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屁孩的一句“阿姨”，方棠一直到第二天都没缓过劲来。

　　她倒没有生气或者埋怨，只是有点别捏。

　　这感觉，就跟林谨言十九岁那年第一次被人叫叔叔一样。

　　有些哭笑不得，有些不可思议，然后在心里念念不忘了好几天，见人就会聊起这件“糗事”。

　　很多时候，人都是在猝不及防间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长大了。

　　林谨言终究是活过两世、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要稍大一些的人。

　　如今在他看来，被叫一声叔叔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是被同龄人称呼一声爷爷，那也是好事一件嘛。

　　而在女孩心里，或许会觉得自己永远都是十七岁的小仙女，怎么可以被人叫作阿姨。

　　“我觉得挺不合理的……”

　　吃过午饭，两人全都选择了坐在沙发上休息。

　　林谨言心里琢磨着方棠的心态，若有所思地在嘴里念叨。

　　“什么不合理？”方棠转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垮垮的。

　　“按理说，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应该都在彰显自己的成熟才对。只有奔三的女人，才会整天嚷嚷着自己是十七岁的少女。”林谨言认真分析道。

　　“彰显成熟，那也不是接受被人叫作阿姨的理由。”方棠正了正面色，小脸严肃地跟他讲起了道理，“而且你说的这话有点以偏概全。不是所有像我这个年纪的女生，都想变成成熟的大人；也不是所有奔三的……呃，这个可能真是。”

　　顿了顿，她面不改色道，“总之，不想成为标志化‘成熟女人’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至少我就是这样的人。单纯用合不合理去讨论这件事，本身就挺不合理的。”

　　林谨言点点头：“合理。”

　　他提出这个论点，本身就不是为了跟对方争辩什么，而只是单纯想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以对方的心态调整能力，按理说这种情绪根本就不会隔夜。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负面情绪？

　　方棠蹙了蹙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在纠结那个称呼，嗯……就是突然想到我老了之后、卧床等死的样子，感觉有点迷茫。”

　　“哦，思考人生啊。”林谨言恍然挑眉，笑着说道，“我也想过好几次，这个……其实到现在我都不敢细想‘死’的画面，不然感觉意志都会崩溃。”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这种情绪谁都会有，别陷进去就行。要知道，你身边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需要你去珍惜。你每多思考一分钟，就是辜负了别人一分钟。这样一点点累积下去，你会失去很多的。”

　　方棠瞥了他一眼：“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怎么，我就不值得你珍惜？”林谨言摊开双手，展示自己。

　　方棠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起身坐到他身边，背对着他：“帮我绑头发。”

　　她此时还扎着做菜时换的丸子头，头发全都被揉成一团绑在后脑勺上，后颈处只残留了几根发丝，露出一片光洁细腻的肌肤。

　　“……”

　　林谨言看着眼前的“大丸子”，眼神迷茫，手足无措。

　　绑头发这事，他昨晚就试了。

　　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

　　这种看起来简单的细致手艺活，做起来真的比数学大题还难搞定。

　　“我不会啊。”

　　“不会就慢慢练，这可是你自己的承诺。”

　　“我……”

　　林谨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找借口，伸手解开丸子。

　　淡淡的橙花香气飘散。

　　柔顺的发丝拂过手背，有一种独特的舒适感。

　　——就跟小时候把手插进沙子里，或者让干沙子轻轻落在手背上一样。

　　酥酥痒痒，直达心底。

　　他很喜欢就这样帮对方梳理头发。

　　这种独特的舒适感，甚至可以让他双手交替着玩上一个小时。

　　‘怎么感觉有点变态……’

　　他收束心绪，忍不住把手放在对方的后颈处，轻轻揉了揉。

　　温暖细腻，是另一种舒适。

　　心里还有小小的悸动。

　　很好，这说明他还是馋对方身子的。

　　他是个正常男人。

　　“你干嘛？”方棠下意识缩起脖子。

　　“没干嘛，就是帮你按摩两下。”林谨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掌，继续梳头发，“新视频已经上传了吧？”

　　“嗯，做饭之前就传了。”方棠有些别扭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你别乱动，我不要按摩，好好绑头发就行。”

　　“那要练的嘛，练习间隙用按摩后颈的方式调整一下心态，也是合情合理的嘛。”林谨言一本正经道。

　　“什么歪理啊……”方棠撇了撇嘴，却也没再反对。

　　这样亲昵的举动，她还是挺喜欢的。

　　可惜不能直说。

　　那太不矜持了。

　　林谨言继续梳了一分钟，实在感觉无从下手：

　　“我需要一个假人给我练习。”

　　“有真人在，还要什么假人？”

　　“假人不怕伤，可以随便折腾；要是一不小心把你弄伤了，你痛我也痛。”

　　“你痛什么？”方棠轻轻弯起嘴角，假装不解。

　　“别装傻，一点都不可爱。”

　　林谨言松开双手，侧身靠坐下来，“先休息一会儿吧，等等再接着练。”

　　方棠转头看了他一眼，紧挨着他半边身子倚靠下来。

　　林谨言微微一愣，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肩头。

　　方棠晃动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我想珍惜。”

　　“什么？”

　　“你也别装傻，一点都不可爱。”

　　“我是男生啊，要可爱干嘛。”林谨言抬手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手指忽然停留在她耳垂边。

　　伸手轻触。

　　肉肉的，软软的。

　　方棠的身躯轻轻颤动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林谨言见状，也就不急着松手，继续揉捏。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嘛。

　　嗯，摸着真舒服。

　　女孩的脸颊随着抚摸，一点点变红的样子，也很可爱。

　　他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调戏对方的乐趣。

　　“我要睡一会儿，别乱动。”方棠轻声说道。

　　“睡吧睡吧，我不乱动。”林谨言应了一声，随后又补充道，“摸耳垂不算乱动。”

　　方棠不想理他，直接闭上了眼。

　　不出片刻，她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林谨言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有点后悔保持这样的姿势。

　　这样……好像亲不到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