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俊也主动向我们解释:“现在全国大多数农村都这样,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留守在村的都是老人孩子。要不是有我们这个厂子,这个村儿里的年轻人会更少。”
我们在村口向两个摊晒粮食的老人打听了一下杨长兴的位置,就直接开车过去了,同时也知道了一些杨长兴的身世。
说起来这人还挺可怜的,他爷爷是上一任的老村长,但他从小父母双亡,现在家中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三十五六岁了,也没能成个家。
我们找到杨兴才的家之后,和预想中的差不多,院墙有很长一截都倒了,用树枝简单的圈了起来,院子里也很杂乱,单身汉好像都不喜欢捯饬为生。
这会也才早上八点,杨兴才家的厨房烟囱还冒着烟,应该是在准备早饭。
我们在门口敲了半天,杨兴才才踏拉着一双布鞋出来开门。
“姚厂长?您怎么到我家来了?”
杨兴才人倒还显得挺机灵,赶紧忙活着开门把我们请进去,我看着他右手上的绷带,多少有些心酸。
屋子里也是脏乱异常,而且有股子特有的怪味,像是不知道馊了几天的剩菜剩饭。
杨兴才忙着给我们端茶倒水,我赶紧拒绝:“你手上还有伤,就别忙活了。”
姚俊也赶紧附和:“我们主要是来慰问一下,听说你昨天出院了,怎么不多住几天好好把伤养好,咱们厂里给报销。”
“您能让我以后还可以在厂里上班,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这手都废了,以后干活肯定不利索了。”
杨兴才也算是遇到姚俊这个好心的领导了,我以前也听说过,很多小厂的工人出了工伤,黑心老板都是直接给赶出去。
姚俊也是唏嘘不已:“可惜了,要是当时有人能多找找,说不定呢能够把你这手指头给接上,现在的医学那么发达。”
沈沐冰突然摘下背包去翻找,我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伸手阻止,但沈沐冰还是把那根用塑料布包裹着的断指拿了出来。
“你的手指为什么会掉在铁板底下?”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沈沐冰啥都好,就是有时候情商堪忧,哪能拿着人家的手指头这么问的?
杨兴才干瘦黝黑的脸色更加没了血色,哆嗦着手接过自己的断指,怅然道:“巧了吧,可能老天爷就是想让我变成残废。”
我把准备好安慰杨兴才的话咽了回去,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
“厂长,这两位是谁啊?我成天在车间干活,也认不得所有的领导。”
姚俊这才一拍脑门:“唉,我还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表哥……”
“我们和姚叔叔是亲戚,他表哥是我们远方堂叔。”
我打断了姚俊的话,他也马上会意,笑了笑道:“哦,我想起来了,姚厂长的表哥我还见过呢,也是个大老板。”
和我们聊了一阵之后,我吸了吸鼻子:“怎么有股焦味儿?是不是什么东西烧着了?”
“哎呦,我煮的饭还在灶头上呢。”
杨兴才火急火燎的去厨房了,他出去之后,沈沐冰立马道:“他对于手指掉进铁板底下的事一点都不意外,而且我们也没细说这件事,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点头道:“他有事瞒着我们。”
姚俊也是聪明人,说一会他再想办法问问。
三个人简单沟通了一下,我和姚俊就起身去厨房帮他盛饭。
饭桌上只是简单的米粥馒头还一小碗已经变了味的咸菜,杨兴才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们还没吃呢吧?我这没啥好招待的,等到了中午,我去邻居阿婆家借只鸡给你们炖上。”
“你不用客气,我和姚叔都吃过了。”
我和姚俊找理由搪塞,只有沈沐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很坦诚的道:“我没胃口。”
杨兴才尴尬的笑了笑,指着八仙桌底下一个精致的纸盒子:“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小姑娘都好吃点好看的,上回我去城里买这个蛋糕,好几百块钱呢。”
我用手肘戳了戳沈沐冰,对杨兴才道:“我这妹子没嫌弃你的意思,她胃不好,经常不吃早饭。”
因为我还想和杨兴才拉近点关系问问话,不想沈沐冰让他对我们产生敌意。
但沈沐冰每次抓住关键问题之后,都会很直白的问出来。
“你为什么专门去城里花几百块钱买一个蛋糕?”
杨兴才本就不怎么动的筷子彻底停住了,面色凝重的道:“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就想见识见识。况且,我们姚厂长给我们开的工资也不低。”
说完这些之后,杨兴才的热情也消耗殆尽了,不再主动说话,只有姚俊和他搭话的时候,才回上几句。
我们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看着杨兴才吃完了早饭,再也聊不下去了,只能起身告辞。
姚俊来的匆忙,也没带现金,只能告诉杨兴才说,他又给批了医疗费和营养费,回头跟工资一起打到他卡里。
杨兴才把我们送出了家门,我们还没走远,就听到他把门关上了。
姚俊若有所思的道:“他刚才有句话说的没错,我给工人们定的工资都不低,尤其是一线岗位,按理说他不该这样穷啊?”
虽然有些自夸的感觉,但我相信姚俊的为人,他不会特意吹嘘自己给的工资多高多高。
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可他家里破城这样,甚至穷到连只鸡都要去邻居家借。那他的钱,去了哪儿?”
“回去之后,我们去买个蛋糕吧?”
沈沐冰又很突兀的一句,我无奈的拍了拍脑门:“果然你们这些小女生嘴刁的很。”
我只是随口一说,沈沐冰又急声道:“他说的这句话就是关键!他一个光棍儿,怎么会关心我们女生爱吃什么?”
沈沐冰习惯性的用鄙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马上明白了过来:“对一个老光棍,最容易产生吸引力的,就是女人!他的钱,都进了某个女人的口袋?还大老远去市区给她买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