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宝和房之湄对日月山之事尚且一知半解,至于江湖之中其他宗门更是知之甚少。
荣宝宝对江湖的了解,基本来自于黑姬之口,至于看着她从小长大的日月山山主、重画媚等人,也没有从她们口中听到多少江湖事。
毕竟她们对荣宝宝来说,更像宫中女官,身上没有什么江湖气息。
房之湄知道的多一点,大概也就是在关注守安哥哥和珈蕴仙子恩怨情仇时听到的那些。
亲眼见到的终究不如传说。
荣宝宝和房之湄只感觉“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大道独仙”这个外号好像非常厉害。
已经不像江湖人了,是行走世间的神仙了吧!
“太阳和月亮经过天空,江河流经大地,表达的是一种永恒、伟大的感觉。”秦守安对她们解释道,“这是我给师父起的外号。”
说完,秦守安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有这样的外号才能配得上师父。
他还给师父起过“流光一瞬华表千年剑道之终”,“千千星辰灼灼月光红书一页”诸如此类的外号。
师父觉得羞耻,不许他在对敌的时候大喊这些外号。
其实不管秦守安喊出什么外号,对面只要发现她是姜红书,基本就是心惊胆颤,要么跪下,要么跑路,总之再怎么威风的外号,也增加不了更多震慑力。
“守安哥哥,你给你师父起外号,江湖人听到了,不会觉得有自吹自擂的感觉吗?”房之湄有点想笑。
尽管守安哥哥已经长大了,变成更加成熟、可靠和值得信任的模样,但实际上他依然是她们熟悉的那个人,给师父起听起来这么帅气又威风的外号,就像他小时候给大家起外号一样。
“就连黑姬都没有这么长的外号!”荣宝宝想了想,黑姬就说过,她常常因为闯荡江湖时做了一些英明神武、伟岸光正的事情,而被江湖人赠送了一些外号。
黑翼女龙王、黑白双煞之黑煞、黑衣大鹏鸟、飞天黑侠、黑龙仙王什么的。
荣宝宝想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事迹,才能获得这些外号,但是要说外号数量,黑姬在江湖中应该是名列前茅的。
黑姬?
黑姬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自然和荣宝宝接触较多。
秦守安不禁忧心地看了一眼荣宝宝,难怪总觉得现在荣宝宝没有房之湄那么机敏聪慧了,原来根源在这里。
他这样的分析是有理有据的,看看唐婉蓉就知道了。
琅琊王妃原本应该是小心谨慎,精明强干兼备城府心机之人,但是自从她把黑姬和白姬请到身边,唐婉蓉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事?
以最近的小母牛事件为例,要是遇到真的禽兽,唐婉蓉就不是肚脐眼被人画牛欢喜那么简单了……还好秦守安禽兽不如。
看来不管是为了荣宝宝,还是为了让唐婉蓉保持正常水准管理和经营王府,打理好她那份富可敌国的家业,秦守安都得把黑姬和白姬弄到自己身边来。
往小了说是为了琅琊王府,往大了说是为了新秦基业。
至于他自己的智商和心境,倒是不担心被黑姬和白姬污染,只有她们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份。
“我师父当然配得上这样的外号,俗话说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想当年我师父第一次下山游历,就帮助新秦军方攻克了前朝余孽在西北方最重要的城池……”
秦守安悠然回忆着,这事儿在江湖上流传甚光,并非师父自吹自擂。
“因此天道门也得到了朝廷的信任和嘉奖,这也是我会拜入天道门门下而不是其他宗门的缘故……”他有些感慨,师父若能未卜先知,知道她那一剑会为她招来爱徒,不知道会不会施展的更加畅快愉悦。
“毕竟前朝覆灭并不算太久,许多江湖宗门依然和前朝余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世子拜师能够达成多高的武道成就还是其次,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秦守安在游历时,就遇到有些前朝余孽想要刺杀他,失败之后就骂师父是朝廷走狗,只是师父并不在意辱骂,她不认为自己是走狗,同时觉得狗比很多人都强,又忠诚又好吃。
“后来我才知道,师父当时一剑斩破玉门城关,只是因为她见天高云阔之下,漫天黄沙滚滚,而城关之后却是水草丰茂,绿意盎然,犹如两个世界交织一线,她心中的剑意汹涌,便随手挥了一剑,并无他意……”
