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尖厉的鱼死网破的嘶嚎,姚依依当真似化了蛇,缠抱住罗缜,就向庙前的一道石碑撞去。
范程飞身去救,范颖袖中掐指,但两人的速度,皆不及良之心。
之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身形扑上前去,抬足踹中缠着娘子的物事,双臂抱住娘子,“珍儿珍儿,不要走!”
之心智力,单纯至极,每次做一事时,也只能想一事,想这一事时,集中的便是全副的心与力。在娘子被人从眼前抢走的刹那,他只是依着心里最强的意念,做了最想做的事,并未顾及到其他。这其他里,也包括被他全力踹中的姚依依,在一声凄厉惨呼声中,后脑正中石碑底座,血花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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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听说你的人已经完了。”江北鸿举杯一敬对面美人在抱的晋王玉千叶,脸上不免有几分幸灾乐祸,“早对你说了,那女人不是缜儿的对手,你真是徒费了不少银钱给她呢。”
玉千叶倾转指内玉杯,面上兴味盎然,“江兄,本王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对罗缜已是当真放手了呢?”
放手了么?江北鸿扬首,酒入愁肠。不放手,又如何?他以为他将罗缜由那桩婚姻里的“解救”当真是解救,却不想枉做了好人。那朵幽兰一怒之下的“回礼”,使妻子离家三月,使生意明暗触冰,而幽兰仍是回到她的痴相公身边绽放。他不放手,又如何呢?
那年少轻狂的岁月里,在恨与爱中,他选择成为了一个复仇者。兹那时,他便失去了拥有她的所有可能了罢?她柔美的眼波,她幽雅的笑语,她纤细的神韵,以及,盘算时的冷酷,反噬时的狠厉,她的美好与不美好……都已不属于他。初意识到这个事实时,他曾心痛欲死,所以,用了一些手段,耍了一些心机,欲重得佳人……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错过了就是错过,纵是在梦里,也再迈不回那只已迈出了花堂的足,牵不起那只已放了弃了的手。于是,此生缘浅。
“北鸿兄,如果你放手了……”
“王爷,我劝你最好也放手,缜儿从过去到现在,从没有一刻属于过你,你所谓的伤,所谓的辱,都不是缜儿给你的。”
这些话听者或者认同,但不理会,或许连认同也没有。“如果,本王不放呢?”
“莫忘了,你欠我人情。”
玉千叶耸肩,执杯小酌。
“禀王爷,二皇子到了。”
“快请。”
侍女将垂纱两分,玉无树噙笑而来:“晋王叔,怎有这份闲情逸致请侄儿喝酒?”
“吾侄无树,吾友北鸿,你们应该见过罢?”
见过自是见过,权贵交往,总是打过照面。江北鸿对玉无树,不会比玉无树对他更熟知,“江北鸿”这三个字,在绮儿那张小嘴里,与“王八蛋”“下三滥”等同,于是,他含笑颔首:“久闻大名。”
江北鸿不认为这话是恭维,是以回之:“彼此彼此。”
玉千叶已有三分醉意,笑问:“无树,你不是正对罗家的三丫头追得上紧,你倒来说说,若罗家老头仍固执着他的门风,罗家女儿仍守着她的骄傲,你准备如何做?”
“晋王叔指得是……”
“国君不是提过要在今年年底为你完成大婚?你何不双花并撷,来个一床三好?只是,让罗家的女儿要做小不会太顺利,你要提前用些手段才行,莫像为叔,太过君子,受了人一场愚弄。”
“父皇提过要为我在今年年底完成大婚?”玉无树一眉高挑,“这消息属真?”
“无树你不知,那日的赏莲宴……对,你没有到,又去陪你的罗三小姐了?”
看来,有些事需提早了。“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消息呢。只是,晋王叔,你似乎对罗家的小姐能作妾室极是兴奋?”
“那是自然了。罗家三小姐成婚,罗家大小姐当然会回娘家的是不是?上一回,本王尽交给北鸿兄打理,这一回,本王可是要亲自恭候了。本王要问问她,到底是罗家的骨头硬,还是皇族的皇权硬?哈哈……”
晋王叔这副面貌,在皇族兄弟叔伯中俯拾皆是。“王兄,小侄记得,小侄说过……”
“不动罗家,不是么?我已经给足了无树面子,不是么?而且,本王对罗大小姐除了倾慕就是倾慕,还能做什么呢?”
随他说说也好。这王叔,最喜欢风月情事,撷玉窃香,罗大小姐无疑是他风月史上的一处败笔,单是一张嘴,怕是说服不了他放手不理,抽个时间让他记取些实质的教训罢。挥开一个在王叔示意下偎来的美人,“晋王叔,下一次请无树喝酒,请到个干净地方。”
“无树,你不知道你如此说话,有多伤害这些美人们的心么?男人对女人,不可以如此无礼。”
“我不喜欢在在燃着催情薰香的屋子里喝酒,晋王叔、江公子,两位再会。”玉无树拱过手后,直接推开临街窗牖跃下。
“北鸿兄,我敢保证,过不许久,你就可以在玉夏国见着罗家大小姐,我那侄儿一定会急不可待将罗家三小姐迎娶过门,占那个正妃位子,我们拭目以待喽。”
“晋王爷,在下告诉过你……”
“不会将用在其他女人身上的下作手段用于罗缜?”玉千叶摸颌调谑,“本王要不要告诉北鸿兄,对于那一朵名花,本王也爱惜得紧呢?”
