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缓慢地转过头看他,眸色无波无澜,似是一片死寂。
“安公公若是没有多的要说的,我便回去复命了。”那男子眉头微皱,眼底藏着鄙夷。
也不知道主子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和这样的阉人合作。要是他说,就直接杀进宫中就好了。
安子的眼睛微眯,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男子暗暗啐了一口,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开始说场面话:“王爷说了,今日的事只要成了。第一件,便是将那姑娘送到您的床上。”
他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心里又在暗暗唾弃。
这是主子强调过的话,说临走的时候,一定要强调给这阉人听的。
啧啧!说真的,太监就是让人恶心,身体都那样了,居然还想着霍霍姑娘。
男子腹诽着,眼中隐隐有着不屑、鄙夷流动。
听到最后几个字,安子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明明眸色幽深,但那一个眼神,竟吓得男子差点后退几步。
被一个阉人震慑住了,男子心中只觉得难看,皱皱眉,提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安公公,令牌这事……”
他点到为止,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只要有了令牌,士兵就能伪装成太监,偷偷地进来。虽然没有直接杀进宫气势磅礴,但是不打草惊蛇,也是不错。
安子扫了他一眼,黑色的令牌迎面掷了过去。
大概因为他刚才提起夕涵时戏谑的语气,安子的动作间甚至带了杀意。
男子手忙脚乱伸手去接,但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令牌砸在他的嘴上,直接砸肿了一小片。
安子没有去看他的反应,将令牌扔出去,便转身离开了。
“主子,这会儿去哪啊?”孝成几步追上来,四处看看,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德妃的人也过来找了,而且平西王这边很快就会……”
他试探地提醒着,安子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语气平缓地提起另外一件事情:“都安排好了?”
孝成先是一愣,明白他在说什么事情的时候,更是心乱如麻,挣扎了很久,才低声开口道:“主子,已经安排下去了。但是那些人都分去束司公身边保护的话,您的处境也就太危险了。如今,虽是与……”
他顿了一下,上前两步,将声音压得极低:“现在虽然和平西王合作,但无异于与虎谋皮。束司公身边自有保护的人,您如何也不应该!”
回应的孝成的,只有沉默。
安子就几乎听不到他说话一样,面无表情地往太学的方向走着。
安子穿着暗色的衣服,皮肤透出几分病态的苍白来,薄唇微抿着,有着几分阴冷的俊美。
他的眸色幽深,动作不疾不徐。
看到这里,孝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只是替自家主子心酸罢了。
“束和不能死……”
便是他死了,也绝不能让束和死!
这一句话极低,孝成差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意识转头看向着自家主子。
安子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比起周围人的惊慌失措,他似是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
他的手指掩在宽大的衣袖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那个破旧的护身符。
总是,想要最后看一眼……
这一次,他的运气许是不错。
一路进了太学,在一个小院门口看到了夕涵的身影。她的眼眶还红着,远远地看着内务府的方向,眉头紧皱,面色凝重。
安子没有上前,便站在墙角远远地看她。
不多时,院里出来人,将夕涵叫了进去。
安子却仍站在原处,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低头将那个破旧的护身符解了下来,蹲下身,将护身符埋在土里。
他这一生从未畏惧过什么,所求的事情也不多。以前总想要留着命,去抢这泼天的富贵,做人上人。
而如今……
只愿她,岁岁平安。
安子的动作缓慢,眼神却透出几分认真来。他的手生得很好看,虽然还有些未消除的疤痕,但是皮肤白净,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动作间恍然像是,一位华服公子在侍弄花草。
然而,他这一世,都不会被人称作‘公子’。
一墙之隔,夕涵正被人塞了一杯茶。
“主子,你该是渴了,就把茶喝了吧!”
十三低声开口,手指却不断摩挲着不了,声音甚至在隐隐发颤。
夕涵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抿紧了唇,手指寸寸收紧,关节都
有些发白。
“姐,别太紧张,没事的。”
皆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屋里出来,笑着拉着夕涵的衣袖,语气轻快而又随意。
夕涵却一直盯着手里茶,眼睛似乎被热气熏得更红了几分。
“女傅,也过来劝一下啊。姐姐也太紧张了。”皆据转头看向绮文姑姑,向着她招招手,满面的笑意,语气听不出一点不对来。
绮文姑姑还是走了过来,努力将眼中的忧虑都收起来,声音放得轻松:“夕儿,天已经要凉了,进去坐一会吧。”
她说着话,视线落在夕涵手中的茶上。
“这里面……”夕涵捧着茶杯,话说到一半又哽住了,声音变得更低,“是束和的意思吗?”
“主子!”
十三还是经受不住良心的煎熬,扑通一下跪下身,颤声喊了夕涵一句。
“夕儿,乖……”
绮文姑姑愣了一下,随后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夕涵的长发,声音很轻,带着些无奈。
“姐,你太紧张了!所以,睡一觉就好了。”皆据视线落在夕涵身上,还是笑得没心没肺。
“是要将我送出宫吗,还是藏起来?”
夕涵没有抬头,仍注视着手中的茶杯,声线似是平稳,听不出什么颤抖。
茶杯一入手,她便发现。
十三一直都是忠心的,今日虽然是为了救她,但是将一杯下了药的茶送到夕涵的手边,对他仍是巨大的挑战。
对于她的敏锐,绮文姑姑只有摇头叹气。
“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夕涵最后也没有喝这杯茶,只将茶盏重新放回十三的手里,扎了一个托词,便转身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