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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好,那我们就从体育委员开始,有没有同学想推荐或者自荐的?”
男生懒洋洋地举起手,
“老师,我推荐莳音。”
莳音坐在座位上,微微往后偏头,露出温柔的笑意,
“裴时桤,你最好适、可、而、止。”
班主任也明显认为他是在胡闹,
“推荐他人也要上来演讲,你推荐莳音当体委,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吗?”
男生迈着大长腿走到黑板前,撑着讲台,睥睨众生,
“众所周知,这周篮球赛的观看日程,就是莳音同学安排的,这说明她有胜任体育委员的能力。她还乐于助人,非常有集体荣誉感,道德上完全符合当体育委员的标准。并且她看上去经常死气沉沉,萎靡不振,每天晚跑都请假,约莫是身体不太好,对于即将面临高考的我们,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隐患,而当体育委员,有利于激发她的运动热情,帮助她强身健体,争当表率——所以我觉得,体育委员这个职位,非莳音同学莫属。”
整个班沉默了半分钟,而后近乎八成以上的都同学爆笑着鼓掌表示赞同。
因为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和在分班第一天就发表了“只要你们在学习上服从要求,其他事情我都会充分尊重民意”演讲的班主任。
这个荒唐的提议,最终居然成为了现实。
于是从这一天起,每次早操晚跑,莳音在队伍前头领队时,都对始作俑者裴时桤报以最大的恶意。
甚至有一段时间,裴时桤每天早上踩着点进教室,都能在自己的桌子上看见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两行清秀的字:
“裴时桤今天死了吗?
没有。那我明天再来问。”
第二天早读课的时候——
莳音刚把面包拆开来,牛奶的吸管还没扎下去,身后就响起一个正义又委屈的男声,
“老师,前面的同学吃东西的味道太香了,影响我背课文。请问,我们上课的时候可以随便吃零食吗?”
“莳音啊,下次早起几分钟,按时吃早饭才对身体好。要是你实在饿,要不到老师办公室吃完再回来早读?”
“不用了老师,我下课再吃也没事。”
女生微微笑道。
然后等班主任踱步离开,就抱着语文书转身,面对着窗户,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下劣到这地步”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
打算借着早读课补眠的裴时桤抬起头,咬牙切齿,
“妈的,你能不能转回去背?”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愤然而前行!”
“”
甚至篮球初赛的时候——
一中很不幸,第一把就抽到了去年的全国四强之一。
经过一场激烈胶着的比赛,主场获胜,全场都在为己方的胜利而欢呼。
莳音作为体育委员,当然要为自己班的参赛队员准备矿泉水。
她站在场边,应景地鼓起掌,
“裴时桤你真棒!”
全场mvp裴时桤从她手里接过水,拧开盖就仰头往下灌。
而后突然一顿,捂住喉咙,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少年阴沉着脸,把矿泉水捏的咯咯作响,
“莳音你找死吗!”
女生这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毫无诚意地道歉,
“啊,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把实验要用的氯化钠溶液和矿泉水搞混了,你没事吧?这里还有一葡萄糖溶液,要不要给你漱漱口?”
明嘲暗讽,含沙射影——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势同水火,不共戴天。
到了后面,已经发展成为拉帮结派式的分庭抗礼。
“江妙,你要还是我的好朋友,就不要再劝我跟裴时桤和解。对了,他今天数学作业没写,希望你作为课代表,能诚实地告诉老师,不然我会打小报告的。”
“许集安,我难道没有跟你说我们的最新计划是孤立莳音吗?你今天还敢问她物理题,我是死的吗?”