讲起师父的事情,秦守安便滔滔不绝,毕竟她可是第一个真正用武力让秦守安心服口服的人。
大宗师只是传说,连天道门掌门这位大宗师,秦守安都没有领教过有多厉害。
日月山山主也是大宗师,可是她一来状态异常,二来被秦守安鞭笞、镇压、掌击时也没见她有多大本事。
不过那能够把人抽干,他尽其所有也满足不了她的能力,倒是让他心有余悸,略微感觉到体虚腿软——当然指的是她抽走秦守安真气,而秦守安所有真气也填不满她几个穴道之事。
只要吃了广寒蟾宫丹,秦守安还是不怎么虚她的。
终究还是师父厉害,嘴里说着她不过天下寂寂无名之辈,江湖却尊她为仙子。
……
……
秦守安和两位妹妹闲聊玩耍后,回到了海棠春坞,怀瑜让晗心和月卿先去睡了,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本被她不知道翻了多少次的医书在看。
书卷边沿显现毛边刺,书页略微发黄,印刷谈不上精致,字迹倒是清晰。
怀瑜没有穿鞋,肉光致致的双脚搭在一起,落在地上的影子仿佛展开翅膀的鸽子,双腿摇摇晃晃,那鸽子便要展翅欲飞。
裙摆轻薄而通透,遮掩不住双腿的线条,腰肢轻盈却要承上启下,长发垂在胸前为她增添了文静雅致的气韵,清清淡淡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紧紧地抿着,似乎认真研学的女学士,满脸对学问的渴望与疑惑。
“这本书的字,你认得全了吗?”秦守安从她手中拿过书看了一眼。
秦守安小时候跟着明士隐读书写字,没有过多久,明士隐就觉得他不是很适合教秦守安,于是拿了各种各样的书给秦守安看。
这些书种类繁多,内容五花八门,一部分更是留存久远的古籍孤本,秦守安也难以琢磨,自然不可能通读。
怀瑜看的这本医书就是其中之一,是流传甚广但是真假难辨的《春帝医书》。
“呜……认不全,可是有些字看起来像画画,可以猜一猜。”怀瑜认识的字还不如月卿,很多时候她去问月卿,月卿也不知道,于是渐渐地遇到不认识的字,怀瑜也不去问月卿了,全靠自己猜。
秦守安翻了一页,发现里面就有很多字他都不认识,于是他指着一个扭曲复杂的字问怀瑜,“那伱猜一猜这是什么字?”
“这个字的意思是……呜……”怀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根据自己以前猜字的经验分析道:“就是下雨的时候……下雨的时候……还是要做针灸。你看这里歪歪曲曲的几点,其实是烧火的意思,就是说要把针才火上烤一烤。”
“啊?”秦守安怔了一下,根据怀瑜的描绘,这字看起来好像真的是这么个意思。
他不禁笑了起来,自己的大丫鬟好像并不是特别蠢笨嘛,且不管她猜的对不对,能够动脑筋,开发思维逻辑能力就是好事。
于是他坐了下来搂住怀瑜,一手伸进她怀中,一手握着医书,问她别的字是什么意思。
怀瑜乖巧地任他施为,脸颊红扑扑的,努力让脑子不是一片空荡荡的晕乎乎的,讲解着自己的看法。
若是新鲜没认过的字,怀瑜自是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想象出来,可是前边她已经读过了的,倒是能够复述出来,给了秦守安不少启发。
根据怀瑜的解读,这本医书前面的内容,秦守安读起来居然也还通顺,尤其是记载的一些针灸技巧,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读了一会子医书,秦守安放下床帐,搂着早已经体酥如棉的怀瑜,滚进了被窝中,在外面没有当成采花贼,可是这家花也还是足够香的。
……
……
太阳当空照,小鸟喳喳叫,飞来飞去拉便便。
这龙吟城的晚春似乎终于要走了,秦守安刚刚回来时,那南淮河的水才刚刚褪去寒冬夹杂冰雪的感觉。
如今那些戏水的鸭子都格外精神了些,从那暖洋洋的河水中走上岸,摇摇摆摆地寻着偏僻处,“嘎”地一声就拉出个蛋来。
还有些孩童捡到了野鸭子的蛋,装满了竹编篮子,拿到集市上来售卖,这些野鸭蛋个头小一些,却也卖的便宜,常常一小会就售卖一空。
这些小孩拿着赚的铜板,有些马上就换了各种吃食,有些则懂事地交给爹娘补贴家用,得几句夸赞,脏兮兮黑乎乎的脸蛋上便浮现出了灿烂的笑容,竟然比这晚春还让人觉得暖一些。
“米粉……红汤辣公鸡粉……”
“关扑香囊、画扇、珠佩!”
“运轮射箭……呦,这位客官中了野鸡一只!”
“琅琊王府要十岁以下的小丫头!长得好看的可以送来瞧瞧……卖不卖身都可,卖身的进内院养着,不卖身的在外院先学规矩……注意:要长得好看!”