江北鸿不再多言,在一脉阴翳抹过眉间后,亦起身称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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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宝儿,爹爹来了喔,爹爹来吃宝儿了!”
“咯咯……嘎嘎……”
“宝儿,爹爹咬你好不好?”
“咯咯……哈哇……”
罗缜行到窗前,扫一眼后院里藤荫下在超大木盆内玩水的父子两人,又是气又是笑。
这个爱撒娇的相公,仅是想让她像给宝儿一般每日涂擦避痱的香粉,竟是动辄就将自己憋出一身痱来。不得已,她特地订做了这个半丈开圆的木盆,盆高正能将相公半坐的身子遮起,每日放上多半盆煮沸后再晾到温凉的清水,由着他与戴着护体香珠的宝儿在里面玩耍上半个时辰,如此,让他们消了暑,自己还落个不偏不倚的清净。
“小姐,奶娘来了。”
罗缜起身,推开了通到后院的纱门,“相公,宝儿要吃奶了,把他……”
“宝儿,娘娘来了,我们拿水泼娘娘,来喔!来喔!?”
“嘎嘎……哇哇……”宝儿虽还没有大逆不孝的认知,但挥着小臂,由是开怀。
“你们这一对白眼狼,竟敢暗算我!”罗缜笑骂,避着这相公的泼水嬉闹,抢了小胖孩就走。“纨素,将这个吱哇乱叫的臭小子塞给乳娘!”
纨素接了口水和澡水齐飞的宝儿,给了在外室恭候着的奶娘。小东西嗅着了乳香,方安分了些,不一时吃饱喝足,又在娘亲的柔柔歌儿中躺进小床憨眠去了。纨素盯在床边,吁道:“小姐,奴婢想着真是后怕呢。如果良之知还是以前的那个良之知,宝儿他……哼,好在姚依依也算是种因得果,自食苦果了!”
罗缜摇头一喟:“近日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不让范颖施救,对姚依依来说,是不是更是个解脱?如此痴痴呆呆,没有家人爱护,其中的苦不可想象。”
那日,姚依依后脑血肉模糊,纵是之行在场,恐也难挽其命。罗缜听着她喉内的一点*,仍是不忍了。想着这女子命运也算坎坷,性情方扭曲至此,如今已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坐视她在眼前死去,未免残忍,便握范颖腕上,以目相诘。范颖会意,当时施了一些障眼术护住姚依依心脉。回头来,又请了良家药铺的坐堂大夫诊治……
“恩公娘子,她如今只余一魂三魄,只要活着,便要一世痴呆。”范颖如是道。那话,听得她心念一动,拉着范颖到僻静处问“我家相公难道也是……”
“不错,常人皆三魂七魄,而恩公是两魂五魄,所以智力稍受阻滞。如果,恩公娘子要范颖将恩公的一魂两魄找来,虽然费点力,也不是不能办到,但……上苍收了恩公的一魂两魄,是为保他寿元,若那一魂两魄归了体,范颖不知会不会折了恩公的寿数……”
不要不要!她初见他时,他便是如此,她爱上的,也是如此的相公,她不需要他做任何改变,何况,可能会拿相公寿数来抵的一魂两魄。她,不要。
“小姐,您也不必替她操太多心,反正她以前在家里不也装傻充痴,还不是也活得好好的?现在无非是回到以前的生活里而已。”
“话虽如此,毕竟那时是保护自己的法子,如今,她当真是连一点自保能力也没了。”
“那是她的命啦。话说,自那事以后,亲家老爷和亲家夫人竟是一点也不关怀她了,可是怕小姐生气?”
“未必罢。该是伤了心,那么疼爱的一个人竟然起了欲害自己宝贝孙儿的恶念……”
“娘子,之心要出来了,让纨纨娉儿走啦!”自从晓得他家娘子不喜让别的女子见到自己的裸背,之心便比他家娘子还要计较自己是不是会被人窥到。
他这一嚷,不待主子说,两个丫头已羞着小脸回避。罗缜啼笑皆非,拿了大幅毛巾等他,不想被冲来的湿漉大狗张臂牢牢抱住。“娘子没有消失,娘子还在之心怀里,好好喔~~”
“不在你怀里,我还能去哪里?……臭相公放手,我这身衫子全让你弄湿了,快去换了湿裤……你做什么?”
“湿了就全脱啦,湿衣服会生病喔……”
“……”罗缜怀疑他的动机是否当真是如此纯洁,果不其然,到最后,是厮缠到红罗帐里……
“娘子,你昨夜又抱宝儿去睡,之心好可怜~~”
“没遇着我时,你还不是镇日一个人睡?”
“……喔,是哦,那时的之心好可怜哦,没有娘子,好可怜喔,娘子快来疼之心~~”
“臭呆子……”
“小姐。”窗外,纨素悠悠闲闲提着嗓儿,“有二小姐和三小姐的信来,您是现在看,还是‘忙’完再看?”
“娘子忙完再看啦~~”
“……”臭相公!