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姜姒以为眼前的是变异丧尸。

　　但是甘宝宝比她先反应过来，从包裹着他的衣服里跳出来，自个儿挂在走廊窗台上惊叹：“哇哦，这是什么东西？”

　　过往他跟着楼择在人间游荡，见过形形色色的生物，却没有一个这般诡异的。

　　那是一个通体修长，长手长脚的生物。

　　它还保持人类的形状，头部原本应该长着眼睛耳朵嘴巴的地方成了漩涡的黑洞。

　　全身似乎也是全黑，但是仔细看却是血管肌肉扭曲组合在一起。

　　甚至能看到血管内血液的流动，和因为动作肌肉的抽动。

　　在防弹玻璃碎后，它从破空中探出身子，伸手勾住上两层的楼顶。

　　黄大力来不及细想，顿时扯着嗓子叫道：“戒备戒备！”他一边喊一边跑，惊得整层楼都沸腾起来。

　　接着便又听得“啊”一声尖叫，那怪物已经站在楼顶，正在仰头长啸。

　　巨大的声波尖锐刺耳，走廊上的玻璃应声破碎，黄大力一下趴在地上，重新爬起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人群已经往他这边的楼梯口跑来。

　　他不忘扭头提醒大家：“小声点，小声点，你们想把怪物引过来吗？”

　　大家这才收拢尖叫和大哭，行动更为机警的移动，即便被有被玻璃扎伤的，也只敢压低声音呻吟。人们对危险的判断比他们以为的还要精准。

　　姜姒他们原本就在最后一个房间，如此一来，整个楼层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甘宝宝。

　　“我们也跟上吧。”

　　楼择说着随大众往人群靠拢，听到人群中萧队压低声音的安排：“第1小队去警戒线掩护，第2小队去D区开路。其他人，带上能带上的。现在就撤离!撤离的时候尽量不要发出声音。”

　　“我不走！”有个中年男子叫道。

　　萧队低沉下脸，他身旁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很干脆的回答他：“行。你不走也可以。其他人动作快点。”

　　姜姒重新抱起甘宝宝，这令这个小胖子有些不满，一边拔脸上的玻璃渣一边嘀嘀咕咕：“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妈？”

　　楼择往他额头上弹一下。他才瘪着嘴不说话。他们之前说过，人前他就一普通婴儿。人类的幼崽在他这个大小的时候是不会说话的。

　　经过那个执意要留下来的中年男子身边，甘宝宝听到对方压抑的哭泣。

　　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他留下来就是找死。”

　　“死有时候也是一阵解脱。”楼择道，伸手捏了捏他的嘴，示意他闭嘴。

　　黑暗中并没有点灯，但是大家的动作都很快。

　　人群中依旧有人在低声斥责旁边人：“你想害死大家吗？”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不断呻吟的人只得压低声音啜泣。

　　但是大家都在说：“忍一忍吧，忍一忍吧。”

　　有脾气硬的则直接威胁：“你要再这样，就滚出去。”

　　那被扎上眼睛的才不敢再发声，不过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嘤嘤的啜泣。

　　从人形怪物出现到统一聚集在D区货运车库旁边，时间只过去十分钟。

　　然而就在大伙儿挤上车箱的时候，传来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枪响声。

　　那人形怪物发现第1小队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第1小队不单单有武警军人，还有科研人员、普通居民。他们相处这么久，多少有点感情。

　　只要开枪，便注定今晚上不能善了。

　　也注定第1小队跟不上出逃的队伍。

　　姜姒连忙从车厢探出头，人形怪物似乎又拔高了许多，它从楼顶一跃而下，有层层建筑树木以及院墙阻挡，也能看到它半截身体。

　　它抬手一挥，半空中飞起来灰尘。再一挥，子弹的声响似乎少了一半。

　　“太…弱…了，太…弱…了…”兴奋而痛苦的吼叫从它漩涡般的口洞里传出来。

　　众人忍不住再次捂起耳朵。就连开车的司机，也因为这干扰人的声波，踩了猛烈的刹车。

　　只听到一声巨响，当先第一辆车直接撞向一旁的墙壁。

　　紧跟着后面的第二辆、第三辆车也都停住了。

　　姜姒所在的车厢是第四辆。隐约听到前面车的抱怨。但是很快当先重新发动，他们很快穿过D区，开向省科学院东北门的安检口。

　　姜姒眯上眼睛：“那东西转过来了。它发现这边了。”

　　她还没有说完，突然觉得一个大力推向她，她坐在车厢最尾部的位置，手中还抱着甘宝宝。这力气令她差点掉下去车。

　　楼择伸手将她和甘宝宝拽到自己的身上，直瞪着刚才推姜姒的那个瘦小男人，问道：“什么意思？”

