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乡间小院中,篱笆墙堆砌的院子,茅草红砖搭建的屋子。在院中,一个木制躺椅上,姜凌竹懒洋洋的靠在上面。
他脸上搭着一块薄薄的丝帕,将整张脸遮了起来。
今日阳光不温不热,晒得他全身舒坦。时不时清风徐来,吹起他的衣服,秀发,衬的他有一种飘飘欲仙之感。他旁边还有一个竹子做的桌子,桌上摆有一壶酒。
远处,华澈施展轻功飞来,他来到院中,看见姜凌竹一动不动的躺在躺椅上,便自顾自走了过去。
“凌竹,你在这待着做什么?”华澈关心道
“晒太阳!”姜凌竹依旧一动不动,不温不火的道了三个字
华澈走到桌边,看到桌上有酒,便伸手去拿。手指刚碰到酒坛,只听姜凌竹的声音又是不冷不热道了句,“别碰!这酒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华澈轻笑,“一壶酒而已,你至于吗?”
姜凌竹起身,脸上的丝帕也掉到了身上。丝帕下的那张脸,在阳光的照耀下,美如白玉。
姜凌竹轻笑一声,“不至于!”姜凌竹说着,伸手把酒坛拿到手上,自顾自喝了两口后,才递给华澈,“还喝吗?”
华澈毫不介意,拿起酒坛,便痛饮了几口。华澈轻哼道:“搞的好像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似的。”
姜凌竹又重新躺回了躺椅,“你的事情办完了?”
华澈点头,“办完了!”
姜凌竹轻叹气,“师兄啊,这荒村乡下可真是个好地方,远离了闹市的喧嚣,也没有那么多算计。”
“你喜欢?”
姜凌竹点头。
华澈又饮了一口酒,“好,那就等我们都报了仇,完成了各自的任务,我们就在这安一个家!”
“家?”姜凌竹细细念出了这个字。十年前,他也有个家,可因皇帝猜忌,他的家在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后来他虽遇到破布,可他还是心如柳絮随风飘,心似浮萍逐水流。姜凌竹被破布救下来后,他一心活在复仇上,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复仇之后呢,他该怎么办?
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今日听到华澈提到家后,他的眼神看向天上,彩云朵朵,布满天际。他好似看到彩云在空中变幻,那云变成了一个小庭院,院中有他,有华澈,还有师傅,他们过的很幸福。闲暇时就唠唠嗑,练练剑,读读书,无聊时,就拉着师兄,在庭院喝酒,一壶酒,两个人,三碟菜,就这么聊着,一眨眼,百年就过去了。等到他们七老八十,再慢慢细品回忆,此生也就圆满了。
姜凌竹想着,嘴角不自觉溢出了一抹甜甜的笑,那笑温柔至极,那眼中满是憧憬。
“凌竹?”华澈轻唤一声。
“啊?”姜凌竹后知后觉的应道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不告诉你!”
姜凌竹说着,便起身离去,华澈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阮安泽一人骑马背着行囊来到了渔阳郡。此行是想见见他那个从小就被定了娃娃亲,但未谋面的未过门的妻子。
这日一早,城郊外,石子路上,马夫架着一辆马车缓速前行,这马车正与骑马前行的阮安泽擦肩而过。来到了渔阳郡后,阮安泽翻身下马,他牵着马在城中行走着,赶了几日的路,也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腹中饥饿不已。
远处,一个卖豆浆的小摊吸引了他的注意。阮安泽牵马走了过去。在摊前忙碌的安香见到有客人来,热情招呼道:“这位公子,需要点什么?”
阮安泽将马系在一边,应道:“来盘包子,一碗豆浆吧。”
“好的,公子进来稍坐,马上给您上。”
阮安泽走近小摊里,随便找了一处空位坐下。安香做事手脚麻利,不一会功夫,包子和豆浆就上到桌上。
安香笑道:“公子请慢用!”
安香刚退下去忙活时,吕彪走到安香的摊前。安香放下手中的活,问道:“吕大哥,吃点什么?”
吕彪还是和之前一样,拿出事先备好的纸条,他一边看一边念道:“侯爷要两个包子,一碗豆浆,世子的话,是……”
一旁的阮安泽听后,心底便已有数。猜测道:“他应是侯府的下人。”
在阮安泽思考之际,吕彪已走到阮安泽旁边的一处空桌,坐下吃包子了。阮安泽对着吕彪行了一礼,“这位兄台,敢问可是北虞侯府的人?”
