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也有点好奇，就问什么人？

　　小宋的面相我看不太出来，说不好。一个刚升的地阶，就能遮挡自己的面相，感觉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可看着也不算多厉害。

　　小胖子就神神叨叨的说道：“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给钟家做护卫的，这么多年过来，一直没变，你也知道，现在天师府，是钟家说了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宋家可不是就也跟着抖起来了嘛。”

　　我说呢，一个地阶的咋整天能跟着钟灵秀身边，原来是御林军啊。

　　小胖子接着说道：“宋队长这个人，特别的狗眼看人低，仗着自己家现在有点面子，一直受提拔，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其实能进天师府的，有几个不是世家子弟，不过看在钟家的份儿上，敢怒不敢言罢了，就盼着早点当上三等天师，脱离苦海吧——不过嘛，也有好多人，一辈子混不上个玄阶，哎。”

　　小胖子看样子有点忧愁。

　　我就安慰了他几句，咱们这一行更应该懂尽人事，听天命了，别想那么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都有自己的活法。

　　小胖子一听也对，重新兴奋了起来，说你今天让他下不来台，算给我出了口气——其实也算是给他们出了口气，就是他们没人味儿，还装，看着宋队长吃瘪，心里不定怎么偷笑呢，哎对了，听说你是相面的文先生出身，你给我看看相呗？

　　对了，天师府的捉妖拿怪，武先生居多，而小胖子的面相一直是袒露着的，没什么遮挡。

　　我一笑，就问他，你想看啥？

　　小胖子挺兴奋，鼻子尖儿都红了，说看前途。

　　我一寻思，说你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小胖子的脸腾的一下就给红了，瞪着眼睛瞅我，说你咋知道的？

　　其实很容易看出来，小胖子父母宫挺丰隆的，显然是受了祖上荫蔽，也算是出身名门，可后天不足——官禄宫的位置，是微微塌陷的，这说明小胖子自己的天资不怎么样，而且，比较爱偷懒爱玩儿，还好福德宫勉强平顺，虽然不至于是个败家子，但很难有超过父母的成就，只能啃老本。

　　天师府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其他那些见习天师，一个个都很注重仪表，就小胖子这个体格，站姿不直，神情怯懦，显然是野鸡混进了凤凰里，不会是选拔上来的，只可能是走后门进来的。

　　小胖子更服气了，连连拱手，说没错，虽然祖上都是吃阴阳饭的，从小就在天师府长大，可就他没啥天分，心里也着急，没啥用啊！

　　我一寻思，就说你也别着急，我看你一年之内，应该会有很好的机遇，只要抓住了，应该也没啥问题，能把祖上的江山给守住。

　　小胖子的官禄宫虽然平淡，但是迁移宫比较突出，这种人是将才命，而他这个迁移宫长了一个小小的瘊子，带的是金光泛红光，最近要遇上贵人，只要这个贵人能提拔他一把，他就能借力而上。

　　小胖子一听这个，高兴极了，说真要是有这么好的事儿，我回家也能扬眉吐气了！说着，一拍胸脯，说我虽然没啥本事，但今天开始咱们就是老铁，有什么事用得上我，知会一声。

　　小胖子的眉毛很重，说明这人重情义，说话肯定算数。

　　我一听，趁机就问他，既然你是在天师府长大的，那天师府的事情，你是不是全都挺清楚的？

　　他自信满满的就说：“只要是门里的事情，没有我不清楚的，你只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让咱们是老铁呢。”

　　没错，小胖子的耳朵圆润饱满，紧贴脑袋，这叫元宝耳，主博闻强识，我自己也是。

　　我想起来了长手的事情，就问他：“那，钟家的八卦，你听说过没有？”

　　小胖子眼睛闪闪发光：“那当然，钟家的事情，我们门里的谁不知道？前些年，可传的人尽皆知啊！”

