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二头的故事简单明了。
早年他跟他哥家里遭了灾,后来被人所救,救他的人让他们辗转来到邺州,务必同卫氏搭上关系。
彭二头比彭大头要机灵得多,也会做人,故而他很简单就把自己和彭大头送进了卫氏庄子。
这两年都没有给他们安排任务,直到两个月前,他们收到了口信。
卫戟打断他的话:“口信是怎么给的?”
彭二头结结巴巴道:“就在我们进城的那五棵树旁的木桩上,我跟我哥每个五日都去看一眼,大多数时候留下的都是一片叶子,叶子就是无事的意思。”
“若是留下的花,那就是有事,第二日我们还要过去,才会告诉我们要做什么。”
卫戟点点头:“你继续说。”
彭二头嘴里发苦,却不得不说:“两个月前有一日,我们看到木桩子上插了一朵花,第二日再去就收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我们想尽办法搞乱田庄,最好人地皆无。”
这可够狠的。
彭二头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看向卫戟,见他眸色深沉,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我,我当时就同大头商量了一下,人地都无这样的事,放一把火最简单……”
“所以我们就开始筹备了。”
“为何筹备了这么久?”卫戟声音很平静。
彭二头顿了顿,苦笑道:“庄子上戒备森严,每日落下的稻秆,每日用的火油都是有数的,我跟大头只能趁着值夜的时候偷偷弄到一点,这一准备就是两个月。”
“不过还不太够,我们原本想攒到月底再动手。”
卫戟点点头,看向谢知筠。
谢知筠想了想,问:“你们杀阮娘子,只是因为她偶然看到你们收拾稻秆?”
彭二头眼睛闪烁了一下。
谢知筠忽然眯了眯眼睛。
“不,她可能还撞见了别的事,伱们才必须要杀她灭口。”
谢知筠上下打量彭二头,见他面色苍白,额头都是汗珠,不由沉思道:“你跟彭大头都不像是特别聪明有心计的人,你虽然混成了管事,也是因为你能左右逢源,口舌厉害,论说心机,其实是没有多少的。”
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把事情供述出来。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简单就把事情说清楚,是因为这不是很重要,那个接头地点很可能已经被舍弃了。
谢知筠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开口:“你们是为了保另一个人?你们潜藏在卫氏田庄的真正头领。”
“你不是内奸的主事人,那个人才是?”
他这一句话,把彭二头刺激得一个激灵,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看向谢知筠。
这些线索,他隐藏起来的另一个人,或许在严刑拷打之后,他也会招认。
但那可能需要一日,两日,甚至更长的时间,等到了那个时候,那个人说不定已经潜逃。
毕竟山庄不可能一直派兵封禁不能进出,那得耗费不少的人力物力,在这样的时节,自然不可能。
谢知筠却一语中的,再一次击溃了彭二头。
彭二头下意识抱住了头,手腕上的锁链吱嘎作响,他低低喊了一声,似乎被逼到了绝境。
谢知筠还不放过他。
她那双杏眼半眯着,犹如一条狡猾的狐狸,看得人更是心惊胆战。
“你们会去杀阮娘子,是因为阮娘子碰巧见到了你们一起议论此事,但她以为你们在谈正事,所以没有在意。”
“但我去寻阮娘子说话,你们就慌了,生怕阮娘子暗中同我禀报消息,所以才会立即动手杀害她。”
谢知筠叹了口气:“现在见我们还在询问,也只抓了你们兄弟二人,你们怀着侥幸心理,就把事情往另一个地方引导,期待他能把你们救出去。”
“我说的对吗?”
一个字都不差。
彭二头本来就被关了一整夜,身上的伤没好,又被审问一夜都不能合眼,还滴水未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被谢知筠一句不停地询问,字字句句都刺进他心里,彭二头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
他低吼道:“别说了,别说了。”
谢知筠声音冷清,继续说道:“你们兄弟二人这么护着他,可有用吗?可是能让他把你们救出去,还是期望能活下来?”
“彭二头,那都不可能了,从昨日到现在,庄子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叛逃。”
谢知筠微微往前倾身,声音里甚至还有些嘲讽。
“你们被放弃了。”
“你跟彭大头,你们两个,都被你们效忠的主子,被你们保护的上峰舍弃了。”
“你的命,没有你想象值钱啊。”
彭二头嘶吼一声:“别说了!”
“我没有,我没有被放弃!”
谢知筠没有在说话,她只是冷笑一声,然后就看彭二头自己在那发疯。
他被五花大绑,腿脚都不能动,是有手能微微动一下,所以他再怎么发疯,也无济于事。
他逃不走了。
他身上的铁链牢牢锁住了他,他这条命,他跟大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说。”彭二头终于安静下来,哑着嗓子开口。
“五棵树的那个木桩,确实是我们的碰头点,只不过每五日不是我们去检查木桩,而是……”
“而是每个五日就往城中府上送菜蔬的王老头。”
谢知筠皱起眉头,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个王老头是谁。
她面色沉了下来。
“你说的可是体弱多病,儿女皆亡,他自愿卖身入府,就为了埋葬儿女的王老头?”
府上人的出身来历,谢知筠都看过,她记性又好,现在直接就把王老头的来历想了起来。
彭二头愣了一下,然后才闭上了眼睛。
“少夫人,您是真的太聪慧了。”
一个无关紧要的车夫,一个在府上毫无存在的老奴,谢知筠居然都知道来历。
真是太可怕了。
彭二头忽然觉得一阵轻松,即便明日死了,他也觉得不冤枉了。
毕竟对手太可怕,他们输了不丢人。
“是他,他当年都是找的借口,什么儿子女儿,那两个人还是他杀的,反手就拿去卖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