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壮坐在电脑前发呆,他不敢相信,林薇能做出这种事情。
在何大壮的印象中,林薇最大的硬件,就是能够巧妙地伪装好自己的喜怒哀乐,从不在外人面前,暴露真实心态,这次怎么了。
可能有人会问,何大壮跟林薇熟吗?
别看何大壮跟林薇只有几面之缘,可她早就成为王晟和何大壮闲聊天时,绝对的无可替代的女主角。
王晟情窦初开,他不能跟父母谈论有关男欢女爱的话题,跟三个姐姐更是只字不提。他那纯净的情感世界,又需要有一个人,为他提供经验之谈。这是避免他情感失败的必要选择,何大壮便成了王晟的情感启蒙师。
前文已经做了交代,何大壮和郝荻有过一段校园恋情,尽管最后还是无疾而终,可与王晟相比,他毕竟有过恋爱经验,在王晟和林薇的关系上,他就有了发言权。
用纯净来形容王晟的情感世界,绝对不是故弄玄虚,因为他从小到大,根本不用耗费任何心思。用衣食无忧来形容王晟的生活,都显得不够确切,别人有一个妈,一个父亲,而王晟的三个姐姐,对他的关爱,比母亲索伊还要仔细。
按写这篇日记的时间推算,何大壮想起了当时王晟的状态。
那天深夜,王晟拎了两大袋,足够何大壮吃喝半个月的东西,醉醺醺闯进何大壮的家。他把何大壮从被窝里拽出来,只问了一个问题:“当你心爱的女孩,向你提出无理要求时,你该怎么办?”
“那就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他。”这是何大壮当时的回答。
这是一个狗屁答案,虽然在男欢女爱的情感世界里,没有道理可谈,但理智绝对是驾驭爱情方舟的指南针。
何大壮是个情感失败者,他没有资格在这个问题上说三道四。面对挚友的困惑,善于自我表现的何大壮,给了王晟一个误导。
王晟没告诉何大壮,他为什么跟林薇闹矛盾,何大壮也没想到,王晟对林薇动了真感情。他当时把王晟与林薇的交往,只当成是他们彼此的一次艳遇,即使王晟想跟林薇天长地久,林薇也不会对他流露真情。
因为在何大壮看来,林薇就是一支交际花。
“我明白了。”王晟一头扎倒床上,喃喃地说着,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他从梦中醒来,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何大壮家的。
何大壮看到这篇日记,他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早知道王晟那天没有满足林薇的无理要求,才跑来向他求教的,他肯定给出一个正确答案:“三条腿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活人满大街都是,去他妈的。”
这不是何大壮头脑不够冷静做出的决定,换了任何一个理智健全的人,面对林薇的刁蛮,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先不说两人交往多久,是否真有感情基础。只说男女之间萌发了感情,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人上过床以后,你提出需要钱,而且还是一个庞大的数目,我毫不犹豫的要满足你。
这种慷慨,应该是万里挑一,足以说明我对你的真感情。而你饭盆打雷,还他妈急(击)勺子了,真是狗不吃屎,活人惯的。
何大壮再提到昨晚的话题,王晟只是淡淡的一句:“她肯定有自己的苦衷,不然绝对不会这样对我,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何大壮话到嘴边,没敢再说出来了。
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走出校门走进社会后,由于所面对的生活圈发生了变化,有些话,尽管你是发自内心的善意忠告,也要首先考虑到对方的接受能力,以及在现实生活圈里的适用程度,所以说:越好的朋友,越要珍惜你的善意,莫行画蛇添足之举。
这就是何大壮当时的真实想法。他不敢断定,王晟最后能否跟林薇走到一起,也就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横加自己的主张。
啥都别说了,理解万岁吧。
王晟没在日记里记录下他当时的心态,而是将过多的笔墨,用在家人们为迎接准儿媳妇的到来,所做的功课上。
周末一大早,大姐王梅亲自开车,去海鲜市场买了刚下船的海鲜,用保鲜箱装好,匆匆赶回父亲家。
豪华越野车停在王家院落大门口,引起院内大狼狗的狂叫。
王梅从车上下来,拍打院门大喊道:“索伊,开门。”
这就是王梅的派头。
论年龄,她跟索伊相差不到三岁,本该称姐道妹,却硬生生成了她的继母,别说是她这种要强一辈子的女人,换了其她什么人,想张开嘴叫索伊一声妈,也是比较艰难的。
“来了。”索伊从屋里跑出来,听到王梅的声音,她先喝止住大狼狗的叫喊声。打开院门,索伊看见王梅,先一个三十度角的鞠躬礼说:“来了。”