吕彪虽是个武夫,可在北虞侯府待了这么多年,最起码的礼数他还是懂的。他抱拳回了一礼,“正是!”
阮安泽客气道:“兄台,在下此来就是来拜见北虞侯的。可否请兄台引荐一下?”
吕彪是个爽快人,他笑道:“好说好说,等会,咱们可以一道,我可以帮你引荐,只是,侯爷见不见,那我就不知道了。”
“无妨!兄台能帮我,在下已经感激不尽。至于侯爷见不见,便是在下自己的事情了。”
两人商量好后,才没有再搭话。直到两人吃完,付了钱,才一道离去。
到了北虞侯府,阮安泽道:“兄台,你就与侯爷说,阮牧阮尚书之子阮安泽求见侯爷!就好。”
吕彪点点头,“好说,那阮公子且在这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吕彪进去后,过了好一会,虞荣才走了出来。他一出门,便对着阮安泽问候道:“你就是阮尚书之子阮安泽?”
阮安泽行了一礼,“安泽见过侯爷!”
虞荣打量了一番阮安泽,叹气道:“早闻阮公子气度不凡,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虞荣说着,就将阮安泽往府中请去,“阮公子,快请进。”
阮安泽被虞荣的一番热情请进了府中。大堂上,虞荣和叶臻高坐堂上,阮安泽坐在一旁。虞荣笑着问候道:“阮公子,令尊身体可好啊?”
阮安泽行了一礼,“谢侯爷关心,家父身体一切安好!”
虞荣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啊!阮公子此次来,是为了自己与小女的那桩婚事吧?”
“是!”阮安泽直言不讳道
叶臻笑道:“阮公子,老身之前就听说,阮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出众,武功高强,气宇不凡。今日见了,才知传言不虚。阮公子,只可惜啊,阮公子今日怕是见不到笙儿了,今日一早,笙儿就坐着马车去了城外的浮沉寺上香,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浮沉寺是虞笙经常去的寺庙,里面全是带发修行的女道姑。浮沉寺的寺主名叫妙沉,是一位得到的高人,与虞笙关系甚好。
一说起马车,他就想起今早骑马时,有一辆马车与他擦肩而过,原来那辆马车竟是叶臻的马车。
阮安泽笑道:“无妨,虞夫人,今日见不到,以后总能见到,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虞荣点头,“阮公子,你从帝京到渔阳郡,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阮公子,这些日你就住在侯府吧,也好让本侯尽尽地主之谊。再者,过几日,便是犬子的婚事,阮公子留下,也正好讨一杯喜酒吃。”
阮安泽行了一礼,“如此就多谢款待了!”
虞荣语毕后,便命人带阮安泽下去休息。
苗疆
傍晚,天上皓月当空,一条长河中,河面平静,河水缓缓流着。月光照耀河面,映出点点荧光。
河岸上,苗蓉正拿着笛子在吹奏,只见她腰背站的笔直,看着一望无际的河流,吹着忧伤的曲子。
曲子曲声凄凉幽静,那是苗蓉心里不甘,伤心,痛苦的心声,这些心声她不知如何表达,便只能以曲寄托出去,吹出来了,心里也就好过许多。
夜静,银月,曲悲……
片刻后,御疆和尔聆从身后走来。
尔聆笑道:“小丫头,做人别这么伤感,若真有什么想不通的事,说出来,我给你解惑。”
苗蓉停下笛子,笑道:“也没有什么伤心的事,我只是想阿爹了。”
苗蓉把笛子递给御疆,“会吹笛子吗?”
御疆接过后,问道:“你想听什么?”
“我刚才吹的曲子!”
御疆点头,“我知道那首曲子,那是你上次唱给我听的那首歌的曲子,我都记下来了。”
“那你吹,我唱,尔聆,就负责听!”
尔聆摇头,“这可不好,今夜良辰美景,你俩一唱一吹,我若只听不做点什么的话,容易破坏意境。”尔聆从怀中拿出一个口琴,“御疆吹,我就来合奏吧,也算是,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好!”苗蓉应道
御疆吹起笛子,刚将这曲子完整的吹了一遍后,尔聆便合奏了起来。一笛一口琴,声音凄凉。两人刚吹完前奏,苗蓉唱道:“高山流水处,蓝天白云间,远处放羊的姑娘啊,回头一望,你在盼着谁家少年?