　　他只是轻微泄露出自己的气压，对方就面目发紧，颤颤惊惊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小孩哭声会招来怪物的。我只是不想她上车，没有想过害她。”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想法，这是整车人的想法。

　　这个车厢的人员无论从体型和气势，都要比其他车厢的人员弱。且个数更少。

　　生态优劣中，更加强壮的个体，生存能力更强。

　　一共四辆车，聪明的人都会选前几辆，而更聪明的则会选中间两辆。

　　只有力量不足，没得选择的他们才会上垫底的最后一辆。

　　枪的动静早没就没个声响——第1小队显然全军覆没。如果怪物要追上来，行在最后的第四辆相比于前头的几辆，大概率会步第1小队的后尘。

　　可是在楼择想来，靠自己能力活不下去的人，才会把活不下去的理由推到别人身上。

　　他伸手将这个人提起来，还没有将他半个身子送出去恐吓一番，他就闻到一股子的尿味。

　　他厌恶的皱了眉头，这才松了手。

　　这人被绕过一命，慌忙挤到最里头。

　　同车的人见楼择可单手提人，都露出忌惮之色，之前隐约的抱怨才彻底消失。且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姜姒并不在意这点儿事，又提了一句：“它追上来了。”

　　恐怕这个车的司机从后视镜里也看到这一幕，刚一上马路便狂踩油门，一会儿就和前三辆并驾齐驱。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迎面疾驰一辆打着远光灯的小轿车。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刹车以及轰然的撞击。那小轿车结结实实和旁边车道的货车给对撞上。

　　巨大的声响在雪地上弹出许多车辆零件。那种速度对撞下的冲击力，两辆车驾驶室里头的人不可能生还。

　　那货车后车厢里头的人呢？有可能还有幸存者。

　　也的确有，发生车祸之后，立马就有人从车厢中跳出来，向其他三辆车求救。

　　可是其他三辆车的司机只是后视镜里头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抱歉！”

　　甚至心理深处还有几分感激，如果不是这个意外，那个人形怪物，就追上他们了。

　　就让那些车祸里头的幸存者，替他们引开怪物吧。

　　一时间车厢再没有任何声响。

　　然而沉默不过几分钟，突然又听到一声轰鸣巨响，所在的车辆一个急刹车停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慌忙问道。

　　楼择跳出去看了一眼，和他们说：“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怎么会被堵住？这一代是没有障碍物的。我们早先就清理一遍了。”有人道。

　　“是丧尸群。”楼择道。

　　这个货车型号是大型货车，可以直接碾压个别丧尸。但是在雪地上，冲向丧尸群，十有八九会翻车。

　　得改道。

　　大货车重新启动，掉个头选找其他分叉口。姜姒才得以看到不远处高架桥的场景。

　　那全身披着冰雪的丧尸群一致仰着头朝着东方天穹伸着手臂静立，连靠近的车辆响动都未曾注意。如此场景，光是一眼，莫名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它们在进行一场诡谲的仪式。

　　楼择道：“太平广记当中提过一种妖魔鬼怪修炼的办法，叫做太阴炼形法。和这个样子差不多。”

　　姜姒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这丧尸无智无慧，全靠本能袭击活物。它们能懂你说的练形法？”左天佑在姜姒的怀表中，不甘寂寞的小声问道。

　　姜姒注意同车几个人正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声音，咳嗽了两声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普通丧尸要生出智慧，要进行两至三次的进化，才能堪堪到达正常动物趋吉避祸的程度。

　　楼择不以为然，轻笑道：“听说过湘西赶尸人吗？那最开始，是因为人们有根深蒂固落叶归根的传统观念。以前山高路远交通不便，赶尸人便因需求而存在，他们可以用草药和咒语令尸体跟在身后走路。虽说只是传说，但其中具体窍门必然有一定说法，否则百年来不会被传得玄之又玄…”

　　“我记得赶尸似乎是湘西苗族盛行的巫术，那个时候是清朝中晚期。”姜姒算了一下时间，那个时候楼择已经长生，处在四处游历的状态，就没有想过去湘西地界去满足下好奇心？

　　一个车厢内的其他人早就挤在另外一边，有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的，都露出奇异之色。其中有个皮肤苍白文质彬彬的研究员认真打断说道：“那都是以讹传讹的民间故事，是不可信的！”

　　不等他张口发表他的观点，车身又是一阵趔趄，随即就停住了，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不得已刹车，只听到前面有人满怀惊恐的惨叫以及咀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