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只是看背影,夕涵也一眼认出,是皆据。
看着对方瘦弱的小身板,她迟疑了一下,并站在了原处。
“姐姐,我背你上轿子。”
皆据转头看过来,扬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嗓音带着少年人的清朗。
夕涵看到他坚持,便没有多犹豫,小心地趴到他的背上。
让她极为诧异的是,皆据背着她往前走,脚步竟极稳。
很多年以后,再谈起这件事情,夕涵才知道原本不应该是皆据来背她的。
即使前些年过的很不好,但皆据毕竟是正经的皇室,而且又是皇后所生,名位上比如日中天的二皇子还要高上以及。
束和早就找好其他的人选,但皆据知道这件事以后,却意外地坚持。
明明如今夺位已经迫在眉睫,可皆据不惜这事可能会落为把柄,也一定要亲自背夕涵上轿子。
如今的夕涵还不明白,皆据叫的这一声“姐姐”,包含了多少真心。
“姐,如果束和对你不好。你就回来,我养你。”皆据背着她一步步往轿子那边走,声音压得低沉。
“嗯,我知道。”
夕涵明白他的心意,将已经滑到嘴边的‘不会的’几个字重新咽回去,认真地回答道。
皆据没有再说话,脚下的步子愈发沉了。
一路到了门口,外面热闹极了,看热闹的人很多,还有专门吹喜乐的队伍。
“夕儿,要过得开心啊。”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后一勺饭被递到夕涵的嘴边。
夕涵一愣,转头看过去,但头上还有红盖头,什么都看不清。旁边的喜婆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催促着她吃。
“若是过得不好,便回来。”
绮文姑姑又将勺子往前递了递,声音有些低,似乎也是颇多感慨。
旁边的喜婆奇异地左右看了看,心中更是觉得怪异。
一般这种情况下,说的都是要顺从相公,照顾公婆,延绵子嗣之类的话。
哪有说这种话的?
“姑姑,我知道。”
夕涵也有些想哭了,声音中隐隐有着哭腔,她应了一声,将那勺饭吃了。
皆据送她一路上了轿子,在放下轿帘的时候,突然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不管如何,你永远是我姐。”
他稍稍用力握住夕涵的手掌,在喜婆的催促中离开。
夕涵盖着喜帕,不知道皆据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圈已经红了。
轿子被抬了起来,大概因为都是训练有素的轿夫,所以极为平稳,几乎没有什么颠簸。
喧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还能听到欢快的喇叭声。
一瞬间,夕涵竟有些恍惚。
真的要结婚了啊……
她低下头,看着身上的大红嫁衣,眼泪竟然就不自觉地下来了。
可惜,哥哥、姑姑、爷爷、奶奶、嫂子、小胖墩他们看不到。
还有她那几个损友,本就一直闹换着,等她结婚的时候,一定堵门好好折腾新郎。
当初还和嫂子说好了,等她结婚的时候,就让小胖墩穿了小西装来做花童。
可是……
她今日结婚了,但是他们都看不到。
自己想要携手一生的爱人,也没有办法带到他们的面前。
这样一想,眼泪竟然已经止不住了,
轿子外面的喜婆听到动静,赶紧凑过来,小声地劝她,让她万万不要把妆哭花了。
夕涵努力忍着,最后还是哭肿了眼睛。
轿子终于停到了,穿了一身婚衣的束和几步走了过来。
皆据翻身下马,挡在束和的面前,他眼神冷冽地将束和上下打量了一遍,声音中似乎带了冰碴子:“你若是对我姐姐不好,我便杀了你。”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脸上的表情极为严肃。
束和的脚步一顿,向着他行了一礼,却不是下人对主子的,而是作为姐夫为让小舅子安心的承诺。
皆据转头看向轿子,还是让开了路。
其实按照规矩,应该要射箭、踢轿子的,但是束和不想吓到夕涵,便将那些繁复的取消了。
他几步走过来,轿夫立即将轿子压低,让他过去。
束和攥了攥拳,将手中的汗抹掉,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弯腰掀开了轿帘。
夕涵知道是他来了,抬头想要看他,但是盖头遮盖了她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
她揉搓着手中的布料,抿紧了唇紧张起来。
“夕涵,我们要成亲了。”
束和却压低了身子,蹲在轿子前,对上夕涵的视线。他的声音显现出些低沉,眼睛却在不停地发光。
奇异的是,他的一句话竟将夕涵原本的不安全部驱散。
夕涵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来:“嗯,我们要成亲了。”
“哭过了?”
束和又往前探了探身子,用手指将她脸上的泪水揩掉,语气更软了几分。
“嗯。”
夕涵点头,瓮声瓮气地应了。
“对不起,没办法让你的亲人也参加。”束和的眼中露出心疼,手指的动作更轻缓几分。
“你能把皆据和姑姑弄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夕涵摇摇头,终于抿唇笑了。
束和本还打算说些什么,但是喜婆已经在不停地催促。
突然的失重,被束和打横抱起来。夕涵一吓连忙抱住他的脖子,却听到他大笑着开口:“走,我们回家!”
夕涵从来没有听过,他用激昂的语气,像是侠客般豪气万丈。
她先有些吃惊,随后抿唇笑了,心中有甜蜜蔓延上来。
束和的步子很稳,夕涵抱着他的脖子,便将脑袋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周围的嘈杂似乎消失了。
一路到了拜堂的地方,束和才把夕涵放下来。
看热闹的人被阻隔在了外面,屋中倒是有些安静。
“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有人朗声在念着礼词。
束和突然靠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的喜帕掀开一个角,指着一个角落,低声道:“看那边。”
夕涵有些诧异,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只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中厅有两排椅子,出了绮文姑姑,皆据,李太医,陆家老爷夫人还有几个相熟的人以外,在最靠近上座的位置,赫然有一个衣着怪异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