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时,发现正躺在自己房间的炕上,父亲和母亲正坐在炕沿上说着什么,见我醒了,马上站起来凑近我,关切的向我看来。
“小零你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和你爸了,你都昏迷了整整两天了,要不是镇上的大夫说你没事,我和你爸都准备带你去城里的医院了。”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背放在我的额头上。
“还好烧也退了,都怪你,村儿里出了这么多怪事,你还任由娃儿乱跑,更何况北泉都成那样了,我看着都瘆得慌,你也不给小零说说。”
母亲把手从我额头上取下来,埋怨着父亲。
“谁知道娃儿刚回来就去那里,我看他不在家里马上就出去找了,我去找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北泉,去的时候娃儿已经躺在那里了,小零你眼睛咋了?大夫说感染了,可没来得及用药便又好了。”
父亲面对母亲的埋怨进行了努力地辩解,末了盯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一下眼睛疼的厉害,完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起那一瞬间眼睛里犹如针扎进来一样,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可我说完之后,看着父母听完我的话,脸上立马浮现出的担忧,又连忙接着说道:
“现在已经好了,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心想幸亏没有说自己的耳朵听到了幻声,脑袋里出现了幻象,不然,这二老非得送我进精神病院,供医生仔细研究一番。
“那就好,哎,也不知道咋了,以前这北泉的泉水清澈无比,尝起来还有点甜,村儿里都是靠这两眼泉水过活的,虽然后来通了自来水,可泉水成那样着实让人难受啊,幸好南泉没出事。也不知道村儿里的发生的事情,与这北泉有什么关系,再这样下去整个村子的人,怕都要断子绝孙啊。”
父亲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开始用报纸卷起了旱烟。
母亲听完父亲的话也叹了口气,走出房间,估计看我两天滴水未进,赶紧去给我做饭了。
“断子绝孙?爸!村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告诉我吧,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听完父亲的话我立马从炕上跳下来,一边穿鞋一边惊讶的看着父亲问道,浑然不像已经两天不吃不喝的人。
我内心充满疑问,可正如父亲所言,村儿里好多年前就通了自来水,再不是以前的靠天吃水,所以,就算北泉变得浑浊,怎么也和断子绝孙扯不上关系吧?
父亲卷好了旱烟,猛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开了口,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
事情要从前年说起,临近中秋,村儿里来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阿婆,说自己无儿无女,靠乞讨为生,走到哪儿住到哪儿。
到我们村子时恰巧生了病,想借个地方住一阵子,病好了就走。
大伙见这老阿婆着实可怜,腿脚也不方便,当然都是满口答应。
那个年代不像今儿,不管城市还是农村,都没有现在这么深的套路,大伙儿对这老阿婆的话深信不疑,我父亲和好几个伯伯还都想请这老阿婆去自己家里住。
但这老阿婆谁家都不去,反而要去北山的一口窑洞里住,说她住在那里就好,正好离北泉也近,她喝水也不愁。
父亲他们听完当然不同意了,说那口窑洞怎么可以住人,都几十年没人用过了,里面肯定潮的很。
更何况中秋之时,天气已日渐转凉,再说那口窑洞在半山腰上,她一个老人家上下也不方便。
谁知这老阿婆很是执拗,就是要去那口窑洞里住,任谁口吐莲花,她都油盐不进。
好在那口窑洞虽然年代久远,也是村儿里哪家祖辈住过的,上下窑洞的路也有,大家只能由着她的性子了。
父亲和几个伯伯还各自拿了一些家里的被褥给她,顺道帮她清理了一下。
刚住进窑洞那一阵儿这老阿婆还时不时的下来转一圈,和我母亲还有邻居的几个婶婶说说话,拉拉家常。
可谁知过了一个多月这老阿婆突然不见了,窑洞里她的行李什么的都还在,可人就是突然消失了。
说完这些,父亲停了下来,重新卷了一支旱烟,点着了之后重重的吸了几口,脸色有些难看,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肯定更离奇。
果然,这老阿婆失踪后没过几天,村子里的怪事就接踵而至。
好几个七八岁的半大小子都大半夜哭个不停,小一点三四岁的经常对着空气呵呵呵的傻笑。
靠近北泉那边的人还大半夜听到婴儿的啼哭,白天壮着胆子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北泉的泉水也慢慢的变得浑浊,没过多久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讲完这些,父亲的一支旱烟也抽完了,他扔掉了已到底儿的旱烟头,看了一眼早就坐在门槛上的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是父亲还没说的,所以满脸期待的盯着他,盼望他继续说下去。
“咱们村儿里人不多,只有五十多户人家,从前年到现在,也就只有三个娃儿出生,可这三个娃儿生下来就已经断了气,而且额头上都有一个灰色的,像柳树叶的印记。”
“啊!”
我惊叫了一声,惊恐的看着父亲。
三个婴儿都胎死腹中,额头上还有一样的符号印记,这听着也太诡异吓人了。
“第一个娃儿出现这种情况时,大伙儿只是感觉十分难过,认为那个符号是什么胎记之类的,可后面两个婴儿也死在了娘胎里,额头上同样印着柳叶印记,大家才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咱农村里都比较迷信,第二个孩子没有之后,就去镇子上找来了阴阳先生。可这阴阳先生来了也看不出啥门道,就说村儿里阴气重,他给破破就好了,临走还收了三千块钱,可屁事没顶,今年出生的婴儿还是如此。”
父亲咬着牙说着,突然听到母亲咳嗽了一声,立马看了一眼门外,见母亲没有进来,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父亲这模样,已然出卖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那三千块钱里肯定有父亲的一份,很可能是一大份。
在我们村儿里,虽然我家条件一般,可一旦有什么事情,父亲总是一马当先,出钱的事情也绝不含糊,恨不得我们一家全掏了,为这事母亲没少和他拌嘴。
悲催的是我也遗传了父亲的这点,虽然不善交际,可和同学们一块聚餐什么的也都抢着付钱。
父亲的这个举动,稍微缓解了一下气氛,刚才父亲说那些婴儿的时候,我感觉后背都凉飕飕的,恨不得立马跳上炕去,拉开背子钻进去。
父亲不再言语,起身向院子里走去,我想他知道的应该是讲完了。
可父亲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背对着我说:
“小零啊,这村子咱们是不能待下去了,村子里条件好一点的都搬到城里去了,稍微差一点的也搬去了镇子上,咱家条件差点,我和你妈再攒些钱,争取也尽早搬家吧,现在还留在村子里的人家,都不到二十户了。”
说完最后这几句话,他就拿着铁锹出了门,应该是下地干活去了。
望着父亲的背影,我突然心里好难过,好自责。
要不是供我读大学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父母也不用这么辛苦,可我现在一事无成,工作都没有,还连累他们不能搬离这里,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说,哪怕是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就在我陷入深深的自责时,突然看到一个人影走进我家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