江妙还好,许集安夹在女神同桌和好兄弟之间,简直苦不堪言。
因为莳音讲理,处事原则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作为我的朋友,我不强迫你不跟谁玩,但是你不能强迫我跟谁玩。
而裴时桤呢,他就属于那种——“如果你要跟我一起玩儿,你就不能跟我讨厌的人玩”——的十足霸道型人格。
于是这一周,高二试验班第四大组最后三桌,就是一个小型宫斗剧场。
莳音是笑里藏刀的皇后娘娘,裴时桤是张扬跋扈的贵妃。
金筱姚作为贵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许集安和江妙,则扮演永远在劝和但永远失败的太监丫鬟。
至于宁词,她完全在状况外,每天都沉默寡言地学习,偶尔在课代表检查时把作业借给裴时桤抄写,自动被男生分配到“孤立”莳音的队友群里。
——作为一中两大巨头,如果一直按照这个节奏走下去,两败俱伤是唯一的结局。
但是周五那天,因为一场惨绝人寰的碰瓷事件,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周五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体育课一般都是四个班合在一起上的。作为首届多出来的试验班,则被分到一二三四班的队伍里,形成唯一的“五虎将”。
按照惯例,女生们都缩在体育馆里看书聊天做作业,男生们在室外体育场上踢着足球挥汗如雨。
但踢到一半,就连许集安这样神经大条的人,也发现了裴时桤的心不在焉,拐过他脚边的球,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男生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退出一会儿,走到场边坐下来,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跟着出场的许集安懵懵发问,“没有人犯规啊。”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少年没搭理他,摸着下巴,以柯南姿势蹙眉思考——
不对劲,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不是因为自己报复的方式不对。
也不是因为莳音反击的行为不合常理。
但反复思量,总觉中间哪里出了差错,才导致这个别扭的结局。
正当裴时桤眉头深锁而许集安摸不着头脑时。
足球场的围栏外忽然传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女声,
“裴时桤,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男生被打断思路,不悦地转回头。
围栏外站着两个压根不认识的女生,看校带的颜色来看,应该是高二,一个捂着脸在哭,一个护着同伴瞪他,
“你为什么说话不算话,要这样践踏菜菜的真心?”
打从跟裴时桤一起玩以来,许集安见过了太多这样的大场面,见当事人没有搭理的意思,就好心(八卦)地替他发问,
“什么说话不算话?我十七哥不是那样的人,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呵!什么叫不是那样的人,难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碰瓷吗?菜菜因为他,都被分去了普通班,结果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他却翻脸不认人了”
在女生激动又繁琐的骂声中,许集安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某天,这位哭泣的菜菜同学向十七哥表白,并递给他一封自己写的英文表白信,但被十七哥无情拒绝。
菜菜同学不死心,追着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十七哥回答道:“我不喜欢英语好的女生。”
于是学期初的分班考,菜菜同学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故意考了一个英语低分,从保准能上重点班的尖子生掉落为普通班的一员。
但这一次,她拿着自己的英语试卷再一次向十七哥表白时,十七哥早就忘记了她是谁,再一次拒绝了对方。
于是菜菜同学就崩溃了,整日以泪洗面。
她的好朋友看不过眼,这才带着人到十七哥这里讨一个说法。
并且,对方所谓的故意考了一个英语低分,就是从平时的130降到127,离重点班的线刚好差一分,失之交臂。
许集安听的目瞪口呆,撞了撞一旁少年的肩膀,
“十七哥,你怎么说?”
“说什么?”
“说你要怎么补偿我们菜菜!她为了你,考试考砸了,重点班也没得读了,伤透了心,还整天忍受家庭冷暴力”
“那又关我什么事?”
指责的正兴起的女生一愣,
“你说什么?”
裴时桤从地上站起来,懒得回应,也懒得再继续听这一出苦情戏,走回足球场内继续踢球。
留给对方一道轻蔑而冷漠的背影。
“呀!裴时桤,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这个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渣男!!像你这种渣男,会喜欢你的人都是瞎了眼了!我祝你一辈子孤苦伶丁”
女生的声音刻薄而几尖利,大半个足球场的人被她吸引过去,目光惊愕,连球都忘了踢。
许集安在一旁气的直跳脚,
“十七哥,你就这样不管了?”
“不然呢?”
“可是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骂的那么过分,你不解释就算了,怎么连反击都不反击一下?”
少年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我那么闲么。”
等等。
话一说出口,裴时桤忽然就意识到,自己之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
——和中间的报复反击手段没有丝毫关系。
——因为压根不是中间出了差错,而是一开始,就拐向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打从一开始,就完全不符合裴时桤的风格。
按照裴时桤的风格,在莳音把那张试卷还给他时,根本不可能会有兴致出言挑衅。
按照裴时桤的风格,在莳音丢给他五毛钱时,只会懒洋洋地收好以求快点完成任务,绝不可能像个斤斤计较的小朋友一样和对方吵嘴。
按照裴时桤的风格,在莳音翻脸不认人时,压根就不会愤怒,甚至不会放在心上,嗤笑一声就过去了,懒得理会也懒得报复。
按照裴时桤的风格,对女性的态度一向是敬而远之,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能少沾边儿就少沾边儿。
所以,连别人找上门造谣辱骂都懒得搭理的自己,怎么可能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跟一个女孩子计较起来?