　　我连忙让他快点给我讲讲，看这个长手，到底是什么背景。

　　小胖子压低了声音，说这可是咱们天师府门里的忌讳，可千万别说是我传出去的。

　　原来钟家的家主，也就是上一个首席天师，早先一直不在天师府，后来他老爹，也就是钟灵秀的爷爷去世，他才回来，但是没有带孩子来。

　　我们这一行，其实经常遇上凶险，所以肯定要把下一个继承人定好，跟传皇位一样，钟灵秀的老爹带了两个孩子回来，一男一女，天资都很高，模样也都很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祖钟馗那出名的凶恶丑陋面貌，以至于撞柱而死，所以钟家触底反弹，算是外貌协会，对外表倒是挺看重的——同样的资历，长得好看的优先。

　　但出奇的是，钟灵秀和钟神秀两个人，竟然彼此不认识。

　　大家都有些纳闷，亲兄妹为啥不认识？但是钟灵秀的老爹就是不肯说。

　　可到了吃鬼大典上，这事儿就不好了——每一个钟家的人，都有祖上传下来，啮鬼的技能，这是天生的，钟灵秀也能啮咬，唯独……钟神秀没有这个本事。

　　一石激起千层浪，好些人偷着议论，保不齐钟灵秀的老爹，是在钟神秀的老娘那带了绿帽子。

　　那些个“长辈”，都劝钟灵秀的老爹，说这钟神秀不可能是我们钟家的血脉，一定得把他给赶出天师府，免得贻笑大方，可钟灵秀的老爹就是不干，坚持说钟神秀就是他亲生的儿子。

　　这就很微妙了——真是亲生的，那怎么没流着你的血？

　　有人主张搞个亲子鉴定，但钟灵秀的老爹说这是对他的侮辱，坚决反对，并且非得让钟神秀当自己的接班人——但是他一直没让钟神秀在天师府住，也不知送到哪里去了。

　　钟家人没一个乐意的，所以等钟神秀的老爹驾鹤西去，钟神秀这个资格当然被剥夺了。

　　不过钟神秀也不争也不抢，貌似很佛系，但动起手就很道系了——搞得大家还是不敢惹他。

　　对于钟神秀和钟灵秀，坊间还有很多的传闻，有的说保不齐是钟神秀的老娘把钟灵秀的老娘害死了，五花八门，什么色的都有。

　　而他们俩可能也是天生犯相，感情十分不和，钟神秀已经很久没有在天师府出现了，不知道这一趟是来干啥的。

　　我一寻思，钟神秀想用我的能是啥玩意儿呢？难道我跟他这个身世之谜有关？可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能找到毛线？

　　正这个时候，小宋出现了，咳嗽了一声，说道：“你们几个，下午过来一趟，有事情做。”

　　接着又补上了一句，说这事儿可是首席天师发话给你们做的。

　　他这个神情，有点羡慕嫉妒恨，可又不乐意让人看出来，酸的要命。

　　天师府既然是吃棺饭的，那他们干的事情，保不齐就跟当权者有关。

　　小胖子一听，有点不知所措，低声说道：“我可还没到了能出去做事情的资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天师府的规矩，出一趟差事，玄街以上是可以自己去的，可见习的黄阶不一样，需要两个人一起才能去。

　　我说没事儿，有我呢，不瞒你说，我在道门学艺的时候，跑过买卖。

　　其实也就是大狐狸和美人柱两件事情，先把牛逼吹出去再说。

　　小胖子想起了我大战水猴子的英勇事迹，顿时也有点放心，连忙说道，那老铁我就靠你了。

　　而剩下的那些见习天师一个个幸灾乐祸，显然是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

　　跟着小宋出了门，他一路也没给我们什么好脸色看，七拐八绕的到了地方，是一个挺高的山坡，上面是个白色楼房，从标牌上还看出来了，这里有温泉。

　　应该是个幹部疗养院的样子。

　　这里离着帝都很近，气候也挺好，在这里住着，一定很舒服。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远远的就看见了我们的车，赶紧迎了过来，几乎是喜极而泣，说你们来的可真是太好了，热烈欢迎同智！

