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疑,这一场舅姑的拜见,实在成功。良德夫妇看见立在长身长躯儿子身旁的那个娇小秀美的新娘时,几乎不敢置信:“你是缜儿?”
“媳妇拜见公公,拜见婆婆。”罗缜就着纨素抱来的跪垫,为两位行以新媳的跪礼,并奉上自己亲手调制以桑叶烹制的养生茶,“这杯福寿茶,媳妇愿公公婆婆福寿绵绵,青春永驻。”
良德夫妇互相觑了又觑,仍是不相信自己的痴儿会娶了这样一个媳妇。虽在在喜堂上听她口齿伶俐,以为一个经商之女在所难免,从不敢翼望她才貌双全。如今见了,不止生得好,仪态、教养均是上乘,这吉祥话儿也说得让人心花怒放……
“爹,娘,珍儿跪得累啦,让珍儿起来啦。”之心噘着嘴道。
“哦哦哦。”良德夫妇均掀了手中茶喝过一口,但本是做做样子的浅饮,却被进口的独特香爽给喜得一怔,“这是什么茶?”
“是媳妇特地为公公和婆婆煮得桑叶茶,桑叶有‘神仙草’之誉,常饮有益寿延年之效,媳妇在娘家里,常为爹和娘煮来养生。”
“好好好!”良德连说三个“好”字,“你爹和娘他们身子还硬朗罢?”
“是,爹和娘都很好,谢公公婆婆惦念。”
“好啊好啊。”能言健谈的良德竟不知除“好”以外,再说些什么了。
之心在旁又看得不乐,“爹,娘,快让珍儿起来啦。”
这个呆子哦。罗缜覆眉暗笑。
“快起快起。”这次,是良母王芸向前欠身扶起了媳妇,近了看,更觉肌理细腻,雅致可人,“缜儿,你生得不太像你的母亲。”记忆中,罗家夫人像朵娇艳的海棠,而这个媳妇是朵秀雅的菊。
罗缜巧妙地将婆婆搀回原座,笑道:“爹和娘说,缜儿最像奶奶。”
良德点头:“对对对,当年伯母便是品德兼备的贤姝,四里闻名呢……”
“真是好啊,我们恭喜大哥大嫂娶得佳媳。”良德话音尚在,有人插进了一嗓。
这一声,令良家夫妇恍然梦醒,“对了,缜儿,快去拜见你的叔父婶婶。”
“是。”罗缜轻移莲步。
“不必了,别让新媳妇受累了,都不是外人,礼数免了罢。”这声音,仍然方才的那个透着几许傲然的语声。
看来,这位良善二爷委实惧内,不然怎尽由这位良二夫人出声?罗缜施以两个万福,“拜见叔叔婶婶,叔叔婶婶请喝茶。”
良二夫人魏婵见这新媳当真未用大礼参拜,当下就起了火气,但是自己先说了话在先,又不能真正明言找茬,淡道:“新媳妇,你这茶真的是好呢,不知咱们有没有这个福气天天饮上一盅?”
罗缜笑不露齿,温婉道:“婶婶客气了,二弟是万苑城的名医,养生调养之法自比缜儿高明许多,要献丑,缜儿也只敢仅此一次,其他时日,就全权交由二弟能者多劳罢。”
有些人,会拿别人的示好当软弱,善意当可欺。商场中,此类恶商更是不胜枚举。良二夫人可以在亲侄的大婚喜堂上,拦住儿子的为兄出头,一心欲使亲侄出丑遭羞,这种心肠,说是“恶毒”亦不为过。如此一个人,注定相处起时不会相安无事,既如此,罗缜也不想浪费气力讨好。以后时日,她不犯来,她自不会犯去。
“这样说,是新媳妇不给面子了?还是才近良家门就分出了亲疏远近,我们这对叔公叔婆,比不上自家的公公婆婆……”
“婶婶,其实,您容貌姣好,气韵不俗呢。”
“呃?”突受赞扬,良二夫人恁是精明,料得这位神态全无恭顺的新媳不会无故如此。“那又如何?”
“方才,缜儿第一眼看不语时的婶婶,觉得婶婶气韵尊贵,端庄娴雅。”
“……你到底要说什么?”
“依婶婶的气度,最宜临窗作画,对月抚琴,实在不该说些略显见外的话来折损您的好气度。”
“……你,很不简单呢。”魏婵眯了美眸。
“缜儿一腔孝心,婶婶能体谅就好……”
陡然有两抹童影奔进客厅,“喂,傻子,快来,帮我们把那树上的纸鸢拿下来!”
“纸鸢,在哪里啊?”
“就在外面,快啦,快……”
罗缜扬笑:“相公,去哪里?”
“帮之知和之愿拿纸鸢……”
“不用了,那么多佣仆,哪还需要你呢,过来,陪爹和娘说说话。”
“喔。”之心甩开两只拉扯住自己的手,走到美丽的妻子身旁,“娘子~~”
罗缜拉平他衣上的小褶,柔声道:“坐到爹那边的椅上去。”
“可是,之心想和珍儿坐在一起。”
良德夫妇身后的几个丫鬟掩口偷笑。
回头再找这个呆子算帐!罗缜羞染粉颊,“去到爹那边坐着,你是长子,当然应有长子的风范。”
“喔……”
“喂,傻子,你怎不帮我们拿纸鸢?你傻到家了是不是?你……”
罗缜递眼过去,良二老爷夫妇似乎无意教训自己的一对儿女,而自己的公公婆婆虽有怒色,却似强强忍着,那么,只好由她这位长嫂代教了……
“住口!这是哪来的两个粗劣顽童?对大少爷大呼小叫不说,还敢出言污辱大少爷?还不滚出去!”
“珍儿……”之心吓了一跳,他哪里见过自己的珍儿这副盛怒模样,眸子利如刀,秀颜凝如冰,可是,无端的,这样的娘子令他心头好暖好暖。
那一对姐弟亦受了惊,但向自家母亲的方向瞥过几眼后,又壮了胆色,挺胸道:“你……你是哪个?咱们是这府里的少爷小姐,你凭什么对咱们大呼小叫?”
“恁我是良府的大少奶奶少夫人。”罗缜冷颜,“你们倒说说,你们是谁家的少爷小姐?如此不知识礼节,不懂礼数,是谁教出来的?”螓首微偏,恭声问,“爹,娘,他们可是府里下人的儿女?”
“这……”良夫人王芸由来的甚觉解气,脸上却挂了尴尬之色,“缜儿,让你见笑了,他们不是……”
“不是?”罗缜讶异:“难道到咱们罗家做客的友人子弟?可如此毫无教养,不知进退,俨然是缺乏管教,怎可能是好人家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