——从一开始,这不是裴时桤的风格。
“欸,十七哥,你不踢球了?”
“踢个鬼啊!”
男生怒气冲冲,
“我怀疑我被下了降头,回去找找有没有巫蛊娃娃。”
啊哈?
但是按照裴时桤的性格,就算百分百是自己的错,也不可能在劣势状态下拉下脸去道歉,更何况是这种不明不白有苦说不出的状况。
于是两个人对视三秒,同时移开视线——以沉默表示对彼此的敌意。
“切,才懒得和这个小屁孩计较呢。”
——这是莳音和裴时桤心里共同的os。
不过好在敌对归敌对,两个人都不是会因为私怨而耽误正经事的人。
吵完之后,继续老老实实完成搬新书的任务。
莳音带着男生顺利到达资料室。
因为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星期,该领的新书都已经领完了,整个资料室显得很空旷。
管理老师一听到高二试验班的名头,就指了指墙角那几叠书,
“哦,都在那儿,你们自己数数看本数够不够,不够的话就登记一下。”
莳音走过去,发现分别是理综三门科目的习题集,看了看出题人,还是他们学校自己的老师,估计是老师们齐心协力专门为试验班弄的“福利”。
数了一下,一百二十本,刚刚好。
只不过每本都很厚,垒成高高的三叠,看上去就不像是两个人能拿的动的。
“要不你先抱一堆回去,然后再找两个人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莳音主动提议。
“不用。”
少年蹲下身,随手捡了二十来本给她。
“你拿这些,剩下的我来负责。”
他跟管理老师借了两根捆书绳,把剩下的那一堆书平均分成两份,拿绳子一捆,一手一叠,轻轻松松就提了起来。
然后瞅了眼旁边呆住的女生,挑挑眉,
“干嘛,就这么点你也拿不动?”
“拿的动。”
莳音下意识抱起地上剩下的几本书,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资料室门口。
门被轻轻踢开,没有了阻隔,整个视野就是一亮。
金灿灿的阳光下,男生手臂上的青筋显得很清晰。
生物笔记里说,静脉血管含氧量低,在皮肤覆盖下,呈现蓝色或青色。
而用劲时,肌肉收缩,压力增大,部分血液回到血管中,导致血管充盈明显,浅层血管就会呈现突起状态。
青色的静脉血管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莳音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喂,我不会笑你的,你不要逞强了,到时候走到一半拿不动了更丢脸。”
裴时桤懒得理她,迈着大长腿,加快了步伐。
用实际行动反驳她的逞强论。
——结果因为太自信了,完全没看路,没走两步被脚下的小石子绊了一下。
整个人就是一趔趄。
“算了,还是我回去叫人吧,你在这里等着。”
“不许去!”
男生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强调,
“小爷就是被绊了一下,就这么几本书,小爷完全拿的动!”
然后仿佛恼羞成怒一般,把那颗碍事的小石子踢的老远,
“这什么破路啊!”
“”
莳音看着少年越走越越快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最终还是安分守己地跟在他后边。
算了算了,反正吃力受累的是他自己。
就算真在半路拿不动了,丢脸的也是他自己。
她瞎操什么心啊。
也不知道是为了不丢面儿强撑,还是确实游刃有余。
少年真的自力更生地把两叠书提回到了教室——虽然一路上都阴沉着一张脸,仿佛后面跟着的莳音欠了他几百万。
以至于回到教室后,江妙还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问,
“你跟裴时桤发生什么矛盾啦?”
此时早读课已经下课,老师不在,走廊和教室里熙熙攘攘都是人,成堆地分享着分班后的感想。
裴时桤放下书之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江妙这才敢跑上讲台八卦。
莳音站在讲台上数着新书,按照每组人数分好,整整齐齐地堆成四叠,
“没有啊。”
“那他怎么看上去一副很不爽的样子?”
“他不是一直都这表情么。”
女生头也没抬,
“自从进这个教室起,你什么时候看他心情好过了?”
“哦,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