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种生灵,它生活在境与境之间的间隙,幻境也罢,人间也好,都不会影响它,它几乎不受任何境界的影响,是最自由的生灵,但它总是在无意识地沉睡和游离,而且游走之际不断吸取着身边的力量,如若她觉醒了,基本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与它抗衡。”
吴蔓蔓对我讲起了故事会一般的鬼怪故事,我好奇地听着,但也有一点疑问:
“这世界上,有原则则必有例外。”我讲着似乎很哲学的台词,但其实我都不明白我在讲什么,我总是很困,总是对身边的事情不明不白,黑夜不知道为什么会变白天,而白天也不知道怎样又变成了黑夜。
又是夜晚,又是集市,又是吴蔓蔓。好像时间根本没有变化过一般,第一次见吴蔓蔓,她拉走了了好奇盯着我的吴莺莺,显然那时我也在犯困。
再到后来,总感觉又是在黑夜,吴蔓蔓总是拉着我在跑。
我摇了摇头,有点凌乱,明明没有喝酒,为何会这般,我抬头望向吴蔓蔓,吴蔓蔓也在望着我。
“对了,舒和说之前看到我拿着一个风铃,听她描述很像你的,但我没有任何印象,我不会是喝酒的时候拿了你的风铃,然后弄不见了吧。”一阵愧疚席卷着我。
吴蔓蔓摇了摇头,微微笑着回答:“放心,风铃在我这里,好好的。”但是她没有展示风铃。
“那就好,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总感觉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我坦白着,吴蔓蔓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我修炼双生咒的缘故吧,我们总能勾起人的一些奇怪思绪。”吴蔓蔓解释着。
“双生咒?”我疑惑地问道。
集市很喧闹,但是人声都很模糊,灯影浮动扭曲着。
“人世间本来空荡荡的,是七情六欲填充起来这些花花巧巧,红红绿绿,游戏人间及时行乐总是大家都向往的,但更多的只是自己构建起来的大梦一场,掩盖自己的伤痛和丧失。”
吴蔓蔓的话,弯弯绕绕,我听得有点一知半解,但是还是有一点触动:“既然是咒语的话,对于被施咒的人,是一种束缚,是一种禁锢吧,是这样的吗?”
吴蔓蔓淡淡笑了一下,有点苦涩:“双生咒包含醉生决,梦断诀,而醉生梦断合奏便会触动轮回阵,真正的双生咒。如果单单施加醉生决,不过是让被施咒的人处于自己心魔的幻镜里,一直沉迷灯火人间的虚空绚烂,或者一直往那无尽的心碎深渊下坠。”
我听得入了神,周围的喧闹似乎都静音了,耳边只听得见吴蔓蔓的声音。
那摇曳的灯火和走动的游人似乎变成海市蜃楼的幻觉一般。
“而如果是醉生梦断合奏触动轮回阵,双生咒对被施咒的人,或许是一种解脱,他会被清空贪嗔痴爱怨恨,但如果被施咒的人是一个空心人,施咒者便会被反噬,所施加的效果加倍落在自己身上。”吴蔓蔓清晰地解释着。
“空心人?是原本就被清空的人吗?”我顺着话追问。
吴蔓蔓点了点头。
我梳理着吴蔓蔓的话:“按这么说的话,双生咒会让人变成空心人,而再对空心人施咒,咒便会落在施咒的人身上吗?”
“但并不只有双生咒才能清空一个人,像是我刚刚说的那种生灵,它本来就是空心的。”
吴蔓蔓又把话题带到一开始的灵异生物了。
我一时想不到说什么,只是满脑子空心实心什么的混乱的概念交缠着。
“离姐姐,我看到那边有好看的手链卖呢,我们一起去吧。”舒和的声音响起。
刚刚我原本是和舒永舒和两人一起出来的,路上碰见在糖水摊的吴蔓蔓,我坐下和吴蔓蔓聊天,舒和便被那边的灯火游龙吸引住,于是舒永便陪着舒和看灯,暂且留下了我和蔓蔓,谁知道蔓蔓却和我讲起了灵异故事。
当然,他们所生活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灵异的世界,吴蔓蔓只是告诉我发生过的事情而已,但是在我看来还是一个灵异故事,什么空心实心的,对于我很虚幻。
倒是那舒和带着人间烟火的笑脸让我感觉真实,但是刚刚我却有一种这人间才是虚假的感觉,这就是吴蔓蔓所动摇人意识的力量吗?
此时吴蔓蔓只是淡淡笑着:“我这边还有约,下次有机会再聊咯。”
我点了点头,大家也互相简单道别。
舒和见吴蔓蔓走远之后,凑过来和我说话:“上次那女孩被背着回来,浑身都是血呢,后来你也晕倒了,吓死我了。”
舒和一般唠叨着,一边拉起我逛街起来。舒永安静地跟着,仿佛只是随从一般,脸黑黑的,总是没有表情的,不会是因为觉得无聊吧。
我想问舒永是否觉得无聊,但是舒和一直拉着我说话。
她东张希望着,看到卖着小灯笼的摊,又挣脱我的手奔去看了。
舒永也只是留在原地望着乱蹦乱跳的舒和,就像是最后的纵容一样,我分明看见他轻叹了一下。
他抬眸,也望见我在望他。
于是我干脆便问道:“为什么叹气?”
