庞大的计划。
为什么散落这神州无尽大地上的无数炎黄一脉从未团结起来呢?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缺少了一个核心。
一个同源同心的文化之核。
没有一个凝聚体将之凝聚,就永远都是一团散沙,每日只想着如何填饱肚子,如何活命。
此乃人之天性,无可厚非。
为何地球上的古之炎黄一族遭受了元清之祸?其根源就在于此。
如果昔时炎黄之民有现代炎黄之心气与家国认知,区区元清,不过土鸡瓦狗,不足道也。
转念一想,苏影又忍不住将那个刚刚浮起的计划狠狠地按进意识深处。
现在想那些太早太早了。
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仪,在当今神州,无数炎黄同胞连每日吃饱饭都是一种奢望,谁又会在意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
教育,只有拥有了一个稳定的环境后,才够资格去想那些东西,而且,我还得将地球上炎黄一脉的文化与历史想个法子安装到神州这边来,从根子上给炎黄一脉找到能够将所有人凝聚一起的认知,这才能行爱国教育。
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而眼下,我更需要做的是如何应对两年之后的诸神神谕。
摇了摇头,苏影思绪转回现实,看了一眼那些仍旧跑得放羊一般的侍卫团众们,抬起手,平摊。
“苏忠,拿一套军甲给我。”
当得知苏影拿军甲的意图后,尽管已经知道少城主这十几年来一直是在装傻,苏忠还是忍不住抬头瞅了眼太阳。
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啊?
少城主居然想和我们一起训练?这是发那门子疯?以为这训练很好玩?
他愣愣地看着苏影一件一件将军甲套在身上,视线扫过那羸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躯,眼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瞥向落云与飞凤。
这套军甲少说二十斤,两位姑奶奶,还不快劝他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要是城主有个三长两短,不说李玄沉将军,王钟世那家伙就能把我活拆了!
看着落云与飞凤一脸担忧,却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苏忠真的看不下去了,轻咳两声,顺手将飞凤拉到一边。
飞凤一脸纳闷地看着苏忠道:“干嘛?”
苏忠鼻尖挣出一滴热汗,没好气地对着苏影方向努了努嘴角:“我的姑奶奶哎,您们赶紧劝劝少城主,那身军甲的重量你不知道?这是闹着玩的吗?你看看城主那娇弱的身子骨,还和我们一起训练?这不出事就是老天保佑了!”
飞凤微微一愣,脑海掠过这半个月来少城主的变化,刚想驳斥,转念一想,这才发现少城主这段时间的‘自我摧残’都是在城主府后院进行的,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其它人根本一无所知。
苏忠他们一时还没转变过来想法正是理所应当。
想当初,我见着少城主那豁命般的跑步,不也一样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心下虽然如此想着,但是一想到那身沉重的军甲,飞凤感觉少城主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平常人就穿着那身军甲活动都感觉费劲,按她的观察,少城主虽然体质较之十多天前有了质的变化,然而,距离身体强健这个词,还很远。
想了想,飞凤凑到落云身边,低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其实不用她开口,落云早就感觉此举不妥了。
脱下军甲训练?
苏影笑了。
摸着冰寒的铁甲,虽然材质不同,但是,隐于其中那种铁血味道让他有种重新穿上那身军绿的感觉。
隐约的亲切味道携着属于陈小石的那份记忆慢慢涌出。
那是属于部队的铁与血,不同于普通人的欢声笑语,更不同于无忧无虑的自由。
那是框在固定框架里,近乎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
有句话叫: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也只有亲临其境,才能体会到其中真意。
在部队,那时最大的心愿就是一觉睡到自然醒。
等退伍后,不仅一觉能睡到自然醒,就睡上三天三夜,也没有人在耳边吹号集合,于是,心中就感觉仿佛缺了点什么。
等渐渐习惯自由后,恍然发现,那些框在框架中的日子已经铭于记忆深处,形成一份历经沧桑风雨仍旧清晰的记忆,而这份记忆,却会在不经意间,让人怅然若失,于是,在平日里的一言一行中,会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那一分回忆。
这,或许就是兵味吧。
苏影不自觉地挺起胸膛,尽管这身铁甲以当前这具身躯难承其重,却仍旧站得笔直。
一如一株白杨。
“如果训练不是为了逼出自己的极限,那训练只是做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