王梅看见索伊的日本礼节,就气不打一出来。而索伊每次与她见面,都要刻意行一个鞠躬礼,明显地带有叫板的成份。
“快把海鲜卸下来送冰柜里去。”王梅一边发号施令,一边径直走进屋里。
索伊皱着眉头,打开越野车后门,开始一箱一箱往院里抬东西。
可能有人会为索伊鸣不平,不管她年龄大小,也是王梅的继母。用老话说,哪怕我在你父亲脚下睡了一宿,你也应该尊我是长辈,不能对我如此蛮横无理。
索伊却不这么想。
王梅以及受到她的影响,连同她的两个妹妹,都这样对待索伊,而索伊始终忍气压气,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这姐妹三人对王任维的一片孝心,特别是对王晟的倍加呵护上,她就能够咽下这口恶气,毫无歉意的享受这份特殊的孝敬。
这是索伊的聪明之选,你尽管蛮横无理,但也改变不了我是这个家女主人的位置。不看别的,就看你们对我儿子无微不至的关照,我受你们的口舌之气也值了。
王任维正在客厅写字,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之一。
每天早晨起床,他先到院子花架下静立十分钟,等身体各机能都正常恢复后,再打上一套太极拳,大约十五分钟左右,然后,回到屋里洗漱、吃早点。
早饭后,散步二十分钟,回到屋里沏上一壶茶,开始一边喝茶,一边站立练字。
王梅走进屋里,闻到了袅袅茶香,问道:“香碧螺喝的还对口味吧。”
“还不错。”王任维依旧在练字。与其说是练字,不如说是借练字在健身。他把中斗笔沾满墨汁,屏住丹田气,运动手腕,晃动臂膀,在宣纸上行如流水,稳中作乐。
索伊一起搬进两箱东西,这样能节省一个来回的路程。
王梅只当没看见。她先给自己斟上一盏茶,叮嘱索伊说:“别忘了把海鲜放冰柜里保鲜,省得到中午不新鲜了。”
“你又带什么来了。”王任维停下毛笔问道。
“还能带啥,都是你那宝贝儿子爱吃的海鲜。”
王任维欣慰的笑了。
“这下好了,终于有人能替我们照顾这个小祖宗了。”王梅端茶在手,自语道:“也不知道这个姑娘胆子有多大,敢……嫁给咱们家这位少爷。”
“晟儿还是很优秀的。”王任维绝不容许姐姐们对王晟有半点贬义,哪怕是开玩笑。
大姐一笑,喝茶。
王任维撂下毛笔,拿起旁边的毛巾,擦擦手上的汗,走过来坐下。
大姐忙着给老人家斟满一杯茶说:“慢点喝,烫。”
王任卫端起茶盏,笑道:“晟儿从小到大,还没见他喜欢过哪个姑娘,这次,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的情义。”
“谁知道人家怎么看咱呀。”大姐看了一眼手表,正巧索伊再一次抬东西进来。“索伊,卸完东西,别忘了把车锁好。”
“嗯。”索伊一脸的不高兴,抬着两个大纸盒箱子,吃力的往厨房里走。
“她也是六十来岁的人了,你应该去帮她一把。”王任维发话了,王梅不以为然说:“是她儿子的女朋友要来,我花钱买东西,让她动动力气还不行呀。”
索伊走出厨房,阴冷着脸走出房间。稍许,索伊返回屋子,把车钥匙交给大姐。
“快去厨房准备一下吧,我下午还要去见一个客户。”大姐一声令下,索伊走进厨房,转身端了一盘水果出来,放到茶几上,再返回厨房。
王任维与大女儿吃水果,喝茶聊天,提到王晟的婚事。
王任维叮嘱道:“不要以为晟儿结婚了,你们就大事完毕了,今后不管他有什么事,你们该帮还是要帮的,特别是在我死了以后。”
“呸、呸、呸,说什么呢。”大姐不高兴了:“我说老爷子,你听好了,我已经找人帮你算过了,你是百岁的命,且得活上几十年呐。”
“我不信那个。”王任维少有的好心情说:“人生老病死,那是自然规律,什么长命百岁,我呀……”
大姐把手一摆,打断王任维的话。“差不点忘了大事,索伊,索伊。”
索伊手里拿着蔬菜,从厨房出来。
“王晟没说几点带女朋友回来呀。”
“应该快了吧。”
索伊返回厨房,王任维有些不高兴了。“跟你说了多少次,索伊是我的妻子,即使你不跟她叫妈,叫一声姨,或者干脆叫索老师也行,就这么直呼其名成何体统。”
“她才比我大几岁呀,我怎么叫她姨呀。”王梅扯着嗓门儿跟父亲辩论。
“她毕竟是你亲弟弟的母亲,就凭这个,你也不能直呼其名。”
“好了,我知道了。”王梅应承着,不住地看表说“王晟怎么还不回来呀,我还急着赶回市里呐。”
“着急你就给他打个电话,催他快点回来。”王任维也是急着盼着见未来的儿媳妇。
大姐掏出手机拨号,不解道:“他电话关机了。索伊!”
王任维欲言又止,咳了一声,大姐不以为然。
索伊应声出来。
“你儿子怎么回事呀,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吧。”
“那也不能关机呀。”
“关机,不会吧。”索伊走到电话座机前,拨号:“咦,晟儿电话真关机了。”
“他去哪了,不会出啥事吧。”王梅一句话出口,招来王任维一记白眼。
“你别多心,我是说……”王梅急忙向父亲做解释。
“你什么都别说,赶快想办法给我找到晟儿。”王任维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