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老夫人的寿辰到了,去年岁,萧战带着七夕往西山练兵,便不曾为老夫人贺寿办宴。
今年,老夫人的咳疾时断时续,人比之从前人的精神也瞧着萎靡了一大半,今年萧战在家,便嘱咐了厨上为老夫人置办了几桌席面。
原就是请一些时常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一些兄弟,不曾想要办大,一则是与兄弟们碰面说说话,二则便是给老太太冲冲喜,这也是老人家有这么一种说法。
老夫人久病,虽说只是咳疾,可怕在生出些什么别的病症来,就想着办个喜事冲冲晦气与病气。
原是一桩小寿宴,可听说老夫人寿辰将至的皇帝给老夫人送去了一枚玉如意,让老夫人安枕。
这原是皇帝安抚萧战的一番私心,拖萧战娶七夕的日子长了,皇帝每每看着萧战与自己体己此事的样子,他到底不能总敷衍萧战,便以这种怀柔的政策,让自己多存一些时间。
皇帝送了玉如意这事情一传出,小宴变大宴,各家各府都送来了大小不一的贺礼,皇帝都给了面子,他们若不送,岂非是不给皇帝的脸面。
皇帝送礼,他们必当跟随,这自来也都是皇帝的意思,这是皇帝要给萧战撑场面,故而才选了这个时候,说出去,也算不得皇帝落了个刻意。
皇帝与各家接送了礼,太后处的寿康宫里自然也要抄出了一份厚礼,让将军府上下门楣增光,也让萧战那儿不得不将这寿礼办大,宴请送礼的众人。
这众人之中,自然要包含皇帝一个,太后一个!
彼时的天已到了寒冬腊月风雨凄凄的时候,京城的天到了十一月便冷的极快,初雪一下,廊下屋棱之下结了冰凌,光是瞧着都不觉得缩了脖子。
连日来,府上忙碌,上上下下的人都忙着将这烫金的寿字贴满整个将军府,大红的灯笼高挂,红绫在这长柱之间串错,整个将军府上下满是喜气一片。
装点府邸的下人将红绫挂到了七夕的紫竹轩,七夕此刻拢了拢身上的镶兔毛领斗篷,站在廊下看着往来的下人们,眼里看不到任何的波动,就像这些人并不存在自己的眼里一样。
萧战那里给七夕送来了寿宴时所要穿的新衣,七夕让玲珑将那新衣放在了自己的屋内,并没有去试穿,七夕的内心里有些抵触关于这种的宴席。
她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这些人去探究,去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七夕从内心里抵触。
“成王府适才送来了给老夫人的寿礼,想来等老夫人寿辰那一日,她便会到场庆贺,你也可以见见,那位想要害你性命的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自上一次试探过七夕,七夕闭嘴不答之后,陆菀悠便对成王府这三个字格外注意,这次原本一个小小的寿宴闹的那么大,陆菀悠知道,成王府必然也会来送礼的。
陆菀悠当真好奇,七夕什么时候又和成王扯上了关系,凭她想要找到人骨磷粉,想要寻到让人心悸而死,没有一丝一毫叫人察觉的药粉,这样想来,也就只有这位成王柳云霆更叫人觉得信服一些。
“老夫人生辰,连皇上和太后都给送了东西,想来,成王府里送来寿礼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七夕站在廊下,任由冷风窜进自己的脖子里,虽然冷的瑟瑟发抖,却叫人十分清醒。
对于陆菀悠的试探,七夕淡定自若,并不把这种试探放在心上,随的陆菀悠怎么去说,就好像是一巴掌直接打在了棉花上一样,很是无力。
表面自若的气息,在回复完陆菀悠之后,在这当下撇过了脸,她所排斥的这其中无外乎也有这一层的原因。
李香凝……
李香凝能够把手伸到将军府来谋害自己,她怕李香凝会在寿宴那天做出点什么不该做出的事情,毁了寿宴,更毁了柳云霆。
寿宴是萧战对老夫人的一番心意,七夕不能让其有所破坏……
老夫人自入夏之后身子不适至今人清瘦了不少,萧战那儿也是清了不少的大夫,连宫里的太医都请了好几个,可也看不出是个什么门道来。
时好时坏的折腾折磨人,萧战也是焦心了好些时候,听人说有办寿宴冲喜祛邪这一说,这才想着半个小一些的寿宴。
除却成王府的寿礼,七夕所知道的,卫国公府也送来了一份,湘王府里也送来了一份!
自七夕回京之后,卫国公听从顾棠的吩咐,并不在似以往那般,痴缠七夕,想要认回七夕做女儿,可时不时还是会给七夕送来些滋补品又或者是一些衣料之类的东西。
七夕会收,也会让人还回一些等价的东西,卫国公到底年岁大了,心中痴念女儿,七夕也实在不愿多与之为难,收一些回去一些,也算是叫他宽心。
这些礼如今都由陆菀悠一同收着,老夫人身子不适,今年送礼的人又那样的多,老夫人的身子顾不过来,七夕又不想顾这些,如今一应的事情都归了陆菀悠再管。
外头亦有人在等着老夫人寿宴时,看看如今这不伦不类的将军府……
将军府里的名声不好听,萧战在外头早已经叫人说成了宠妾灭妻的男人,皇帝给脸面,办了这一场寿宴,可多少人又在那儿送着寿礼的同时,等着看这将军府里连个正妻都没有的场面。
没有正妻的将军府,办这样大的事情,遭人非议,只会是一场笑话!
所以七夕才不愿意露面,徒惹事端!
“多少人的眼睛盯着这将军府,你不愿意和我说实话,我也不逼着你,可你自己还是当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连太后都给老夫人在寿宴之上送了礼,这个宴席,七夕想躲是躲不了了,不能躲便要面对,若要面对,怕的是回头面对的不止是一场宴席。
李香凝的手伸的长,这府里就怕早有人察觉,一旦细查,怕是有一张网就在那儿等着。
方清芷一口气吊着做什么也不愿意死,太后那儿是做什么也舍不得让自己的女儿一直这么等下去,这么长时间的风平浪静,并非好事,怕的是早有人已经在那儿等着!
陆菀悠这会是好心,并非有心逼迫七夕,看七夕三缄其口的模样,只能就这么告知了一句。
让她好生提防着,莫要遭了算计。
虽不知道太后到底有没有留一手,伺机而动,可李香凝那儿的一顿排喧,到了那时候怕是少不得。
难得有那样的场合,端看那李香凝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便知道,这样的场合,她一定舍不得放过!
“自己小心吧!”陆菀悠这会看着面前面色自若的七夕,只与其说了这么一句话。
将军府里外安静了这么许久,总有一种树欲静而风不止的感觉,七夕的存在到底成了许多人的心病,陆菀悠当初的一些心灭了,可不代表有的人,把那份心给灭了。
“我会的,多谢提醒!”七夕在听完陆菀悠的话后,扬唇,在这一刻,只向陆菀悠淡淡一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了这会,自己卡在这不进不退之处,就是想躲也没有地方躲,真要有个万一的时候,也只能迎头而上。
可她还是会多谢陆菀悠给自己的这一番提醒,提醒自己注意,至少在这会,陆菀悠没有想着落井下石。
从前,自己在陆菀悠处,就是一个耐用的棋子,如今倒是有了改观!
“那我先走了,寿宴的日子近了,自己小心!”该说的都说了,陆菀悠这会便与七夕说了这么一句,而后离开了紫竹轩。
七夕目送陆菀悠离开,目光落在门口的那一片翠竹之上,嘴角的笑只是轻轻的那么一勾……
该来的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