“有吗?没留意。”他不咸不淡的。
“明明看到了。”
“眼见未必为实。”
“要是舒和一直可以留在你身边长大,肯定也是一直这样开开心心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么远的,你舍得她孤零零地嫁出去吗?”
舒永不出声,也只是望着满脸笑容的舒和。
“在这个世界里,如果你像尘埃一般薄弱,那大多数都是身不由己,事与愿违的。”舒永声音微微淡淡的,仿佛自己就是在宇宙里浮游的渺小尘埃一般。
舒永说的是事实,无论在灵异世界里,还是我所遗忘的摩登世界里,而科学法则更是堂而皇之地归纳为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如果没有任何制度或者理性或者公义一类的东西约束,这世界会完蛋的更快。
但是表面上的维稳,注定有更多的不幸个体被牺牲。
我曾经要作为祭品险些送上祭台,而我此刻却眼睁睁看着舒和自己走向祭台,献祭自己。
但我做不了任何事情,我也不是十几岁的暴动青少年,什么事情都能一走了之,成年人学会的一个事情是,每个人都有他的包袱和立场,他人无法给予任何帮忙。
各种奇怪的想法交织着,让我一时有些烦躁,显然因为我自己都无法找到一个让自己安心的理由说服自己。
“不是说局外人看东西比较清明吗?为什么你反而却一团混乱。”舒永对我说。
我皱着眉不知道说什么。
“起码舒和自己能学会及时行乐,这样说会不会能让你感觉安慰一些。”舒永宽慰着我。
“可是她以后....”我话语断续着,但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没人知道以后会怎样,她自己不知道,你当然也不会知道。还是说,你已经为她批命了?”
舒永这么一提及,我又想起了之前的测字,那个薄命的薄字,我还没给舒和解说。
我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命这种东西怎么能批呢?”
舒永倒不在意我的奇怪表情,只是继续说着:“我们的命早就被批了,从出生开始。”
舒永的话让我惊讶。
“一眼能望穿那种,除非....”
“除非?”
“除非我拥有力量。”
之后我们两人很安静。
我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似乎已经越过舒和,越过集市,越过长街,隐没于虚空当中,像是盯着什么猎物一般。
集市依旧喧闹,游人笑容在灯光下愈发温馨,融洽在当中的舒和自然极了,仿佛一直就是这里普通生活着的人一般,明亮的笑容,弯弯的嘴角弧度似乎在向世人说,我可是无忧无虑的哦,我的心清清亮亮,没有什么能让我烦恼呢。
这样奇怪的想法升腾起来后,我再望向街上展现着笑容的人群,那么真诚的笑容,但或许只是假象,明亮欢乐,温馨怡然,本身就是一种错觉,一种另类的醉生梦死,但是大梦一场后,心碎的深渊无止境便会降临。
在那么一瞬,我好像知道了吴蔓蔓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在说什么。
她在讲这个世界的故事,在讲每个人的故事。
也许,还包括我。
当我醒来之后,等待着我的,是无止境的深渊吗?当我凝视着的时候,下面会有什么鬼东西对我喊着:“hey,what’sup?”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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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调查,你最近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呢?
我先来,就在昨天。
我在看一个故事,故事里的鬼和我身份相近,据说也是一只游魂野鬼鬼,在我们游魂野鬼鬼的群体里,很多都是想要找到一个归属的。
除了后人认领,还有一个,就是通过一场考试,证明自己有资格做一只正常的鬼。
没错,你没听错,这也是可以考试的哦,谁让我们这是考试大国嘛。
我看着那个故事,里面的鬼描述做过的努力,仿佛是我的心声一般,也是如此这般地被其他鬼其实,如此这般地想要振作,然后巴拉巴拉地去准备,准备过程中又被歧视,然后与世界交战被打败什么的,很日常的日常。
但是读来仿佛自己又活过一次那样的岁月,用“活”字是不是不太好?不过我们看起来其实也挺像活着的,能走会跑,会吃会睡什么的。
末了,我知道那故事即将走到考试通过的段落,但我在他描写出考场时,不是,甚至再前一点,在他碎碎念回忆以往很多很多不堪的时候,回望很多自己如何如何不努力的时候,我哭了,那种不可抑制的哭,不是什么梨花带雨娇娇滴滴看着别人可怜的观众眼泪。
而是仿佛我就是他一般,我走到了那个段落,走到了那个地步,我也就该哭了,这么简单一般。
因为其实,我也通过这个考试了,但是此刻,我却自愿或非自愿地留在这个虚空校园里游荡,我手上有一份成绩单,上面写着合格通知,附件里面是一个地图和钥匙,但是我至今都没有打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样?难道是觉得自己即使走出去了,也已经丧失了继续“活”的勇气?
还是其实明白到游魂野鬼也好,正常鬼也好,生活都是无意义而无趣的,即便我能出去了,又会有什么改变呢?
我做了很多的猜测,很多的自我剖析,但我还是在这里游荡。
有同侪吗?你们又是怎样做的呢?要离开这里吗?
二零二零年七月十八日
不敢相信我已然又游荡了大半年,据说这外面的世界也是动荡不安的,新闻和旧闻里都再描绘着恐怖的故事,让我感觉愈发地无力,更加地不敢走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