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俐只觉得一阵天旋急转,接着是后脑着地的闷响以及随之而来的钝痛和昏沉。
变故如此之快,她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尖叫声,身上一沉,喉间也被什么紧紧箍住,再也无法呼救。
凌俐脑袋里一片空白,等意识再回归时,她发现,自己的处境似乎很不妙。
眼前一片模糊,倒地过程中眼镜也不知所踪,五百多度的近视让她只能看到眼前有团人影挡住了窗外透进来的路灯细微的光芒,一双手直直向前,紧紧扼在她脖子的位置。
那人的身形与她颈间感受到的力量,毫无疑问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能轻易在力量上胜过她的男人。
他居高临下的姿势,以及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压住凌俐腿部的动作,完全压制住凌俐的反抗。
凌俐狠狠抓住扼住她呼吸的手,指甲深深地想掐进他的皮肤,可是无济于事。行凶的人早有准备,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她的小小反抗,除了能给他制造一些痛感,根本没有其他的作用。
颈间的力量越收越紧,留给她呼吸的空间越来越小,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只是,听力却异常地敏锐起来。
她听到黑暗男人沉沉的呼吸声,墙上时钟的滴答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以及楼道里突然响起来的不知道是谁急匆匆的脚步。
那声音由远及近格外清晰又厚重,最后,竟又停在她的门前,仿佛跟她只有几米的距离。
接着,黑暗中回响起了清脆的敲门声。
有人来了!
凌俐来不及细想是谁,只盼望着来人能发现门内的异常。如果能发现情况不对,那就还有希望!
凌俐想要呼喊出声,但嘴里一个音节也吐不出。想要努力转动脖子挣开束缚,然而颈间那双手感受到了她的挣扎,加大了力气越来越紧,似要挤压掉她最后的希望。
几声敲门声之后,门外却是一片沉寂,接着又是谁渐渐走远的声音。
她心底刚刚燃起的希望,随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也沉寂下来。
距离不过几米,门内门外却像是生与死的两个世界。
只觉得恍然若梦一般,她原本还有几分挣扎的力气,这时候也消失殆尽。手上的力量渐渐放松,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喉间一寸寸被锁紧的疼,以及铺天盖地的窒息感里。
冰冷的空气都似不再流动,身体缺氧的情况也越来越严重,凌俐只觉得头又昏又沉,后脑的痛感一点点消失,随着而来是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无力感。
她眼前开始泛起片片柔和的白光,和从男人身后投射进屋里的暖橘色路灯混成了一团。那光晕模糊而美丽,渐渐占据了她整个视线,又随着意识的远去,一点点暗了下来。
仿佛一切都归于了沉寂,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堕入进一片沉沉的的黑色之中,再多一秒钟,便将万劫不复。
就这样结束了吗?就这样放弃了吗?
努力保持着脑里最后一丝清明,凌俐在心底反复问着自己。
短短一瞬间,她就做了决定,强烈的求生欲瞬间支配着身体,将所有力气都挤压向双手。
然而,她却放弃了想要掰开行凶者手指的动作,因为,这毫无效果。眼前的人显然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对付她,她的这点反抗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想要从这样的绝境逃生,只有出其不意一个办法。
凌俐努力保持着意识清醒不要昏过去,双手在地上一阵好摸索,终于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板上,摸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
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她快要停摆的大脑倏然间清醒了几分,她毫不犹豫抓起那一寸见方表面粗糙不平的物体,用尽自己所能拿出的全部力气,狠狠砸向了面前的人影。
被她扔出去的,是一块她平时用来挡住卧室门不被风吹到砰然关上的砖头,灰灰的不起眼,黑暗中很难发现。
半米的距离,用尽全力的一击,男人闷闷的痛哼声终于传来,而她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凌俐赶快滚到一边,有了喘息的机会。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因为缺氧而罢工的大脑又重新运作起来,飞快地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赶快到厨房拿刀自卫,还是就地取材搬凳子砸人?要不,干脆找准机会夺门而出?
心里有很多预设方案,但是都还没来得及起身,她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倒。
明知道危险近在咫尺,现在的情况远不到她可以喘息的时候,然而,强大的意志始终抵不过身体的本能的反应。
凌俐蜷着身体在地面痛苦地扭曲着,咳得昏天黑地眼冒金星。
不过,意想之中的桎梏却没有再次到来,随着身体从缺氧状态恢复过来,眼前也敞亮了许多。
她抹掉因为咳嗽呛出来的眼泪,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借着窗外黯淡的路灯光线,分明看到客厅里出现了两个人影。
从那身形隐约能看出来,这似乎是两个男人在纠缠搏斗着。
耳边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拳来拳往的呼呼风声,她虚着双眼也只看到两团模糊的影子飞快闪动,却看不出来谁占着上风。
脑袋还在发着懵,忽然间其中一个黑影扑向她的方向。
凌俐还来不及反应,又见那团影子忽然间滞住,接着传来谁嘶地一声,马上有人急急地吼:“离远点,他有刀!”
这警告的声音刚落下,那影子像是挣脱了束缚,再次急速地向凌俐靠拢,手里挥舞着什么反光的物体。
那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刺得她眼睛一疼,终于闻到危险再度靠近的味道。她的身体终于有了想要闪避危险的本能,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就被谁大力地一推,倒在了茶几上,把放在上面的水杯推到了地面,哗啦啦一阵响。
不过,倒是躲开了刚才挥下来的一刀。
接着,在离她不远的位置,又响起南之易气急败坏的声音:“粉妹,你傻啊?还不去开灯!”
这话终于刺得凌俐彻底醒转过来,顾不得发麻发软的腿,急忙扑向壁灯的方向,找到开关大力摁下,又被随之亮起的冷白色灯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举起手遮住眼睛,从微微张开的指缝中,看到一个似剪影般的背影,带着风声掠过,急速穿过客厅跑向阳台的窗户。
等终于适应了强光放下手,她只看到南之易清瘦的背影立在窗边,朝外望了一阵又转过身,面色微沉:“动作可真够快,一跳下去就没影了。”
凌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愣愣看着他还在滴着血的掌心,又看看沙发上、茶几上的血迹,问道:“你受伤了?”
南之易举起左手看了看掌心,毫不在意地说:“划了条小口子,没什么事。”
说完,他从地面上拣起纸巾盒,抽了几张卫生纸捂在伤口上想要止血。
凌俐被雪白纸上渐渐浸染开的深红色刺得眼睛发疼,忽然之间又想起那封血写成的匿名信,一瞬间醒悟过来,举起双手声音里带着颤抖:“这下我有证据了,终于可以抓到他。”
她又望向南之易,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笑意:“我指甲里有他的衣服纤维,故意杀人未遂,警方可以立案侦查了。”
南之易按着伤口,眉头紧皱着在她脸上睃巡一番,待看清楚她颈间一圈青紫的勒痕,语气凝重:“你刚才差点死掉,还有心思管什么立案?”
这句话让凌俐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瞬间消失,只觉得精神越来越倦怠,眼皮有些沉重起来。
忍着汹涌而来的倦意,还有胸口想要呕吐的烦闷感,凌俐抬眼望向南之易,语速加快交代着:“等会警察来了,告诉他们,想要掐死我的人是曲临江,我手里一个案件当事人的继父。他恐吓我,还要灭口的目的在于掩盖他对他继女的强奸罪行。”
说出心里的推断,还没等到南之易的回答,晕眩的感觉就铺天盖地袭来。
凌俐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沉沉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