头上玉簪在风中摇曳作响,叮叮当当,脸上的笑容似花绽放。远方骑马路过的少年啊,紫衣蹁跹,恣意潇洒,打动了谁家姑娘的心房?
少年啊少年,停步回首间,远处放羊的姑娘啊,回头一望,原来是在盼你这少年!”
苗蓉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深夜中一遍遍回响着。本就是夜晚,再加上歌曲的凄凉,这意境悲上加悲,婉转凄清……
三人回去时,已是半夜三更。路上,苗蓉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她变得沉默起来,埋头往前走着,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讲。
御疆关心道:“阿蓉,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苗蓉停下脚步,尔聆和御疆也停下了脚步。苗蓉转过身,看着他们,正色道:“如今整个苗蓉,都被玉蝶祸害的不成样子了。御疆,尔聆,我不想再让玉蝶错下去了,我想去阻止她。”
御疆道:“可仅凭你一人之力,是阻止不了玉蝶的,反而,还会丧命。”
苗蓉轻轻的笑了一声,“两位阿哥,你们忘记了,我可是巫族人,我阻止不了她,我还阻止不了血蛊毒坛吗?”
尔聆一听就懂,他大惊道:“你想拿自己的性命去给血蛊毒坛献祭,以此来平息血蛊毒坛?”
“还是尔聆聪明,一猜就对!”
“不可以!”苗蓉话音刚落,御疆打断阻止道
苗疆笑的一脸从容,“有什么不可以的,御疆,你就是操心太多了。御疆,你想想,我一个人的命,能救苗疆千万子民,那可是无量功德,死后可是要去做神仙的。”
御疆一把紧握苗蓉的手腕,着急道:“阿蓉,我不要你做什么神仙,我只要你今生好好的活着。”
苗蓉用另一只手推掉御疆的手,低着头,声音低沉的解释道:“御疆,我苗蓉,不仅仅是你和尔聆的妹妹,我更是苗疆子民的公主。现在,苗疆有难,作为公主,为了对我的子民负责,牺牲自己拯救他们,我责无旁贷。”苗蓉抬头,笑的一脸乐观,“再说了,我这一牺牲,从此可就万古流芳,名垂千古,以后,苗疆的百姓世世代代都会记得我。”
御疆摇头,“我不需要他们能记得你,我就想你好好活着。阿蓉,我是苗疆贵族的血脉,我体内的血液一样可以平息这场浩劫。”
“不行,御疆,你,尔聆,还有我阿爹都要好好活着。我死后,苗疆的浩劫平息,我阿爹就拜托你们照顾了。你们要替我跟他道个歉,就说不孝女儿,不能给他养老送终了。”
尔聆轻叹气,正色道:“丫头,你听好了。你要去拿命平息这场浩劫,我不会拦着你。但是,第一,我是你的侍卫,你在哪我就在哪。第二,蛊王,你别交给我,你的父亲你自己养,第三,你死了,作为侍卫的我,同你一起赴死。”
苗蓉抬头看着尔聆的双眸,那是一双坚定的眸子,里面对苗蓉展露的忠心一览无余,毫不遮掩。
尔聆是苗疆百姓的将军,更是苗蓉的侍卫。他这一辈子的任务,就是要守护苗蓉,在他心里,苗蓉的安危大过一切。
苗蓉看着尔聆的眸子,慢慢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苗蓉笑着笑着便哭了,眼泪不断掉落下来。
她伸出双手,一把紧握尔聆,头埋在他怀中,沙哑的声音哭泣道:“我不想死……尔聆,御疆,我不想死……我一点,都不想死……”
她哭的泣不成声,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作为苗疆的公主,为了苗笠,为了御疆,为了尔聆,还有苗疆千千万万的百姓,她不能不死。她做这些,都是因为责任二字。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身为苗疆公主,从她做公主起,苗疆子民安危的担子,就注定要落到她肩上,虽然沉重,可她却不得不背。因为,身份越高,责任越重!
可是,她自己也是个小姑娘,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岁。这一生,她才刚刚开始,外面的花花世界,万千风景,她都没有看过。
世界太美好,她舍不得死!
看着苗蓉哭泣,御疆和尔聆心中也不是滋味。尔聆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哭吧,丫头!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这一安慰,苗蓉的哭声更大了,她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大千世界,十分美好。若一个人,能好好活着,又有谁,愿意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