　　小宋显然对这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点了点头，傲然说道，你说说，是个什么事儿。

　　这个中年女人——貌似是这里的主管人员吧，把我们请到了会客室里说话。

　　会客室十分宽敞，小胖子一瞅那木料，低声说道，老铁，在这里疗养的，等级可都不低啊！

　　我问他是不是认识这木料？

　　小胖子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但我看得出来，我爷爷那书房里的木料，跟这里的一样。

　　接着，那个女主管就开始讲述了起来，说这里闹鬼——一开始，是一个老太太患者看见的，那天她去查房，就看见那个老太太皱着眉头，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她问老太太咋啦？

　　老太太就回答，说你管管他，老在我这个乱蹦，像什么样子，要是我孙子上我床上来，一巴掌给他屁股打两半。

　　女主管很纳闷，老太太的床干干净净的，哪儿有什么人呢？她疑心是老太太做梦了什么的，就安慰她，说没人。

　　可老太太直眉瞪眼，说你咋红口白牙说瞎话？这么大个孩子，你看不见？难道是你们家的？

　　女主管后心就有点冒凉气，这老太太也不像是演的——演也演不了这么逼真啊！

　　可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就没了——心力衰竭。

　　女主管吓了一跳，寻思着，可能是个巧合。就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

　　没成想过了一阵，就有个老头儿跟她说，让她给拿点椰子糖来。

　　她记得这个老头儿有三高，不能吃糖，就劝他为了健康忍一忍，可老头直摆手，说不是，我不吃，我给那个孩子吃。你找春光牌的，好吃。

　　说着，他就指着窗台，说你看外面那孩子，虎头虎脑的，看着他，我就想起来我小时候，也这么调皮。你把窗户打开，让他进来。

　　女主管一看，窗台外面什么都没有不说——这是十二层啊！你说什么孩子，能爬到这个地方来？

　　女主管越想越汗毛倒竖，伸手就把窗帘给拉上了。

　　第二天，这个老头也死了，糖尿病并发症。

　　后来，这样的事情，出现了一次又一次，女主管再是个无神论者，也受不了了，立马跟上面反映了这个情况——这里都不是一般的老头儿老太太，真闹出了什么乱子，查到了她头上，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说完了，她就战战兢兢的问小宋，你们看出来了没有，那个所谓的小孩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咋专要这里人的命，是不是啥冤魂啊。

　　小宋一脸懵逼，假模假样的寻思了半天，也没寻思出来。

　　小胖子在我身边直哆嗦，拉着我的胳膊，说老铁，这玩意儿听上去挺恶的，是要命的玩意儿啊，咋让咱们这些见习的天师来管制？不对路啊。

　　我想了想，就问，是不是只有文职的患者见过，那军棺之类的患者见过没有？

　　女主管皱起眉头想了想，一拍大腿，说确实有！一个张老领倒，就是个军棺，他也看见了。

　　要是军棺也能看见这个东西，那就有点麻烦了。

　　因为那个年代的军棺，肯定是见过血的，身上必然带煞气，普通的邪物，根本就不敢惊扰这种人。

　　而且，一般邪物作祟，要么图精气，要么图供品，最恶的，是图替身。

　　可这个地方都是老人，哪儿有什么精气，供品更别提了，能在这里住的，肯定是什么风浪都见过的无神论者，替身……就算是抓替身，你抓一个就够了，为什么要害这么多人？它图啥呢？

　　我还没想出来，小宋就给我脑袋上来了一下，说你一个见习的跟着装什么蒜，跟我过来，先看看鬼门穿宅线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只好跟着他走，小胖子紧紧拉着我胳膊，跟那些一起上厕所的小姐妹一样。

　　我只好挂着小胖子往前移动，可这么一抬眼，我就觉得，这个女主管的面相上，现在好像有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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