河岸上各种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争执吵闹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晚春的人间烟火,而对于市井小民来说,关注着其中有用的事儿,满足口腹之欲或者寻些乐子才是正事。
至于繁华长街尽头,三坊七巷里高高在上的琅琊王府,今日里要办些什么事儿,根本不是小人物能够关注的。
大人物们才知道,琅琊王府今日世子继位。
往常世子继位,都是早早就能定下来日子,然后府中便可准备着庆典,把邀请观礼的帖子拟定下来。
光是宴席上用的食材,就得提前很久,能用什么不能用什么,什么规格什么级别,花销多少,都要厚厚的账簿算计着。
还有京中一些著名的戏曲班子、杂耍社都需要提前约下,琐碎杂事非三五日就能完成。
这琅琊王世子继位却是很不一样,一开始被人拖着不办,让人以为是宫中的意思,结果现在又匆匆决断,宗正寺的人急头白脸的,琅琊王府倒是从始至终没有急过。
反正琅琊王府什么准备都没有做,自是不可能宴请观礼,三坊七巷等着看热闹的人们只知道今日礼部、宗正寺和宫里宣旨执礼的人进了王府,从此以后大家见着那看似漂亮却残暴凶狠的年轻人,都要唤他“殿下”了。
……
……
秦守安在海棠春坞换上了亲王衮服,按制:冕服俱如东宫,第冕旒用五采,冕九旒,旒九玉,金簪导,红组缨,两玉瑱。
冕冠,玄表硃里,前圆后方,前后各九旒。每旒五采缫九就,贯五采玉九,赤、白、青、黄、黑相次。
平日里晗心和月卿认为海棠春坞的小丫鬟们,连衣冠制式都分不清楚就想把她们取而代之,是眼高手低,而这时候包括怀瑜在内,她们也不敢给秦守安穿衣打扮了。
几个原本服侍老王爷的婆婆,沐浴更衣后,神色凛然地给秦守安穿衣,海棠春坞的三个大丫鬟只有在旁边屏声静气,聚精会神学习的份。
“殿下!”
给秦守安穿好衮服,几个婆婆眼含泪光,她们被尊称一声“婆婆”,其实年纪并不大,只是资历足够老。
她们原来在老王爷身边的地位,就像现在海棠春坞的三个大丫鬟,伺候了老王爷一辈子更衣,如今大概是最后一次正式的服侍殿下穿上亲王衮服,难免有些感怀。
秦守安招了招手,怀瑜连忙从怀中几个红纸包。
“这是红包。”秦守安把红包发给几位婆婆。
几位婆婆不明所以,打开看了看才知道里边装着银票,连忙谢过,这时候主子打赏是常有之事,但是这用红纸包着倒是显得别出心裁,前所未见。
殿下打小就诸多奇思妙想,婆婆们早有耳闻,收好了红包,再次笑着表示谢意。
婆婆们离开以后,三个大丫鬟顿时喜滋滋地围拢过来,有喊“殿下”的,也有喊“王爷”的,叽叽喳喳欢呼雀跃,秦守安也拿了红包发给她们,“这个叫改口红包。”
其实三个大丫鬟各自拿着一堆红包,等下由她们给除了唐婉蓉的所有人发红包……这是秦守安的主意,至于其他封赏则是账房负责,让府中下人自行前往领取。
“走吧!”
秦守安看了看等身铜镜中的自己,心中微微有些喟叹。
世子才是真正逍遥自在的身份。
当他真正继承王位,从这一刻起,他身上不止承担了整个琅琊王府的安危前程,还有九州府府君的职责。
继位仪程繁杂冗时,从上午开始,一直到黄昏时才结束。
随后太监于征宣读圣旨,陛下敕封琅琊王秦守安为九州府府君,同时送来了印鉴、金券、玉册和赏赐,光是是礼单就足足有两尺厚,让于征读的口干舌燥。
读圣旨中途不能停顿,于征读完后,连喝了三碗茶,好在随着唐婉蓉怡人香气扑面而来的,还有一张银票。
对于太监来说,银票的香气,远比女子的体香动人,王妃再美……咦,好像有些不对,宫里是不是漏了册封太妃的仪程?
还是以后再补?大概如此,平日里大家自然改口就是。
秦守安刚刚回城时,陛下就赏过,这次的礼单虽然厚重的惊人,让人对于琅琊王府的圣眷之隆瞠目结舌,但对于关心朝堂政事的人来说,并没有传达令人意外的讯号。
真正让人揣摩的,反而是太后娘娘的封赏。
亲王继位,按制一般只有陛下封赏。
太后娘娘封赏,其实多多少少有些不合礼制,但是这也无伤大雅,也没谁那么没眼力价,会因为这点事去劝谏一位垂帘听政的太后。
引起龙吟城中无数官员议论纷纷的是,太后娘娘的封赏比陛下还要隆重丰厚,除了各种珍宝金银,她直接给琅琊王在寂静照鉴庵和抚仙湖中间赏了一块地。
这块地曾经让荣家垂涎三尺,荣国公曾经亲自向太后娘娘开口讨要,准备建造别院颐养天年。
荣国公讨要的只是今天太后娘娘封赏面积的十分之一罢了。
当初太后娘娘拒绝的理由是,她不希望在观海听涛崖上赏景时,看到左侧有庄园别院,破坏海天一色的纯净。
荣家便只好另外寻了一块地,尽管也是在寂静照鉴庵附近,但风景气势却终究有所不如。
现在呢?
更有工部的官员根据图纸计算了一下,发现这块大得出奇的地方,刚刚好只比皇宫的总面积小一亩。
这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总之工部这位官员发现了这一点后,满朝文武心中生出了惊涛骇浪。
据说就连皇帝陛下都大惑不解……不过也有人说太后再怎么乾坤独断,这事儿也会和皇帝陛下商议。
有门路的则从京都府尹苏长情的夫人荣尚卿那里探知,刚刚回宫便又离开了龙吟城的太后娘娘,已经再次前往寂静照鉴庵。
太后娘娘不打算召见和接见任何人,自然也没人能试探一下太后娘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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