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烈焰扬着地狱似的火光,丘灵全身血液似在翻滚,她实在不愿再碰触和混沌有关的任何东西。月光下本市的海面清澈皎洁,她也不顾所处的方位,深深的吸了口气,跳进海里。
浸到海水,丘灵的头脑顿时清醒了,海水不断从她近身流淌而过,似乎能洗净每个人沾染到的一切污浊,丘灵觉得混沌的阴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一下一下向外游去,然后在附近水面上载沉载浮,希望藉水的凉意洗涤心头烦恼。
丘灵长长太息。
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值得与否,不久就能得出答案。然而,这三天来的独特经历,大概会使得自己与外界更为隔绝。
“哗!哗!哗!”忽听得有人惊呼。
她转身,发觉不远之处有一只白色的游艇,船尾坐着一个正在垂钓的男子。
“邦德女郎,你吓走了我的鱼!”那人又道。语声极为清澈柔和。
邦德女郎?丘灵“噗”地笑了出来。自己之前的举动,远看一定似极007炸游艇偷情报。
她不细看也知这人是谁。
但她不想此刻与他相认,故此轻轻游开。
那人又笑道:“那艘游艇上有什么?恐怖到冒死跳水逃命?”
丘灵停止划水。
那男子笑起时带着孩子一般的纯净和顽皮。月色衬托着他优雅的举止,清丽修长的身形,无论面容还是神态,都给人以纯净无瑕的感觉。
一身质地柔软的米白色衣衫,一副很懂享受生活得样子。
丘灵游近了笑答:“记得,你什么都没看见。我是为了国家而做的。[詹姆斯邦德007在面对尴尬的质问时最常用的回答,成为007中的幽默经典。]”
那人长长的“哦!”了一声,十分诙谐。他的双眸比天上的星光更为闪烁迷人。
“上来吧,降雾了,最好不要下水。”他绞起鱼竿,向丘灵伸出一只手来。
丘灵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本市海域的最边缘,已可看见离本市最近的某个著名无人小岛。但离两岸都尚有长段距离,海中水流湍急,不是没有危险的。
她握住他的手上了甲板。
游艇上的一切都系白色,一副半透明的琉璃桌椅显露出主人的省美观。丘灵在一张琉璃椅上坐下,只觉一阵舒适的凉意,这才感到自己全身俱惫,体力透支。
男子用一双纯澈的眼睛好奇的凝视着她。丘灵浑身湿透,那簿簿黑衣紧贴在娇躯之上,在放眼一片纯白的游艇上,像是一幅哥特式景致画。
丘灵在他的注视下不禁脸红。那年轻人回过神来,递给她一方大毛巾。
“那游艇上有什么?”他又问道。
见丘灵作挑衅状看着他,只得笑道:“好吧,好吧!我什么也没看见,你是从龙宫里游上来的。”
“喝些什么?我船上什么都有。”
丘灵裹着毛巾,依旧有些瑟瑟,也认为是该补充些体力,不客气道:“伏特加马丁尼,用摇的,别用搅的。[詹姆斯邦德007最爱喝的一种鸡尾酒。]”游艇上的陈设让人对“船上什么都有”深信不疑。
“哦,天哪!”年轻人打开酒柜,调起这种特别的混合酒:“真是幽默。”
“是你每次都要叫我邦德女郎!在棱锐大楼,在咖啡馆,在刚才,在任何一次见面!!”丘灵笑道。
年轻人将高脚杯递给她,叹道:“真是可惜了,我这里其实有CHATELDON。”
丘灵电击一般崩紧了神经,戒备地瞪着他:“你查我底?”
年轻人恍若不觉,续道:“我就知道,我喜欢的少有人懂得欣赏。”
丘灵松了一口气。
他似乎很喜欢笑。
他体贴的递上一盘鲑鱼三明治,另有一些涂着鱼子酱的脆饼。
丘灵边大吃边摆出鲁迅式的严肃道:“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本国之所以贫富悬殊的原因了……”
年轻人“哈哈”大笑。打开一只冰柜道:“要不要水果?”
丘灵朝冰柜里看去,果真满满都是色彩诡艳的时果。
“我索性与你私奔算了。”丘灵道。这倒并非全是玩笑,丘灵真想忘记一切,无奈尚得回去收拾残局,并在善后的同时细细回想这些令人烦闷的经历,如何得以逃避。
年轻人笑道:“哈哈!真的吗,看来我虽钓不到鱼,却不虚此行!”
丘灵看着满船的美食,角落处还有一副袖珍音箱,不禁诧异,“你独自出海来庆祝什么?”
他笑:“庆祝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开心,可不可以?”
丘灵被这两句话打动了,真的,有什么是不能放开的呢,况且过去已是过去,而手边的事情早已解决。
年轻人又在凝视着她,缓缓道出一段丘灵熟悉的诗句,语声犹如细珠落玉盘:
“……像夜晚,
皎洁无云,繁星满天;
明与暗最美妙的色泽,在她的容颜和明眸里呈现。
耀眼的白昼只嫌光太强,
它比那光亮柔和而舒适。
增益分阴暗活少一丝光明,
都会伤及这难言的美。
美荡漾在她的黑发间,
或轻柔地照亮她的脸庞。
恬静的思绪甜美地表达着,
它的来处多么纯洁而珍贵。”
这段诗句来自拜伦的《她走在美的光底中》,年轻人语调柔和,停顿恰当的诵读,即使更像在喃喃自语,却仍显现出他深厚的文学功底。他默然地思索着,浑身散发着一种清幽的气质。
丘灵真想以“不食人间烟火”来形容眼前的蓝颜才俊。
“受宠若惊,这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丘灵微笑道,“这也是我听过的最好的朗诵。”
年轻人仿佛被惊醒的梦游者一般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丘灵问道:“我想游艇上应该有淡水?”
年轻人道:“洗手间在船舱。”他起身帮丘灵开了门。
丘灵穿着衣服冲了个清水澡,身上不再有海水的粘腻,她定了定神,道:“看来要借用你的导航系统。”
“没问题。”年轻人笑道。
“这里。”丘灵指着荧光屏上的一个亮点,标注着“疏桐湖”:“对,请送我到这里上岸。”疏桐湖岸可以步行到况裁的“湖心别墅”。
游艇的性能比想象中好,片刻已近岸。丘灵单足跃上船杆,身形一闪,再定睛时她已从岸边的护栏安然跳落在陆地上。
丘灵转身一笑:“谢谢招待!”。
年轻人叫道:“喂,不是说好私奔的么!”
“好啊!下次!”丘灵忍俊不禁。
“你小心着凉!”
年轻人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绽放出温柔和谐的笑,双眸间流露的暖意使人如沐春风。
他呢喃道:“卫小姐,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